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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喜欢不一定得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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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喜欢不一定得到
周日的上午,结束昨晚的宴会后,陆离坐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她把从美国带回来的衣服又带了回去,她看着房间,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还有什么需要带走。
她离开这件事没有告诉任何人,事实上陆离本是打算到了美国再发短信告诉他们的,宋敏晟,一面之缘的郑南,还有权志龙。拉着行李箱走出这个住了不短时间的地方,有几处会让她再去回忆的地方,甚至临走时,她特意从碟片区找到《东邪西毒》带走。
来的时候没有任何期待的来,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一丝眷念不舍。十七八岁的陆离曾怀着无比期许的心情说,长大后要去世界各地旅游玩乐,时光是不知忧愁的孩子,单纯和无情。而当她真的长大了,有钱了,有时间了,却没了当时那份单纯明朗的心。于今无论良辰美景,在哪里看什么做什么都没了意义。她心中最好的地方已经没有了,所以即便走了那么多美的地方,飘泊依旧飘泊。
时间是很残忍的东西,它只给你梦想,却不给你等待。
经历了漫长的飞行时间,又回到了纽约,卡尔戴着黑色墨镜在机场接机,见到她时,笑容满面的迎上去,一如既往的英俊和不变的真挚,虽然憔悴,却不减风度,让陆离感到怀念。
“卡尔,好久不见。”拉着行李箱走过去。
卡尔亲切的拥抱她,“Hi,Li,好久不见了,我非常想你。”
寒暄过后,坐上卡尔的车回公寓,放了东西后又直接去了公司,陆离和卡尔在办公室立即进入到工作的状态,卡尔将近期的公司事务表交给她,然后坐在沙发上等待指示。
“卡尔,据说很多电视台邀你上节目,最近你可以去了,无论你想去哪个节目。”好久之前就有很多媒体要采访他,上节目之类,陆离一直未曾答应上任何节目,卡尔自然也不好在老板都没上节目的时候自己先出现在电视上。另一方面,工作那么忙也没有时间,现在她回来了,工作先交给她来做,卡尔就能余空接受访问。
男人倒是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Li,你不是说不接受任何访问吗?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陆离放下文件,交叉双手放在桌上,“我确实不出席媒体访问,但没有要求你这么做,公司总要有一个能力智慧俱佳的人代表公司形象发言,而且前一段时间很忙,之后几天把你的工作移交给我,暂时把你的工作重心放在采访上,上节目对公司形象有很大帮助。”
“Thank you,Li,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了。”陆离这么说,卡尔自然答应。他心里很明白,陆离这么做很大原因是知道他想要去上这么节目,说什么公司形象,陆离从来只凭实力来证明自己的强大。
“卡尔,我要换住处,帮我找个安静的地方,面积不要太大。”之前为了工作方便在华尔街附近买的公寓,金多秀为了就近照顾她,费了好些功夫才买到同一楼层的对门两栋。他已经不会回这里居住,而她也不想在人流拥挤的华尔街住着。
卡尔也想到了金多秀的事情,陆离不久前告诉他这件事,卡尔甚至不相信,在他印象里,那个温柔儒雅的人把陆离看的格外重要,绝对不会轻易放开她,当他亲口向金多秀验证,那个男人在电话里语气讽刺的告诉他,是李敏言亲手推开他,毫不留情!
“Li,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舍弃陪了你七年的男人?他做错了什么事情吗?”卡尔难以猜测到小老板深沉的心思,毕竟,金多秀从她一无所有直到现在有所成,他有绝对的功劳。
“该怎么解释呢,我对自己决定的事情不太愿意解释出来,不解释的话估计你也会对我有意见吧,对我们之后的工作合作也会产生影响。”陆离转动椅子,交叉双手支着下巴,苍白极致的侧脸轮廓很美,“我和李家长子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始了,战争肯定要波及其他无辜或者不无辜的人,特别是金多秀对我们公司还有我都是举足轻重的人更是率先被殃及的人,而且,这么多年我都猜不透金多秀到底是哪方的人,我爷爷,父亲,李敏宇,李家夫人,抑或是李敏言?我对他有怀疑。所以啊,不管是为了保护他还是防范他,金多秀都必须离开。”
“那你的行为,保护居多还是怀疑居多?”尖锐的问题在他口中问出来却不会觉得咄咄逼人。
陆离偏头看着窗外,平静的表情看不出心思,她的眼睛微微眨了眨,语气亦是平静的,“他很不容易,毫无怨言陪了我七年,我都忘记了他已经三十六岁了,他陪我七年动荡不安,那我便还他安稳隐乐的余生。我也和父亲约定好了,他在韩国的KING拥有相等地位,不会有人为难他,厌倦了也随时可走,这或许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从此之后,陆离和金多秀,两不相欠。不管是他付出的多还是她得到的多,无需再追究。
卡尔沉默,金色的头颅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安静的铺在眼睑上,他像是在深思什么,许久不曾说话,这也表示他对陆离决定的无异议。
可是啊,他看着那位表情冷淡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在心里叹气。Li,you are going to die.
