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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回 借酒消愁人难醉,只羡鸳鸯不羡仙 ...

  •   到了夏府,沈路遥与苏岱相视一眼,同时向上一跃,轻松翻过围墙,落地无声。他俩都没有穿夜行衣,想来对自己的功夫很有把握。夏府的护卫昏昏欲睡,也不曾注意到他们。
      沈路遥用唇语问道:夏冉竹住处在哪?
      苏岱同样用唇语答道:到亮着光的屋里看看。分头行动。
      沈路遥点了点头,贴着墙边急速地跑去。苏岱飞上一棵参天古树,一跃便到了一处亮着光的屋顶上。
      沈路遥好不容易在这黑漆漆的府邸里找到了一处亮着光的屋,他飞身上了屋顶,搬下一块瓦片,往下看。
      “小姐,这水温够吗?”是夏念婵身边丫鬟的声音。
      沈路遥默默地闭上眼,心里念叨:非礼勿视。将瓦片重新盖了上去。

      他看见百米远的屋顶上趴着一个人影,想必是苏岱了。他施展轻功,到了苏岱身旁。
      苏岱用食指压在他薄薄的嘴唇上,示意沈路遥噤声。又指了指屋内,沈路遥看到屋内有一个葱倩色衣衫的男子,清新俊逸,素净淡雅。他坐在一张檀木南官帽椅上,手执画笔,神色异常认真地在描绘桌上的画。
      沈路遥认出了那画中之人,分明是这苏岱的妹妹——苏小珍。沈路遥疑惑地看了看苏岱,只见苏岱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苏岱又搬走了几块瓦片,直到可以容下一人。随即,他跳了下去。
      沈路遥不想管他人家事,便躺在屋顶上,嘴里不知何时叼了根狗尾巴草,腿儿翘着荡来荡去,漫无目的地数着星星。
      夏冉竹诧异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翩翩公子,但并未出声。
      苏岱脸上表情意味不明,“夏公子,有礼了。在下苏岱。”
      夏冉竹放下警惕,一脸了然。怪不得他方才觉得有些眼熟,苏岱的眉眼与苏小珍是如此相似。他指了指他的喉咙,无声地苦笑。
      苏岱微微诧异,没想到这夏冉竹竟然是哑巴。
      夏冉竹将画小心翼翼地摆在一边,重新拿了张宣纸,手执毛笔,蘸了蘸墨,写道:苏公子,小珍近来可好?
      字如其人,他的字也是隽秀非常,柔中不失力道,沉静闲适。
      苏岱淡淡道:“还好,多谢夏公子惦记。”
      夏冉竹想了想,蘸了蘸墨,写道:茶道会之事,是我的过错。
      他的手微微颤抖,力透纸背,字竟化开了。
      苏岱看了看那团化开的墨渍,语气微微缓和,道:“可否能解释下?”
      夏冉竹又换了张宣纸,写道:家父两个月前命我带着五十名夏家军到四方雾岛寻宝,想是这哑巴儿子留在此处也无甚大用。寻着自然是好,寻不着就当做海难将我处理掉。未走之时,我的丧事已经准备好了。
      写到此笔锋一顿,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写道:没想到我命竟如此硬。那日小珍将我救起,藏身在后山的一间柴房内,她每天来照料我,一日三餐。作为回报,我用树枝在泥土上写些许多中原里有趣的民间故事,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两天。
      第三天早上未见着小珍,却见着了岛上的上官长老。他问我是何人,我却无法发声,又急又恼。这时候小珍进来了,她同上官长老解释说,我是一个木匠,她约好了三日之后来取木簪,上官长老没有怀疑,就走了。
      第四日,小珍背着一个包袱,让我带她离开。当时我是很欣喜的,立即答应下来。那几日,当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此刻,夏冉竹的眼神温柔,似在回忆。
      苏岱若有所思状,点了点头。
      他蘸了蘸墨,继续写道:小珍与我从岛上回来,我欺瞒家父,说小珍是我从岛上买的丫鬟。家父见了那袋锡兰红茶,无心顾暇其他。茶道会那日,我怕岛上来寻人,便留小珍在府里,自己到外面寻府邸,好让小珍安顿进去。
      谁知那日,家父为了炫耀他从四方雾岛得来的茶,竟唤出所有丫鬟,准备挑个最美貌的婢女当作茶器,于是挑中了小珍。小珍为了我不敢违逆,待我回府后,她就不见了。念婵告诉爹是她放走的,我便去追问念婵,她见我如此心切,便道是被苏公子救走。我猜到了是你。
      夏冉竹将毛笔搁在砚台上,眼神真诚。
      “虽非十全十美,但你的情谊已经做到了八成。你想不想再见小珍?”
      夏冉竹摇了摇头,提笔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本是卓文君为求回司马相如所作,但是此刻夏冉竹分明是将自己当成了那薄情的司马相如,再无颜面面对这段感情。

