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纾难异闻录》如意扇

5、第五回 兄妹二人得重逢，小珍心许负心郎

　　约莫十多个侍卫追来，又有数名已经抄到他们前头，密密实实地挡住了去路。
　　沈路遥皱紧眉头，若是下手没个轻重，伤了这官府里的人，这夏侯爷的官职摆在那，又是当今天子眼下的红人，怕是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甚至还要牵连纾难堂。
　　“娘希皮……”他暗骂一声，心一横，反正已经闹开了，不如闹得更大点。他的手摸向腰侧，准备拔剑。
　　领头的人见他手摸向腰际，崩直了身子，缓缓抽出身侧的护刀。
　　“平安！休得无礼！”夏念婵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原来她并未回房，按耐不住好奇就一直躲在假山后面。方才那荒诞之景想必也被她瞧了去。
　　叫平安的侍卫依旧僵持着，不情不愿地问道：“小姐，这是方才会上闹事之人。”他看向红衣女子，“这小丫鬟是夏府的人。”
　　夏念婵眉毛一挑，看了看红衣女子，而后转回目光，说道：“你们只需说我放走的她。”
　　“小姐……”平安有些为难。
　　“你们且退下吧。”夏念婵挥了挥手，一行人只能灰头土脸地被打发走了。
　　夏念婵看向苏岱，一改方才的盛气凌人，只道：“今日家父当真荒唐。你们快走罢，一会儿他该带人寻来了……他不会为难我的。”夏念婵低下头，面有愧色，“你们与那些人不同，我今日不应该邀请你们来……”
　　“无甚，倒是多谢了夏小姐你出手相助。”苏岱淡淡道，一把从沈路遥身边抢走红衣女子，转身走了。沈路遥向夏念婵道了声“告辞”，跟了上去，只留夏念婵一脸愕然杵在原地。
　　出了夏府，沈路遥问：“去哪儿？”
　　“你老穴。”
　　……他好像说的是纾难堂。

　　回到纾难堂，沈路遥就大声咧咧道：“这夏兰勋搞什么名堂！呸！真是人之败类！败类之渣滓！……姑娘你没事吧？”
　　那个红衫女子完全没有在意沈路遥拐弯抹角的关心，只是摇了摇头，眼睛偷瞄着苏岱。
　　沈路遥无语，心想：明明是我救的美啊，明明我才是英雄啊。你看他作甚！他感觉最近的桃花运都给这只酥带鱼招了去！

　　千面郎听到人声，匆匆而来，嘴里不停抱怨：“大当家的，你可回来了。可累死我了！百晓生那个断袖见你不在就拉着我下棋！跟他斗智斗勇一下午了！”他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个人，吞了牢骚，“……哟呵，这姑娘真俊嗨！大当家的，你哪儿买来的？你们刚逛青楼了？”千面郎见那女子穿着沈路遥的衣服，不怀好意地说道。
　　“百晓生又来了？”沈路遥嫌弃地撇了撇嘴，“还有你这厮怎么说话的？！给我赶紧让刘姨拿件女人的衣服来。”沈路遥威胁道。
　　千面郎听闻，立马遁走。

　　须臾，刘姨便捧来了几件衣服，道：“还请小姐莫要嫌弃，这些都是我年轻时候的襦裙。”
　　红衫女子红着脸连忙摇了摇头，道：“不嫌弃不嫌弃，谢谢……刘姨。”
　　沈路遥让刘姨带那位女子进里屋换衣服。
　　过了一会儿，那位女子换好衣服出来了。
　　见她清新脱俗，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摘下面纱之后，露出春晓之花、月上之姝的色颜，微笑时泛起淡红的酒窝仿佛清风撩过花海。
　　沈路遥感叹：“这才像良家妇女嘛！”

　　“……”

　　“你唤什么？”沈路遥问。
　　“苏小珍。”她微微颔首，有些拘谨。
　　“小珍姑娘，那你家住哪？”

　　苏小珍不答，眼神偷瞄苏岱。

　　“四方雾岛。”这是苏岱回答的。
　　“哦，哈哈，原来是四方雾岛啊……”沈路遥跳了起来，他感觉他的眼睛快蹦到天灵盖上去了，“哈？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岱淡淡道：“我俩是兄妹。”

　　这一日竟然让他碰到两个稀有人类！

　　“原来你是要去夏府偷人，不是去偷茶！”沈路遥恍然大悟。
　　苏岱听到“偷人”一词微微皱了下眉毛，但还是点了点头。

　　沈路遥大喜，道：“那这事儿就算办成了？”
　　苏岱道：“还需用你几日。”
　　这话让沈路遥感觉自己像个小厮，被苏大财主使唤来使唤去。他心情大郁，嘲讽道：“没想到苏公子居然不会武功。”
　　“我会啊。”
　　沈路遥愕然，“那你……”
　　“方才沈大堂主出手如此雷厉，哪还用得上吾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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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路遥气结，懒得使就懒得使，虽是一番赞词，但心里听得却不是这么滋润。他似又想到什么，一口气问道：“对了。你为什么来中原？小珍为什么在夏府？”