你正在走向毁灭。
三天后,卡尔依言将所有工作移交给陆离,参加了美国各大节目的访谈,脱口秀,新闻发布会等,健谈幽默,英俊智慧,其独特的魅力掀起了美国的又一阵狂潮。
某一天,陆离在电视上偶然看到卡尔参加一档访谈,陆离并不知道他参加的是什么节目,她基本不看电视,更多的时候是对着电脑工作,看股市,寻找商机。
那个男主持人脸上有夸张的笑容,语气也是搞笑的夸张,他的问题却是尖锐的。
“卡尔,哦,卡尔,你知道的我是你的粉丝,相信粉丝们都很想知道,你的炒股能力,或者投资天分,是天生的,还是怎样?”
卡尔耸耸肩,一笑,“一半一半,或许,天赋更多。”他指指自己的头示意。
虽然有些嚣张,但确实有目共睹的实力,下面一片笑声和鼓掌声。
那位主持人看下面的人群,转头又开始提问,“你知道,有很多人现在说你是,恩,或许你知道,天才执行者,你是怎么看待的呢?”
“啊哈,我很荣幸,但我自己并不承认,我更赞赏的是,实力。简而言之,靠实力说话。”
“哈哈,卡尔是典型的美国人性格,真是让我们爱死你了。”主持人又在调侃他以及调动气氛,“问一个严肃的问题,你觉得你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离笑了笑,估计每个节目都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吧,卡尔应该是驾轻就熟。她也想看看卡尔是怎么评价她的。
金发的男人抿嘴抬头看着天花板,明明是开朗的样子,他却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你是在想什么赞美的词加在你老板的身上吗?”主持人笑他。
卡尔很快的反驳,撇撇嘴摆手,“啊哈,你真是个好家伙!其实,我是想,该用哪个词才能形容出她来呢?我的小老板很特别,但远远不足以概括。天才,殊异,神秘,处变不惊,运筹帷幄,很多很多。”
“那,缺点呢?卡尔,你敢说吗?”
“哈哈,自然是敢的。我的小老板的缺点是,性格冷淡,话少沉闷,你知道的,就是我和她说一大堆的话,她只会回我几句的,可以,做的不错,重做,不行,诸如此类。也就只有工作的时候,她的话才会多一些。”
“那你们一起工作的时候你肯定很无聊了?”
“不不不,那倒不会,Li的很多想法非常有见地,她话少,但她的思维和内心很繁复,深藏着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一起工作的时候,她独身向前辟路,我们在后面随着她的方向,开始浴血打拼。”
“公司刚起步的时候,听说你们连续一个星期不眠不休工作,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感觉如何?”
“恩,如你所言,我依然能回想到那段辛苦的要死的日子,以至于现在成功都忘不了那段艰辛璀璨的日子,痛苦却又精彩的时间,实现梦想,LI和我们一起并肩战斗,日以继夜的工作,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是快乐和幸福,辛苦反倒是次要的。”
“从节目开始到现在,你一直称呼KING的老板为LI,你们私下的关系很好吗?”
