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不江湖》靥*花

11、初入陶国皇宫

　　三个姑娘在一起，也没什么正经话说，东拉西扯的一阵，宁心忽然说起自己刚绣成的四幅美人图，刚送出去预备装裱了给母亲做炕屏。郡主听了便要看，宁心说：“也不知道送出去了没有，我去问问我母亲。”
　　她母亲就在外间，并没走远。宁心一出去，郡主笑眯着拉住杜沁霜的手，柔声问：“来轶京这么多天，可还习惯？”
　　杜沁霜点点头道：“轶京小时候也来过，外公和舅舅舅母们待我都好，又有宁心姐姐作伴，比在家里更不孤单。”
　　郡主笑笑的道：“那，我问你打听一个人，你若知道，可得照实了告诉我。”
　　杜沁霜一愣，心想我在轶京人生地不熟的，你竟然要问我打听人，打听什么人呢？莫非是海越的人？只得先点了头，郡主笑道：“这人，说起来，妹妹其实也未必知道。只是那天街上我见到妹妹的车队，其中似乎有个护卫模样的人，一闪就不见了，这人和我过去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妹妹可知道是谁？”
　　杜沁霜眨眨眼，脑子里一时转不过弯来，说：“我来的时候，护卫很多啊，都是外公派来的，我一个都不认识……”郡主皱眉，耐着性子给她讲：“这人很特别，你只要看一眼，一定就知道。嗯……这个人，高高的，瘦瘦的，眼睛很黑，手很白，说话的语气总是很冷很冷……”
　　杜沁霜睁大眼睛看向她，突然“噗嗤”一笑，又觉得不妥，吭吭的咳嗽两声，小声说：“姐姐，你喜欢他？”
　　郡主一巴掌拍她手背上，佯怒道：“胡说！”杜沁霜一吐舌头，抽回手，郡主强笑道：“妹妹，实话跟你说，这人救过我的命，我只是想报答他。”
　　杜沁霜转转眼珠，笑道：“这样人，我要是见了，肯定记得。不过我虽没亲眼见过，却知道护送我来的人当中，有一个实力最强，路上有时候遇上些小事，冯三爷爷会说，‘找那人商量商量’什么的，可是我也没见过这人什么样子，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郡主有些失望，有这个人存在是早就确认了的，只是不知道从何处寻觅，问了杜沁霜也只是确定了那天在大街上她的感觉并没有出错而已，她还是找不到这个人。
　　宁心回来了，随宁心一起回来的还有个十三四岁和杜沁霜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十三四岁年纪不算小了，程国公家规矩大，轶京有名的，不知道怎么这么大的男孩子可以随意出入姑娘们的闺阁。宁心不等问，笑道：“这是我弟弟愍儿。愍儿，明泉郡主姐姐，还不快拜见。”
　　薛愍规规矩矩的拜见了郡主，郡主笑着一摊手：“这下子我可更没有见面礼啦！愍公子今年多大了？”
　　宁心笑着摸摸薛愍的头发，说：“今年十四岁了，比霜妹妹小四个月。”郡主笑着打量这孩子，不知怎么的越看越觉得眼熟，薛家的人都长得好相貌，杜沁霜的母亲当年号称轶京第一美人，薛宁心也算是个小美人儿，连她这个弟弟都是美少年。相比起来皇族的相貌反而没这么出众，一个个都人高马大粗枝大叶的，几百年下来北陆蛮荒民族的血统依然洗脱不干净。
　　不过郡主心里虽然感叹，却一点不觉得自惭，实际上，开国皇帝那至少一半的北陆蛮族血统向来是陶国皇族最自鸣得意的东西之一，不是蛮族血统，他们怎么可能维持那罕见的武勇足足数百年？只不过这种得意通常不太好放在明面上说，特别是陶国绝大部分百姓都是世代在大陆腹地生长的农民和手工业者的情况下。
　　不过郡主还是有些奇怪，眼前这个美少年越看越眼熟，可是他像的绝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否则以她敏锐的直觉怎么会想不起来？那么他究竟是像谁？
　　杜沁霜问薛宁心：“姐姐，你绣的美人图呢？”宁心翘起嘴唇，说：“母亲叫人拿出去装裱了。”明泉郡主听了，便叹气惋惜，宁心笑道：“下一次我要把郡主姐姐也绣上去。”
　　明泉在薛家又呆一阵，便起身告辞。两个姑娘和正在外间吃点心的薛愍一起送到二门上，有郡主的家将牵了马来，她上了马鞍，回头笑对杜沁霜道：“过两天我打发人接你们到我家里玩去，我那儿好玩的东西多。”
　　杜沁霜笑道：“那感情好，姐姐可别忘了。”郡主点点头，看看薛愍，见这美少年笑嘻嘻的站在一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突然心里一动，终于想起他像的是谁。

