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上海的蓝色爱情》左撇子蓝小兔

77、第 77 章

　　叮，叮，叮，哗啦……叮，叮，叮，哗啦……
　　“你看，那个姐姐，掉了好多币子和彩票。”
　　“对啊，要是把彩票给我们就好了。咱们就可以换柜台最高层上面那个大熊布偶了。”两个高中女生一边看蓝凯把币子扔进推币机，一边在旁边闲聊。
　　李慕白站在蓝凯身旁，看她面无表情像机器一样，卡着节奏往机器里面扔币子。想劝，却没有理由。这种时候，还是让她发泄一下比较好。

　　老太太是在正月十四的下午走的。那时候，蓝凯正背着双肩包，坐在去医疗用品批发市场的公交车上。忽然就接到了陈女士的电话:“闺女啊，回来吧，东西不用买了。你奶奶没了。”
　　蓝凯说了声知道了，挂了电话，默默地下了车，过了马路，去对面的公交站坐车回去。性格内向的人，连悲伤都是无声的。
　　正月十七，蓝家举行了葬礼。来的人不多，毕竟老人已经年近九十，同辈的人走的都差不多了。
　　蓝方和蓝正按照风水师傅的指导将老人的遗体从停尸间暂存的棺材里抬出来，开始做法事。蓝凯作为小辈和女眷站在了人群后面。当风水师傅说礼成，亲人告别，子孙跪拜以后，她随着父母一起跪了下去，把头磕在地上的那一刻开始嚎啕大哭。
　　此刻的她，听不见那些亲戚说的奶奶给他们留下的那些印象，听不见姑姑和母亲的安慰，也听不见其实父亲和工作人员已经把奶奶抬上了运尸车送去了活化室。她只想哭，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她总觉得奶奶总是在那里等着她去，她总觉得奶奶疼姐姐多过自己心里有抱怨，她总觉得自己虽然可能要很晚才会结婚，但是奶奶一定会等到，笑着跟她说，“嗯，这小伙子挺好。”
　　可是此刻，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奶奶不在了，她的这些矫情的小心思，看着那么可笑。

　　谢木和林夕夕中间都来过几次电话。杂志社那边漫画书的项目计划即将启动，谢木虽然希望蓝凯早点回去，但是这种时候，还是没说什么。
　　李慕白白天忙着上班，只能下班过来陪着。好在蓝凯白天在家就是睡觉，晚上才会出来推币子。
　　这种日子持续了半个月，然后在2月的最后一天，蓝凯收拾好了行李，跟爸妈说她准备回上海继续工作了。

　　林易寒在楼道里站了好久，不知道该不该敲门。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楼下上来一个女人，年龄大不了他几岁，在缓台上，抬头看他，开口问道，“你找谁？”
　　“你好。请问，徐娟女士是住这里吗？”林易寒试探着问。
　　“你找她什么事？”
　　“我是F大考古系的研究生，系主任让我来走访一下陆博士的亲属。”
　　“人都死了20多年了，现在才来慰问。”女人还是抬头盯着他。
　　“你是？”
　　“我是他女儿，徐娟是我母亲。今天十五，她去我舅舅家串门了，一会儿我也去，你有事儿，明天再来吧。”女人盯着林易寒，下了逐客令。
　　“徐阿姨不在，我跟你聊聊也可以，关于陆博士工作、生活或者其他你想聊的。”林易寒边说边往下走了几节台阶。
　　“没什么好说的，工作就是他天天忙着他的考古事业不回家，生活就是他女儿快死了，他都没回来看过。”女人说着，侧了侧身，“你赶紧走，以后别来了。”
　　林易寒已经做好了有这种可能的心理准备，只能告辞，说有机会再来。女人看他下了楼，才掏出钥匙开门，进了屋。