“哈哈,我认为,我们很不错的。”潇洒的他张嘴哈哈大笑说。
陆离关上电视,后面她也没兴趣再看,只记得最后主持人问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他只说,希望她过得稍微开心一点。电视上,他认真的表情格外迷人,蓝色的澄澈眼睛宛如包容万千的大海般广袤深邃,他没期望陆离能看到,但他说的话,皆是肺腑之言。
两天后,一架从韩国首尔起飞的飞机驶向遥远的美国纽约,那架飞机上坐着一个年轻人,默默无名,怀揣着成功的梦想,即将成为KING的一员。
男人走出通道,他的行装异常简洁,只背着一个背包,年轻英俊的脸看不出任何鲜明的表情,复杂又冷漠。
眯着眼睛四处看了看,人盖人的接机处满满是显眼的白种人黑种人,他却是一下子看到了那个在最末尾遥遥站着的少女,一身黑衣,头上戴着一顶圆帽子。
他自觉的走过去,停顿住,不知该用什么语气对她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寡言少语的她先开口,“交给你的事做完了?”
听到她问的是工作,他公式化的开口,毫无感情,“恩,我都做好了。”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您放心,李小姐。”
陆离听到他的称呼,看不出表情的瞥了他一眼,“以后一起工作,直接叫我Li就好,这里不是韩国,随意些就好。”
她一边说着边往外走,他拖着行李箱跟上去,前面的女孩头也不回的向前走,清瘦料峭的背影在他眼里格外醒目,她前进的每一步以后都将是他也会踏足的世界,他停顿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沉稳自信的追上。
未来,张政延来了!
他不再是那个为了成功背弃自己准则的小职员了,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靠着女人达成自己要的,他也无需再忍气吞声折辱自尊,所有不堪回首的一切,他都会从纽约一步一步踏过去,直到强大的不再低声下气。
南昭丽,复杂的思维终于集中到这个名字上,那个漂亮柔美的女人,他走之前和她分手,她拉着他的胳膊,哭着求他不要走,湿花了脸上的妆。
除了他的父母,她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什么都不计较深爱他的人。街头的景象一直在变换,他坐在计程车里,心事重重,表情阴沉的吓人。
“你在想什么?”惊了一下,他才意识到是她在说话,冷淡如冰的眼睛看着他,张政延不知她这样看了多久。
“没什么。”他一贯不喜在人前说自己的事情,仄了仄头,态度有些冷淡的回应。
男人只留给她一个侧脸,紧紧抿着唇,因为表情冰冷使得英俊的脸线条硬朗鲜明起来,陆离微微一笑,“你最后想到的是那个叫南昭丽的女人吧。”
他微微皱眉,显然很不喜被人猜到心思还直接说出来,表情也有些不耐,他始终考虑到她的身份,隐忍着没说话。
陆离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你来纽约的原因,想要成功是一部分,还有她的原因吧。”
他终是忍不住讥讽,“我的私事不关李小姐的事吧。”
“她来找过我。”陆离淡淡的甩下一句话,他蓦然转头,瞳孔骤然紧缩,“她找你做什么!”
陆离了然,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嘲讽,“你和她在一起三年,在她父亲的公司做高层领导两年,你真的了解她吗?”她的话让张政延错愕。
“南昭丽并不如你看到的空有美貌柔弱无能,她很聪明,也很有能力,甚至你都不会想象到她多么强大。南董事让她在公司做副总经理,并不是为了给无所作为的女儿一个职位,而是公司的运转离不开她。据我所知,她从二十岁开始,公司一半的事务都是她亲自处理的。还有一件事,或许你不知道,其实只要你再忍耐两年,南昭丽就会全面接掌公司,之后她会怎么做相信你应该会知道。”陆离顿了很长时间,男人一脸惊愕的不敢置信的表情湛露无遗,陆离继续说下去,“那个女孩人前强硬的无人能当,却在你面前卸下盔甲,柔软温顺。”
“我无意要干涉你的私事,你的心底藏着太多怨恨和不甘,不解开这些,你根本不会全心全意为我工作。我要的是有能力的人才,不是工作的无可挑剔而完全没有可塑性的员工。”
陆离将他送到了她之前住的公寓,她刚来美国的时候为了接近这个经济中心,特意在华尔街周围买的房子,现在金多秀不会再回来,卡尔收拾好他剩下的东西,公寓又成为空房子。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如果你想换房子,除非你现在有钱或者之后挣了钱自己换。还有有什么要问的?”陆离靠在门上,抱臂。
他快速巡视房子,面积不大不小正好适合一个人住,家具齐全,能看出用了几个年头,不过被主人保全的依旧完好,他撑着手臂按沙发,回头问,“这个房子之前住的是谁?”