　　从程国公府出来，太阳在西南方向，光线是金黄色，清亮亮的。郡主立马在街头，眯着眼睛看天边日光的边缘。
　　她没有如平常那样纵马驰骋，而是提着缰绳，慢慢的向自己的府邸行去。

　　杜沁霜四更头便被叫起来，沐浴，梳洗，更衣，经过一番极度繁复的梳妆打扮，她被塞进马车，在其中摇摇晃晃的经过一段缓慢的、漫长的路途，低垂的车帘透过丝丝缕缕的曙光，两扇门吱吱呀呀的开启关闭，她知道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身边陪伴她的是舅母贾氏夫人。
　　贾夫人一直在闭目养神，杜沁霜很想揭开车帘，看一看车外的情状。她稍稍一动，贾夫人便察觉到了。
　　“不要乱动，”贾夫人合着眼说，“教人看见还了得么。”
　　杜沁霜讷讷的收回想要撩开车帘的手，想把它缩回袖子里去，却被贾夫人轻轻地握住在手掌心里。
　　“我不明白你的手为什么这样粗糙，这样多的老茧，”贾夫人皱着眉头说，“可以的话，别让皇后看见。”
　　杜沁霜的手当然有很多老茧，她从记事起就在每天拿着月影弧光刃玩耍和练习，她需要练习的兵刃当然绝不仅仅月影弧光刃一种。她剑术很不错，会玩软鞭，她还练过很长时间飞刀。这些都让她的手遍布老茧，虽然她才只有十五岁。
　　她跪在地上拜见皇后娘娘的时候看着自己涂着淡红色蔻丹的手指甲，即使那么细致的修饰过也不能掩盖指尖粗糙的茧。听到“平身”的命令时她款款的起身，不动声色的用窄长的袖口遮掩住了自己的指尖。
　　皇后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相貌平淡，目光冷清。杜沁霜穿着陶国女孩传统的齐胸襦裙，头发上别了一支造型轻盈的小凤钗，她还是未及笄的孩子，脸上只轻薄的扑了一层粉，不像皇后和在场的其余贵妇那样满面是厚重的白色。
　　皇后娘娘微笑招手，杜沁霜小心翼翼的到她跟前去，半跪半坐在她膝边一个小脚踏上，听着皇后的问话，“什么时候到轶京的呀？”“多大啦？想家吗？”她细声细气的一一回答。之后太子便突兀的出现了。
　　太子穿着淡黄色龙袍。他已经满二十岁，头上戴着冠冕，足下踏着厚底朝靴。他一看就是直接从前朝来的，进门先给母后请安。杜沁霜早被宫女扶着站在旁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两只手却在微微的发抖。这就是她未来的丈夫么？
　　她待他拜完母后，便给人扶着盈盈下拜，没有抬头，只看见他淡黄色的衣摆。听着他大声笑问：“母后，这是谁家的姑娘？看着眼生的很。”
　　皇后轻声笑道：“这位便是程国公家的外孙女，海越杜家的女儿。”
　　杜沁霜只能看见太子淡黄的下摆和他向自己慢慢移动过来的云头朝靴。最后那双朝靴在她面前停住，这个已满二十岁的年轻男子淡淡的笑起来：“原来还是个小孩子。”
　　太子洵说着，回头看看母后，母后正和身边的女官絮絮的唠叨着什么，仿佛没有看见自己儿子明显的逾矩。这样光明正大的纵容，太子洵从不会会错了意。他向着杜沁霜一笑，说：“抬起头来。”
　　杜沁霜咬住了嘴唇。
　　太子有点意外，加重了语气，说：“抬起头来。”
　　杜沁霜已经握紧了拳头。
　　太子洵背着手，无奈笑道：“何苦这么小家儿气。”就没了看她的兴致。转身走回到母后身边去，开始陪着母亲东拉西扯胡乱的说些家常话。没过一会儿便告辞走了。直到他走，再没看杜沁霜一眼。
　　皇后娘娘没再说些什么，依旧是和颜悦色的，让杜沁霜不要客气，宫里四处走走逛逛，今日乏了，改天再“宣进宫来娘儿两个好好聊聊”。贾夫人带着杜沁霜拜别了皇后，慢慢的退了出来。
　　总不能在皇宫里就随便流露出什么情绪。但是贾夫人一离开皇后的昭云宫，便长长的、深深地、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她从没有说过，但是杜沁霜知道，早上她喜洋洋的又有点忧虑的亲手给她贴上眉间的花钿的时候杜沁霜就知道。那时候她只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咱们大姑娘还真是漂亮呢，不比你母亲差。”
　　后来在马车上，她有点迟疑，又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呼吸沉重的说：“太子爷是前天回来的，今儿说不定……”
　　然而太子说出那句“小家儿气”的时候，贾夫人就知道她的一切期待全完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更新《娱乐至死闪闪发亮》。两个文隔天交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