      苏岱道:“她不恨你,还一直向我为你辩解。”
      夏冉竹眼神绽放了些许光彩,遂又黯淡了下去,写道:她是四方雾岛的人,我却是岛外的人。跟我在一起,岛上的长老怕是不会放过她。我只当做了一个长梦,如今梦结束了,而我这梦醒的人,却怕再入眠。好景不再梦难圆。
      “我若有法子,能让你们长长久久,你可愿意配合?”
      夏冉竹闻言猛得站了起来,向苏岱重重点头。

      苏岱从屋里出去的时候,沈路遥已经睡了一觉了,他本来数着星星,到最后却不知怎的变成了数着山羊。听到声响,他立马从屋顶上跳了下来,问道:“解决了?你怎么处置那个负心郎的?”
      苏岱看了看沈路遥,叹了一口气,道:“这恐怕不是负心郎,这是痴心郎。”
      沈路遥哈哈一笑,道:“他果然不像他爹。”
      “你看出来了?”
      “看到那画我便知晓了。我虽不会赏画,但能看出作画人之情深。”
      “沈路遥,你酒量怎么样?”苏岱突然问。
      “千杯不醉!”沈路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去喝一杯?”
      “走着!”

      醉香酒楼里。
      店小二已经看呆了,一坛一坛麻木地送上酒窖里的女儿红。
      这桌客官已经喝了八大坛了,他俩简直就是个无穷无尽的酒缸。这二位客官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着,从天文聊到地理,从桃花聊到柳树,从武侠聊到志怪。
      不过他俩说得最多的还是:“小二,上酒!”
      终于,沈路遥喝完第九坛酒,摇头晃脑地倒了下去。苏岱嗤了一声,心道不过如此,还敢称自己千杯不醉。
      或许自己也醉了,居然有些怅然若失。苏岱摸了摸怀中夏府的官印,不免有些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苏岱将醉鬼沈路遥背回纾难堂已经是三更天了。
      苏岱将沈路遥靴子脱下,横抱着他放到床上,准备走的时候,沈路遥突然扯住了他的衣角。
      苏岱不解,又退回到床沿上坐着,欺身压了上去,好看看这沈路遥是真醉还是装醉。只见他眼睛依旧闭着,睫毛纤长卷翘地耷着。苏岱试探地问道:“你酒醒了?”
      见床上之人依旧毫无动静,苏岱无奈,只好将沈路遥的手从他衣角上一点点掰开。但用了十足的蛮力,居然还是掰不下来。当他准备用内力逼开时,沈路遥说话了。
      “雾鬼?”
      苏岱楞住了,确信他这次叫的不是那匹马。
      沈路遥从床上坐起来,脸上阴晴不定,“是你?”
      苏岱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在侯爷府哪出了马脚,随即问道:“怎么说?”
      “寻常人家胆敢去侯爷府挑事?你敢去是因为你不怕,因为你知道你有后路。”
      “因为料定他们再也寻不到四方雾岛。”
      “你有钱。”
      “有钱的人天底下多的是。”
      “你……”沈路遥摸摸脑袋,难不成他猜错了?他转而道:“你可记得一年前,有个商船误入四方雾岛,后来那船所有人的尸体,全部飘回了大陆。像十多年前那样,所有尸体脖子上挂着瓶子,瓶子里写着:‘不速之客,格杀勿论。岛主亲笔。’”
      苏岱反问道:“那些人与你什么关系?”
      “一年前,那个商船船长的遗孤用剩下的积蓄拜托了杭州所有的捕快,还有我们纾难堂,想去讨回公道。但都没有寻到那块岛,在那片浓雾里死了不少人。他也倾家荡产了,之后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我也派人去找过,却寻不着他。大概是死了罢。”借着惨白的月光,沈路遥神色有些黯然。