陆离原本垂眉看地板,听到他的话,懒散的瞟了他一眼,“我之前的助理,美国分公司的副经理,金多秀,你将会顶替他的位置。”
“哦,这样啊。”他点了点头,知趣的没再多问,在韩国商界呆了那么长时间,自然知道这位助理的事情,只是几天前还紧密逛街的两人,如今却也分道扬镳。
这个世上,离别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休息一天,明天我们一起上班,我会来找你。”陆离依旧靠着门,道。
“谢谢。”他刚到这里,全然陌生,自然需要帮助,“你住在哪里?离这里远吗?”
陆离插着手往外走,走到对面停住,拿出钥匙打开门,“目前住在你的对面,过几日会搬走。”
陆离关上门后,慢慢顺着门板滑下去,揉着眉心,疲倦低语,“以后应该会轻松一些了吧,头不会这么痛了吧。”说罢低低一笑,“我还真是吃药吃多了,都胡言乱语了。”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好一阵子她才缓过疼痛的侵袭,慢慢站起来向浴室走去。
洗完澡后她穿着浴袍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她睡了很长时间,醒来的时候夜幕已深,睡觉的姿势不对,以致全身都酸疼不已,身体也冷的发僵,一动的时候能听见骨节桀桀作响。
黑夜里她笑了笑,削瘦的身材背向夜空,从柜台上拿起酒杯,倒了半杯酒。
早晨六点,青年便已起床,他虽没有认床的习惯,来到陌生的地方也稍感不适,辗转反侧思量颇多才勉强入睡。
昨天他看了看冰箱,里面有新鲜的食物,他起床给自己做早餐,热牛奶,煎蛋,吐司,培根,苹果块。不久前还有一个人早起给他做早餐,蓦然叹了一口气,不知是遗憾还是怀念,使得他原本阴冷的表情柔软下来,然而转瞬的时间,他迅速敛起外漏的情绪,无波无澜。
敲门声响了三次,开门,一张苍白矍瘦的脸出现,眼睛带着少许温和,古越清宁。
“我收拾好了,可以走了。”他道。
陆离点了点头,向后退,在一边等着。路上的时候,张政延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因是正式上班,他穿的十分正式,黑色西服,白衬衣深色领带,典型的工作一族,反观陆离,加厚防风衣,宽松运动裤,帆布鞋,清一色的黑,太过随性自在。
走了十分钟左右,他们抵达公司,位于市中央位置,抬头看,摩天大厦直直冲上云霄,浓重的深色系反光玻璃,锋利的金属感扑面而来。
这就是他即将重新爬起来的地方。
他微微握紧手掌,面色沉静如水,眼睛里分明闪着光芒,微弱却吸引人。
“Hi,Li,good morning.”棕发的外国女人一手端着咖啡,一手和陆离打招呼,手腕上还挂着装着早餐的塑料袋。
“Good morning,Jane.”陆离的唇勾起小小的弧度。
“Li,this is your boyfriendSo handsome.”丰美的女人调笑。
陆离歪着身子抱臂,“Your colleagues.”电梯叮的响了一声,陆离终于抬眼看到仍然不在状态的女人,冷淡道,“You should go to work.”
女人回过神来,大叫一声,急忙说了声再见,高跟鞋踏的咚咚作响。
“那个女人是公司的员工?”电梯只剩下他们,张政延问道。
“你不是都听到了,自然是。”陆离站直身,眼睛前看,“到了。”
张政延跟着走出电梯,四十层的最顶中心,属于KING的高层人员才能在这里站足,前面的少女踏在阳光里徐徐前进,王者般巡视自己的领地。
总经理的办公室内只有一个男人站在那里,灿烂金发,从背后看身形健硕修长,听到声响,他回过头来,英俊深邃面容,咧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Li,你来了,这位就是我们的新朋友吗?”卡尔完全一副热情好客的主人公姿态,亲切的走过来大力拥抱一脸冷峭表情的男人。
青年皱眉将他推开,显然极为不适应这样过于亲热的对待,“哎呀,真是的,你和Li一样,都这么冷淡,还好我的心里承受能力已经很很强了。”卡尔抱怨喃喃。
陆离走过去坐在转椅上,交叉双手支着下巴,直接进入主题,“卡尔,以后张政延交给你直接负责,他的职位是营销主管,尽快带着他熟悉公司事务。”
少女说完抬眼看他,“有问题吗?”
