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香先晓》久茈

1、第一章

　　窗外的雨下得卫省心烦意乱。
　　林函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电视里新闻频道滚动播放着当地突发暴雨的新闻：“据我台前方记者发回的最新消息，西郊岚山多地已证实发生山体滑坡，已接到有登山爱好者被困山中的报告，现西郊林管所下属救援队已进山进行搜救。”
　　没事的，没事的！新闻里说救援队已经行动了，卫省也只好安慰自己。这帮人都是林科大的老师，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吧，看到天气不对乖乖留在营地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被找到了。
　　他又打了一次那人的号码，还是不通，重新输入号码，这次打给他老师。
　　“喂……”
　　“林老师！！”这次竟然通了，“你们在哪儿？”
　　“卫省？我，我没跟他们在一起……昨天突然发烧，我今儿就没去……怎么了？”卫省的老师也姓林。
　　卫省他尽力克制着自己情绪，把事情跟林一彦讲了一遍，但是他一定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了。挂了电话，没一会儿又响了起来，还是林老师打来的。
　　“我给蒋明也打过电话了。你放心吧，那边情况没那么严重，他们已经派人上山了。”
　　“嗯……”
　　“你没跟老头老太太说吧？”
　　“没，没有。”
　　“哦，那你也别乱跑，就在家等着，有消息了再通知你，知道吧？”
　　“嗯……”
　　“卫省，你……你还好吧？”
　　“我没事儿林老师，我没事儿。”

　　“我11岁，你几岁？”
　　“……”
　　“我叫林函，你看，林，函。”他随便抓了一根小树枝，在土地上写着。“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嘛？”
　　小孩儿不说话，接过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卫……省？哪个省？这不是地名嘛？”
　　“省，x-i-n-g！我叫卫省，吾日三省吾身的省！！！”

　　卫省突然想起第一次和那人见面的情景。虽然那个时候自己才4岁，也根本不懂什么叫“吾日三省吾身”。而如今，20几个年头过去了，这个情景还总是在他的脑海里出现，尤其是骗得自己终于开口讲话时，林函那稚嫩的笑容，大大的眼睛闪着光亮。
　　是啊……20几个年头过去了……
　　那时爸爸不知道去了哪里，妈妈和外婆带着他刚刚搬到这个城市来，他不懂得大人的世界，不明白为什么要搬家，为什么要离开幼儿园里的小伙伴儿，他打心里面不乐意。更何况他在新的幼儿园里，过得一点儿也不开心。他普通话说不好，没有朋友，还经常被其他小朋友笑。林函可能是他在这座城市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因为姥姥和妈妈经常不在家，很晚也不回来，他总是在林函家吃晚饭。
　　有一段时间卫省也在想，林函家是不是自己家的亲戚，不然为什么林伯伯总是对自己笑，林函妈做好吃的饭给自己吃，林函也说，自己是他的哥哥呢。要是真的就好了……
　　林函的话就像个魔咒。
　　卫省太习惯跟在他身后，虽然有时候追赶得他很吃力，他还是向林函努力着。重点初中，重点高中，连大学都选了和林函念同一所林科大。虽然他在念大学的时候，林函已经海外留学回来，在学校任职教书了。