　　苏岱道：“说来话长。”
　　沈路遥道：“长话短说。”
　　苏岱道：“日后再说。”
　　沈路遥道：“现在就说。”
　　苏岱道：“告辞。”
　　沈路遥愣住，没能接着话。
　　苏岱已经带着小珍出了纾难堂大门。

　　“千面郎！”沈路遥走到后院，大声喊道。
　　“末将在！”千面郎闻声而来，手上舞着短剑，挽了个剑花。
　　“你在练剑？来过几招。”沈路遥正巧现在很不好爽，想找个人揍揍。
　　“我练剑就是为了防身！”千面郎辩解道，“防贼防盗防堂主！”
　　沈路遥撇了撇嘴，遗憾道：“罢了。百晓生今日来可有说了什么？”
　　“说了啊。他说想死你了。”

　　沈路遥突然觉得身上一股恶寒，“除了这个呢？”
　　“他说堂上来了个贵客。我再问他，他却神叨叨地念；‘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得了，早晚会知道。”沈路遥脑子里闪过苏岱的脸，不想再计较，“饿死了，朕的御膳做好了未？”
　　“伙计们都上桌了，就差皇上您了。”千面郎掐着嗓子，像太监一样地卑躬谄媚道。
　　沈堂主耐不得寂寞，便让堂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人围在一起吃饭。有时候有几个伙计喝高了，跟他没大没小，他也不在意。所以这沈堂主，相当得人心。

　　这边，苏岱带着苏小珍进了对面一条街的客栈，这客栈叫万福客栈，名字听上去挺俗，但里面却很雅致，开在这热闹的巷里有种“闹中取静”之感。
　　苏岱四周看了看，很是满意。随即开了两间上房，又让店家送些最上等的酒菜。这是苏岱的原话。店小二像看见了财神爷，连连点头。这财神爷待遇就是不一样，一会儿功夫菜就端了上来。
　　客房里，他俩面对一桌佳肴，却没有动筷。想来是都没有胃口。
　　苏小珍看了看苏岱，低下了头说，“哥，谢谢你……”
　　苏岱说：“不要以身相许。”
　　“……”她才没打算挑战不伦之恋，“我心里已经有人了。”苏小珍小声嘀咕。
　　苏岱看了看她，“我知道。”
　　“！”
　　“好一个双宿双飞啊。”苏岱皮笑肉不笑地说。
　　“哥……”小珍有些心虚。
　　“利用你助他离开四方雾岛不说，还把你卖到夏府，你不记恨他？”
　　小珍摇了摇头，极力辩驳道：“冉竹只是想把我留在他身边！”
　　苏岱了然，原来让小珍如此痴心的是这夏府家的大公子。

　　“那方才他为何不出手助你？”
　　小珍声音越来越小，没底气道：“说不定他刚巧有事……”
　　想起那肥头大耳、满脸奸相的夏侯爷，差点当众羞辱了自己的妹妹，苏岱按了按太阳穴，叹了口气，“小珍呐……”
　　小珍不知怎地抖了抖。
　　苏岱阴测测地说：“我与那些四方雾岛的长老不同，不喜欢把人杀得很难看。也不像上官长老那样，有喜欢将人的舌头连根拔起的特殊癖好。但是这夏冉竹当真好大的胆子，偷摘了岛上的茶叶，还拐卖了岛上的少女。你说，应该如何处置他？”
　　小珍不知所措，连忙解释道：“那日他乘着条小船来到岛上，已经脱水，不醒人事。我便动了恻隐之心，救下了他。那些茶叶是我赠与他的，当真不关他事！长老来寻人的时候是我藏下了他！后来他跟我说了很多岛外的事……在这岛上呆久了也腻了，我也想看看这外面的世界。于是我偷了一大把‘消雾散’，就与他一同来到了这儿。”
　　“消雾散”是四方雾岛特有的一种金婆罗花的花粉，被四方雾岛的众位长老所保管。只要小小撒一把，方圆一里的雾便可消去。
　　苏岱惊叹道：“你倒是好大的本事，居然能骗过长老。”

　　小珍吐了吐舌头，“跟你学的。”
　　苏岱抚额，敢情这都赖上他了，“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永远不能回到岛上了？”

　　“我知道。”
　　“可有后悔？”
　　“没。”小珍答地斩钉截铁。
　　苏岱道：“可是他卖了你。”
　　“我自愿的！况且冉竹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
　　“他真的不知道？”苏岱挑了挑眉毛。
　　“我只想留在他身边……”小珍小声答道。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苏岱有些不悦，这恋爱中的女人怎么都喜欢犯傻。
　　“夏冉竹可是侯爷府的人！是朝廷的人！惹不得！”小珍要狗急跳墙了。
　　“你觉得我会怕？”苏岱拿了颗花生米塞到嘴里，满不在乎道。
　　小珍惨淡一笑，眼眶红了起来，“是啊，苏大岛主怎么会怕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