哪敢说有问题啊,卡尔连忙摆手,“没问题没问题的,Li交给我的任务我保证完成啊。”
陆离微微颔首,眼中带着凉凉的笑意,“既然没事,就快出去工作。”
卡尔顿时哭丧着脸,这样的表情和他英俊阳光的脸太不相符,显得滑稽可笑。张政延在一边,沉默的看着年轻的老板和开朗乐观的下属之间温情的互动,仿若不管己事。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也不会相信盛名李家的三小姐以手段果断绝情昭著,卡尔奥莱姆动动手指覆灭一家公司,被冠以神之操盘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二人,私下竟然是这副不着调的样子,一个极致散漫,一个无比欢快。经历过什么样的共患难,二人之间才能如此处之如友?
卡尔带着他到34层张政勋的办公室,顺便安排了一个女助理给他,一走进去卡尔就走到门后,泡了两杯速溶咖啡端过来,其中一杯递给他。
“谢谢。”张政延用英语说了句谢谢。
卡尔笑了笑,半坐在桌上,用英文道,“这以后就是你的办公室了,还满意吗?”
青年啜了口咖啡,疏远的态度显得冷感,语气也没有温度,“很不错。”
确实布置的很好,简洁大方,几乎是全白的空间,偶有几处灰色和黑色,面积虽然比在韩国时候少了大半,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
“桌上的文件是你今天的工作,你先把事务熟悉一下,我再分配你其他工作,如果有不懂的地方,你可以直接问我或者Li也行。文件都是英文的,你的英文水平应该不错吧?”卡尔说到最后时刻,才想起问他这个问题。
他不急不慢的抬眼,眯着眼看他,卷着漩涡风波,“连语言都没搞定,我不会自不量力的来美国。”
卡尔愣了愣,明明长得斯文俊逸,性格却如此偏激,一说话就带着刺非要堵的人难受不可,男人说完后歪过头去,竭力压抑自己的翻涌的负面情绪。
“抱歉。”平复情绪后青年道歉。
“没事,你刚来美国,不适应也难免,公司的同事都很友好的,工作慢慢了解就好。”卡尔明知他的反常不是因为这些,却很贴心的疏导他。
张政延垂眼,神情冷郁,“卡尔,你为她工作了几年了?”
卡尔听到他的话,皱眉,依然好脾性的回答,“六年了吧,Li不到十岁我就认识她了,自然而然就在KING一起工作。”
“还有,”卡尔忽然直直站起,居高临下看着他,与之前温和的状态截然不同,整个人凌厉起来,眼中冷冰万里,“我们不是为她工作,而是为了自己。”
“这是我刚进公司时,Li对我说的,我一直记得,所以我不把她当作老板,现在,我也想把这句话告诉你。”
敲了敲门,没等里面的人回应,卡尔便推门进来,陆离从文件堆里探出头,也没恼,卡尔这人一贯随性,规矩对他来说都是浮云,陆离自从被卡尔撞见自己的秘密,对他这种行为已然默认。
“什么事?”卡尔来肯定是有原因。
“嗯,哈哈,”卡尔挠挠头,“Li啊,那个人心思很重啊,你确定一开始就要他在KING担任重职,不会有危险吗?”说到最后,他的脸色沉重肃穆起来。
陆离微微挑眉,低头,手中的黑色碳素笔在纸张上留下符号,语气有些不经心,“你看我都看得透透的,他的道行又能在你眼底下出什么事?”
卡尔的表情有些微愣,随即舒服的闭眼微笑,心安理得的接受陆离的赞美,他自认为是赞美的话,“Li,是不是因为事务太多,所以你才.....”