      苏岱眼神意味不明,“明日随我去岛上。”说罢,脱了靴子,随意往沈路遥床上一躺。
      “诶?为什么是我?!”
      “你有用。”
      “那你也别睡我床上啊。”沈路遥看向枕边之人,心情大郁。
      苏岱转过身面朝沈路遥,眼神清明,身上有着淡淡酒气与檀香,他朱唇微启,嗫嚅几下又合上了。
      “你就这么喜欢我这张床?十万两卖你了。”沈路遥对他比划了下手。
      “嗯。”
      “嗯?”沈路遥瞪大眼。
      “嗯。”
      “你买了?”沈路遥觉得苏岱有点喝高了。
      “嗯。”苏岱背过身,不再说话。

      过了半晌,沈路遥忍不住说:“你是雾鬼吧。”
      “你……真想知道?”
      沈路遥见状也疑得一愣,“怎么?怕我寻仇?”
      苏岱扑哧一笑,“算我怕你。”接着又板起眉眼缓缓说起了有关雾岛的事,一字一句都像挂着满腹心事,一字一句都沉重得如有千钧。苏岱告诉他,雾岛本是一处遗世独立的镜花水月,但终于还是被世人所发现,岛上特有的物产财宝招致一大批财迷心窍的人甚至一生立志要寻得上岛的路径,结果也都知道了,这些人都惨遭毒手,而这些并不是他所为,而是为了保护四方雾岛不择手段的长老。
      沈路遥明白,难怪苏岱字句如铅,全都是生命的重量。
      “睡吧。”苏岱说。
      “嗯。”

      翌日,天刚露鱼肚白,沈路遥随苏岱去了钱塘江码头,三月的清晨还是有些凉,尤其海风吹着带了点水丝,冷意更是要钻到人的骨子里。沈路遥哆哆嗦嗦地搓了搓手,反倒苏岱跟没事人一样,只是穿着一件鹅黄色单衣。
      那里已经有个船夫等着了,他笑眯眯地对苏岱说:“岛主,这边请。”
      上船之后,沈路遥问道:“这船夫是岛上的人?”
      苏岱点点头,道:“我在中原有很多线人,什么行当都有。”
      沈路遥笑笑,“那青楼呢?”
      “也有。”
      “……”
      “扬州第一妓,你可知道?”
      “元香?!”沈路遥瞪大了眼睛,“……她也是岛上的人?”
      苏岱摇了摇头,“不,她就是扬州人。算是那最大的线人了。”
      但沈路遥不关心这些事,只是问:“元香的……房中术一定很好吧?”早就听闻元香这个扬州第一名妓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精晓各种各样的房中之术。
      苏岱只是笑了笑。
      沈路遥见他不答,又追问:“你多少银两买下的她?”
      苏岱眯起凤眼道:“买?她自愿的。”海风适时吹起苏岱的发丝,他朝沈路遥勾起嘴角笑容如春风拂面,剑眉横飞,眸若瀚海,万种风情悉堆眼角。
      沈路遥打了个喷嚏,扭过头去。
      “……”苏岱蹙眉。

      沈路遥方才扭过去的脸已如红霞一片,那惊鸿一瞥果真让他有些……心动?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情愫,他登时就想若是他是元香,怕是倒贴也愿意帮苏岱做事。
      半晌,沈路遥才平复了躁动的心,转回头道:“那你这次回岛是要做什么?”
      “定民心,夺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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