　　也许是因为想起了过去的事，卫省更坐不住了。抓起钥匙和手机，冲出门去。
　　“卫省！卫省！”
　　跑进雨里才发现没有带伞，一辆别克正停在他不远处，一侧车窗开着，驾驶员探出头来喊他。
　　“林老师？！”
　　不是林一彦还是谁？说起来他是卫省研究生导师，但无论从外表还是实质都还是小孩儿的模样。论年纪也就比卫省大上两岁而已。没错，林一彦就是定点培育出来的天才，小学初中高中三级跳，14岁进了美国数一数二的大学，然后又跳级，拿下博士学位又进了科研所混迹了几年，因为耳根子太软被林函骗回了国，进了林学院，门下第一个学生就是他卫省。
　　“你开车好吗？我还是有点烧……”林一彦开车门让卫星进来，自己往后座爬去。“猜你在家也呆不住，咱俩一起过去吧，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你不用担心，山里的雨不是很大。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的。”
　　“嗯，我给蒋明打过电话了。”
　　“哦对，我怎么忘了你跟他是同学的。真是老糊涂了……”
　　卫省从后视镜里瞥他。老？怕是被美国的水土养育得时间太久了，林一彦看起来比卫省还要年轻，再加上让他自己也深感遗憾的身高，走在校园里根本不会有人把他当成老师。认识这么多年了也，他却一点没有变，还老？老不了的怪物才对……
　　“都说了你不用担心了……”林一彦也从后视镜里看卫省，他猜卫省肯定不知道，自己两只手死死的握着方向盘，青筋都暴了起来，“喂我说，要是林函死了，你考虑一下我啊？”
　　卫省狠狠得瞪了他老师一眼，都什么时候还开我玩笑……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

　　卫省总是被自己的老师耍！！
　　大三的夏天，别人说是林老师办公室找，他就以为是林函，匆匆忙忙赶了去，结果等在林函办公室的却是这小子，他一定是故意的！
　　“同学，你是不是喜欢林函？”
　　还没有从被骗的失望中缓过神来，就被对面的人“直球攻击”，搞得卫省愣在那儿不知道该怎反应。
　　“同学，你是不是喜欢林函？”林一彦又问了一次。
　　“对。我是喜欢林函。”卫省还是觉得生气。
　　林一彦和林函，这两个人关系实在是太好了，几乎都很难看到谁单独行动，在学校里总是在一起。现在被林一彦这样问又算什么？是挑衅么？那他卫省还真不怕。
　　“哦那太好了。我就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本来还以为这人是要宣战的，现在却一脸轻松的笑容，“我不喜欢林函，虽然我的确是喜欢男的，但是我不喜欢林函，他不是我的菜。”
　　卫省一懵，他不喜欢林函？
　　看他这傻样儿，林一彦差点笑出来，一想还有正事是要说，马上摆出一副殷勤的表情絮叨起来：“这都不是重点啦！重点是，你有没有想过考我的研究生？我看过你的成绩了，很不错。现在手里有个项目，也是跟经管院，当然也就是林函，他们合作搞的，觉得你大概会感兴趣吧？三年，情况好的话两年给你毕业，奖学金一年一年给，看你表现。你现在也没那么想离开学校吧？怎么样考虑一下吗？等一下你英语怎么样？六级总过了吧？出外业肯定有，也有可能会有涉外，会很辛苦的当然不是公款旅游啦！怎么样你感兴趣吗？”
　　等一下等一下，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呀？？卫省听得更糊涂了。
　　“好吧，这个资料你拿回去看一下，最后一页的单子你填一下给我就好啦！哎哟，走吧走吧！跟这儿傻站着我也不会请你吃晚饭的！”
　　就这样，手里被塞了一沓项目的资料，卫省又被推出了这家伙的办公室。最后还糊里糊涂的真就考了这家伙的研究生，从“这小子”变成了“林老师”。
　　其实，那也是第一次，卫省第一次说出口，他喜欢林函。
　　他喜欢林函。是啊，为什么不喜欢？他一直都站在林函的身旁看着他，从中学的时候为自己打架，到高中的时候早恋偷偷拉小姑娘的手，研究生拿了奖学金出国，以为从此天各一方却不停的打电话、寄明信片回来，甚至还给他买了机票让卫省去看他。卫省第一次坐飞机，一个人做了那么久，想了那么久，要不是出了海关看到来接他的不仅仅是林函，还有一个她，卫省都要误以为自己的感情能得到回应了呢……

　　“林老师，醒醒，咱们到了。”
　　林一彦揉揉眼睛，看着眼前疯狂工作中的雨刷器，车窗外白茫茫一片，这雨下得，啧啧……再一瞥，就看见后视镜里是卫省那双丹凤眼。
　　“林老师，林一彦，你不是说，他们说这边的雨下得不大吗？”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