他的话没说完,陆离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卡尔,公司的事情永远不会少,我邀他加入公司,是他确实有这方面的才能。你想得太多。”
他闻言莫名松了一口气,最近这段时间他都会参加各项活动,公司的事务根本无暇顾及,他暗暗瞥了眼认真工作的女孩,斟酌着开口,“Li,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的语气罕见的谨慎严肃,陆离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事,“说吧,我在听。”
“你对KING并不放心上,为何还尽心竭力的发展它?任凭它被美国经济狂潮淹没就好。”这是他这么多年的疑问之一。
陆离微抬下颌,苍□□致的脸没有表情,她转了转黑色的眼珠,眉目上方的痣带着微淡的邪气,“世间绝大部分的事情很难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做,就如我喜欢某样东西,并不一定非要得到它。”
卡尔惆怅的叹了口气,“你的脑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你才十五岁就深思熟虑到这种地步,到底是什么促使你性格如此矛盾极端的?”他知道李敏言是私生子,财大气粗的李家即使七年扔在美国鲜少过问,极度缺少关爱的她更容易走向极致,事实上她也确实极致到顶端,可是她竟然会说出喜欢并不一定要得到这种话,卑微妥协的实在是让人想不通啊。
陆离的家境算不上好,陆父陆母辛苦养育两个女儿,从小她们过得虽不是锦衣玉食,也算不上穷苦,有吃有穿,丰衣足食,却也是知道生活的艰辛。
陆丽大她七岁,也就是说当她还在念初中的时候,她已经是高中了,当她上了高中,陆丽已经去了远方上大学,而当她终于考上大学,陆丽开始工作,后来结婚。
因为年纪比陆离大很多,又已经踏入社会,陆丽的生活像世界上的许多人一样,普通艰辛,时间和人世已经把她逼向了另一条道路。
有一次她们一起逛街,陆丽看好了一件衣服,一千五百块,在很多人眼里不起眼,于她们而言却需要考虑许久。陆丽问她衣服好看吗?她说很好看。陆丽咬了咬嘴唇,好贵啊,等以后再买吧。
陆离倒是无所谓,“买吧,你不是喜欢吗?喜欢就买下来呗,钱不够我给你垫。”她对金钱本就没什么概念,父母给的钱够她在学校生活的很逍遥,她从未自己挣过半分钱,自然不知道自己挣钱的艰辛和买东西的不舍。
陆丽放下衣服,走出商场后,极其认真的对她说,“陆离,世界上你喜欢的东西多的是,你能把每样东西都买下来吗?喜欢也不一定非要得到不可。”
她人生的许多道理,绝大多数都不是父母带她感悟的,而是她的姐姐陆丽。她一直以比她大七岁的姿态,比她提前一步尝到世间的酸甜苦辣,也曾欢乐,亦曾痛苦,然后用自己亲身体验到的,教导她,早早为她铺垫好人生的路,希望陆离能走得顺一点。
所以,直到她作为陆离死去,作为李敏言活着,陆丽的话依旧盘旋在心里,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不可以那么自以为是,不可以被父母养着活得心安理得。她仰望着天空的湛蓝碧远,也不要忘记自己脚下的泥泞不堪。
“曾经有一个人,教了我很多很多。人应该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喜欢的。”那个给她虚晃的人生上了好多节课的人,怀念着,保存着。
“那个人,是程又安?那个危险冷傲的男人?”卡尔去找陆离的时候偶然见过他一次,由此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那个男人实在是很难让人不记忆深刻。
霎时温柔的怀念剧烈跌落成冰冷的现实,她也不恼,只是失笑,“不是他。”坚决的摇头。
提起程又安,陆离忽然想到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自从中国匆匆一别,彼此之间那少之又少的联系也断绝了,陆离讥诮一笑,他步步为营,在她身边忍了这么久,终于没有失望,获悉了她人生最大的秘密。
卡尔走后她未曾休息的工作,临时指派的助理每进来一次送来一堆资料合同,摞了一堆的文件在眼前,饶是陆离最后也不耐烦起来,“分部门的经理主管都在做什么?怎么每个部门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来,非要我亲自敲定不可!”
女助理看她脸色不好,语气十分小心,“总裁,各部门经理说您之前推出的案子,情况不是很明朗,对他们而言很难决断,所以才要您亲自过目。”
陆离当即甩下笔,从主位站起来,骨骼秀美的手插兜,苍□□致的脸阴郁,“通知各大部门主管级以上负责人全部到会议室开会,一个无缺!”