　　隔天是正月十六，就是福利再好的公司也都上班了。林易寒算好了时间，请了半天假，下午又去了徐娟家。
　　这次敲了几下门，屋里就传来了一位中年妇人的声音，“谁呀？”伴着问话，门上的气窗从里面打了开来。
　　“阿姨您好，请问您是徐娟女士吗？我是F大的研究生，我叫林易寒。”
　　“我是。你有什么事嘛？”
　　“今年是考古专业成立35周年，院里想做一次相关回顾的专题报道，我之前查资料看到陆博士是我们专业非常出名的老师，不光是教学方面，而且他亲自跟随国家考古队多次下墓考察，甚至连生命都奉献给了考古事业，所以我想给陆博士写一篇报道，发到校报和学校的网站上。”这是林易寒之前就想到的一套说辞。这位陆远博士，当年确实是一位非常杰出的考古专家。
　　“那你进来吧。”徐娟把门打开，让林易寒进来。
　　林易寒在门口换了拖鞋，走到客厅的沙发边上坐下，徐娟给他倒了杯水。“老陆已经走了这么多年，难为你还找到他的资料来看。”
　　“陆老师在我们专业很出名，很多老师上课的时候都会提到他，有很多古代记载的进墓的方法都是陆老师当年带着他的学生试验过的。”林易寒小心地说着，生怕徐娟看出什么破绽。
　　“是吗？这些我是不大懂得，老陆回来也很少说这些事。我书读的少，没什么文化。跟我说我也帮不上忙。”徐娟低下头，神色里透露出些许自卑。“你想知道些什么啊？”
　　“什么都行阿姨，您想到哪儿说哪儿。”林易寒回答着，用余光环视了房间里面的装饰，电视旁边的柜上放着很多照片，全都是母女两个人的。
　　“你这么一问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老陆那个人特别喜欢他的专业，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他就经常说考古研究是他的终身事业。刚开始结婚那几年，赶上我们国家发现了几个重要的墓，他一出差就是好几个月。具体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有记工作日记的习惯，我拿给你看看。”徐娟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起身去卧室，翻找了一会儿，拿出来一个铁盒子。
　　这个盒子一看就有些年头了，是八九十年代很流行的一个牌子的饼干的包装铁盒子，上面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徐娟把盒盖打开，里面有3本笔记本，还有一沓照片。“老陆刚走的那几年，我经常翻，后来习惯了，慢慢也就不看了。他其实还有好多本，但是他嘱咐过我，如果他有事，笔记本最后一页的右下角画着圈的要全部上交给考古队。所以也就剩下这3本了。说也奇怪，那次他走之前好像知道自己要出事一样，交代了很多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交代的太清楚了，所以就真的走了。”徐娟叹了口气。
　　林易寒随着徐娟一起看了那沓子老照片，都是考古或者在学校的一些照片，有两张不知道什么原因粘在一起了，分开的时候弄花了一点，徐娟心疼了好久。
　　林易寒从照片里看到一个出现次数最多的男人，他应该就是陆博士。国字脸，浓眉大眼，长得很正派的样子。还有一张照片是陆博士抱着4、5岁大的女孩，眉宇间能看出来是昨天的女人。徐秋看着这张照片，叹了口气，“那时候他们父女俩那么好，哎……”
　　“发生了什么事嘛？”
　　“娇娇，就是我女儿，5岁的时候得了白血病，都怪我怀她的时候在化肥厂上班，当时厂里同一时期出生的孩子都或多或少有些残疾，我们还庆幸娇娇没事儿。但是她小时候特别容易生病，经常感冒发烧。5岁那次烧的特别严重，后来医生确诊是白血病。娇娇和老陆本来关系很好，住院以后总是问我，‘爸爸回没回来啊？’‘爸爸什么时候来安我啊？’但是因为当时有任务，所以老陆一直没来医院看过娇娇。后来，他终于回来的时候，娇娇已经住院2个多月了，家里的钱也差不多花光了。”
　　徐娟一边说，一边摸着照片上父女两个人的脸，“我跟他说了娇娇的情况，他火急火燎的去医院看女儿，可是娇娇刚做完化疗，还在睡觉。老陆在医院的长廊上做了老半天，第二天就又走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他们都说老陆是个狠心肠，自己的孩子病了，看了一眼就走了。后来没多久，就有一个好心人捐助了骨髓，还有人匿名捐了手术费。娇娇虽然身体的病痛治好了，但是她爸在她的心里变成了一个伤口，从此以后谁也不许提。”
　　“那陆博士临走之前没说什么吗？”林易寒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除了告诉我笔记本的事情，还有就是娇娇上学的事情，上什么学校啊，学什么专业比较好啊，如果遇到麻烦可以找那些人帮忙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徐娟皱着眉头回忆着。
　　就在这时，房门开了，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是昨天楼道里的女人。
　　“娇娇，你回来了。”徐娟站起来，去接女人手里的东西。
　　“你怎么又来了？”女人站在门口一边脱鞋一边说。
　　“我就是来了解了解陆博士生前的情况，没有别的意思。”林易寒赶忙站起来。
　　“有什么好了解的，还有这些破烂都是什么。”女人看见林易寒手上拿着的盒子和盒子里的东西，“要了解你就把这些东西拿走，别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你也别来了。”说完就推搡了林易寒几下。
　　“那我告辞了。”林易寒站在门口，略有些尴尬。
　　“我送送你。”徐娟披上外套，换了鞋，“走吧。”
　　两个人走出楼道，徐娟说：“娇娇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只是提到她爸爸，她的情绪就不大好。还有就是这个盒子你拿着，回去慢慢看吧。”
　　“阿姨，这……我不能拿走。”林易寒心里确实很想看，但是手上的东西好像石头一样重，他不能就这样带走。
　　“没关系，你不来，都没人陪我聊聊老陆。如果觉得不好意思，那就记得看完一定要第一时间还给我。”徐娟摸着有点上锈的铁盒子，深吸了一口气，又长叹了一声。
　　是谁说的回忆没有力量，可是我就是凭着这些回忆，勇敢地活到了现在，带大了孩子啊。
　　“走吧，我不送你了，我回去了。”徐娟说完转身往回走。
　　林易寒目送着徐娟进了楼道，在风中站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