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爱唯卿》旁听神

6、第五章

　　薛天逝后，我成了老将军的遗孀，薛青的小娘。

　　站在灵堂前，我看着牌位面无表情。那后面的棺材里躺着怜卿的仇人，我的所谓夫君。没有人能看出他的死因，因为那毒药有着所有春药媚粉的特征，世人只当是他是荒淫过度、心肌梗塞而暴毙。

　　“怜卿……夫人，”薛青站在我的面前，“你说过不伤他的……”他的表情颓废而忧伤，让我几乎想将一切和盘托出。

　　“我……伤过谁了么？”我笑得含蓄，攥紧的拳头中指甲已深掐入手掌，“倒是薛三公子您，昨夜的洞房花烛可还尽兴？”

　　他顿时脸色一白：“卿儿，父亲的计谋我真的不知道……卿儿你要信我，我……可以为你死……可是，”他话语一顿，“可是你不该动他……”他知道他父亲之死定与我脱不了干系，但是木已成舟，我怎能承认？

　　“你想说你要与我殉情？！”我提高了声音，让灵堂里的夫人奴仆都听得清楚，“可是本夫人现在不想死——”我亲口答应怜卿要好好看护他，怎能以她的名义诱他与我殉情？

　　我放声大笑，笑得眼泪翻涌：“就算是殉情……我说薛青大少爷，本夫人该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与你共赴黄泉呢？小娘和儿子私奔么——”我把“小娘和儿子”五个字咬得极重，重得刺痛了我自己。

　　灵堂的众人听了顿时哗然，从最年长的老夫人到最小的侍从都开口咒骂我，他们的声音高低粗细各不相同，却都观点一致。

　　“怜卿！你是个妖妇！”他们说，“你害死老爷不成又想害少爷！怜卿你该死！……”

　　我站在灵堂的中央，依旧笑得妖艳而邪魅，我不听别人的言语，只望着薛青：“薛三公子，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敢陪我活么？你……敢娶怜卿么？”

　　这次周围的咒骂声更甚，几乎所有人都要跳起脚冲上前来，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而我只看着薛青微笑。父死娶母的罪过有多大，我很清楚，我却想听他说“好”，想让他冒天下之不韪将我当众拥紧，可是他只制止了人群的骚动，什么也没对我说。

　　在将军府的三年，我在灵堂引诱大少爷的事迹人尽皆知，却没人敢传到将军府外去，因为这是天大的丑闻。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只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怜卿。

　　怜卿怜卿，怜爱唯卿。

　　我纵然模仿了怜卿的容貌，怜卿的声音，怜卿的言行举止，甚至记住了怜卿的记忆，可是我依旧不是她。有时候我会觉得她是最幸福的，因为她至少是带着爱与世长辞，不像我，每天数着薛青成亲的日子强颜欢笑。

　　他娶了公主之后，我该怎么办呢？若他真的负了怜卿，我该怎么办呢？我从未告诉过他我喜欢他，是“我”，不是我所扮演的人儿——可是，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

　　离薛青成亲还差三个月的时候，我在民间宣布要再嫁。

　　连续二十五日，我日办十场相亲茶座，场场爆满——我想我真的是疯了，竟妄想通过这种方式证明我的存在。而事实上，这再嫁的噱头也的确是引起了薛青的注意，他每日都来搅局，每日都与我在茶馆明争暗斗：

　　“怜卿夫人的媚术无人能及，但能承受的客人不超过一成。”第五十七场相亲茶座上，他装模作样的摇动折扇说话，我正裹着皮裘怀抱暖炉喝茶，闻言当下喷出一口茶去，此场相亲不了了之。

　　“若能讨得七夫人欢心，自然能享人间极乐……可是您的技术纯熟么？”第一百二十八场相亲茶座上，薛青笑得一脸暧昧的逼走一个相客。我倚在桌边笑得妖艳：“其实本夫人可以教他。”可那相客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百零一场相亲茶座上，薛青怂恿一个相客去青楼观摩学习后，我忍不住开口点明：“我说薛三少爷，您都是要娶公主的人了，别在我等小民的茶座上虚度了年华……”我挑起一缕发丝把玩，斜着眼瞟他，“本夫人也是有人娶有人喜欢的——”

　　对于他滴水不漏的谈判言辞，我也回话得越来越像个怨妇。我知道该怎样击中他最薄弱的地方，也无法忍住撕开他虚伪表象的欲望，而当我最后一日将他气得吐血时，我开始思考我的所为。

　　原来薛青依然爱着怜卿，并未改变，这点让我很欣慰。同时我也能明确的预知到，当我亲眼看他与别人成婚，当他带着妻子对我敬茶叫我“小娘”的时候，我定然生不如死。

　　若是我死了，他会不会追随我去黄泉？若是他死了，我可是背弃了对怜卿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