半个小时的会议让那些曾经风光满面的经理主管们个个脸色发白,额头一堆冷汗,即便这样居于上位的领导还是没有消气,一把将手中的文件砸在地上,惊得他们唯唯诺诺谨言慎行。
散会的时候,负责人们这次倒是全都默契的神色匆匆,巴不得立马离开这里。人都走光后,陆离倒在椅子上,深深叹了口气。一下子失去卡尔和金多秀的帮助,她身上的负担一下子重了百倍,其他人的工作效率又提不上去,本该一个星期搞定的工作,现在都拖到下星期才能做完,陆离又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有心无力,若是每个员工的工作都交予她,即使不眠不休也做不完啊。
“喝杯咖啡缓缓把。”他用韩语说的,陆离无需回头仅凭声音也知道是谁。
张政延拖了张椅子坐过来,也不说话,一直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喝完咖啡,“还要吗?”
陆离摇头,张政延优雅的嗓音响起来,“我真的很好奇,李家的三小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除了您的容貌之外,您其他地方都让我倍感惊讶。”
“您的方案,几乎是万里挑一的成功率,您怎么会那么,自信的要求别人去执行呢?”他的笑容里带着某种刻意的挑衅。
“你抛弃所有来到美国跟着我,又是因为什么呢?”陆离反问。
张政延皱眉,没想到她竟然傲然至此,他当初敢这么做,就是因为他们一起坐电梯时他轻轻一瞥,心中陡然产生某种燥郁激动的情绪。当时只有一个感觉,跟着她走一走,一定会.....
“因为你预感到自己将来会成功,是吗?!”陆离眯眼,微笑着说出他心里没说出的话,男人站在她面前,依然是一种倨傲,“张政延,这是你来KING上的第一课,你的成功,要的是在意料之中,不在意料之中的事,那只是运气。而你,运气用的太多。”
俊逸的青年如遭重击,黑亮的瞳孔骤然紧缩,墨黑的眼仁分明不敢置信,从未有人和他说过这些,他自己也未曾朝这个方向去想,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当上经理,除了南昭丽的原因,更多的他自以为有能力,自己当之无愧。其实呼风唤雨的人很多,而绝大多数能力非凡的人,却不知道怎样抵达呼风唤雨的神台。
“自以为是...的人..那个人,是我?”他的身体剧烈颤栗,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陷入深度的自我怀疑之中。陆离沉默着,冷眼旁观,南昭丽,你怎么会爱他爱到这种地步,在公司三年,竟然如此年少轻狂?
咖啡馆里,气息冷漠的一对男女同桌而视,男人年纪较长,听罢女子的话神色皆是寡淡,“听你这么说,这个男人真能如你所言独当一面吗?”
黑衣黑发的少女往自己的咖啡里加了一块糖,慢慢搅拌,“他虽然轻狂不通人世,倒是很有能力,这类人不适合做小职员,管理者的角色比较适合。”
英俊冷酷的男人淡淡扫视她一眼,右手食指习惯性摩挲咖啡杯,声音低雅沉醉,犹如喝了酒般,“我们似乎很久不见了,陆离。”
对面的人笑了,端着杯子啜饮,云淡风轻表情犹如经过大风大雨般的彻悟,“我以为你知晓我的秘密后,就不会再有见我的兴趣。”
程又安忽地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都优雅迷人,“陆离,你要搞明白一件事,我想要获悉你掩藏的秘密,是因为我对你感兴趣。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遇见让我能耐下心来的人或事了,你对我也有熟稔的感觉把,相应的,我自然也不介意你探究我的秘密。”
这些话任何人听后都会有不舒服的感觉,他却说的如此冷漠而勾人,他们虽被彼此认证是同类,陆离活得远远不如程又安潇洒随性。
假如他们的人生不曾相遇,陆离还是那个抑郁冷漠的少女,程又安也还是在美国偶尔奔波偶尔闲散的人,互相隐没在喧嚣的大都市里。无聊无趣的他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她,让他平静的已经不再动弹的心不经意颤动,他也不会相信,有一种人,可以让他百看不厌,有一种人,可以让他静静坐下来喝咖啡就觉得有期待,有一种人,一认识就觉得温馨。
我们无法定义这种感情,说喜欢太肤浅,说爱又不够资格,只能说这是一种,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