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白深红》盛世潇文

5、告别2

　　小诺觉得今天一定不是个适合开门做生意的日子，他这才刚刚把门打开就有一个眼睛充血的人横冲直撞的进来，环视完清晨空荡荡的咖啡厅，一把拽住正在整理用具的他，语气急急的问：＂顾梓瑶呢？＂

　　小诺总觉得这男人的语气活像被抢了媳妇，又因为难得的能够一窥自家风轻云淡的老板的私事而产生了莫名的兴奋感。当然了，小诺表面上还是保持着作为荒城咖啡厅唯一店员的素质，微笑着回答：＂如果您有急事，我可以立刻给老板打电话，但前提是您先放开我。＂

　　楚牧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松开手，道了声抱歉。然而这种失态在过去不断寻找顾梓瑶的日日夜夜里显得稀疏平常。他也知道自己在寻找半年无果后突然得到顾梓瑶在S市的消息，根本就无法保持镇静，就好像缺水濒死的人终于发现了水源一样。

　　**

　　顾梓瑶接到小诺电话，对楚牧的很快造访没有一丝意外。这确实是秦先生的风格，果决，而且不会给她一丝后悔的余地。

　　“让他稍等，我一会儿到。”挂断电话后，顾梓瑶盯着餐桌上的早餐怔住了神，脑海里仿佛闪过很多曾经与楚牧纠缠的画面，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半晌过后，才继续拿起餐具慢条斯理的吃完早餐，然后换了衣服出门。

　　稍显单薄的身影才刚刚出现在荒城，早就坐不住了的楚牧就已经再也按捺不住心情冲了上去，固执的将一味闪躲的顾梓瑶狠狠按在了怀里：“瑶瑶。”

　　熟悉的声线响起熟悉的称呼，甚至有温热的液体沾湿了楚牧靠着的那侧肩膀，其间夹杂着的不可掩饰的炙热滚烫的情感也仿佛顺着那片肌肤传到了心底，顾梓瑶平静了许久的心又狠狠得抽动了一下。

　　“我终于找回了你。”

　　不是“我想你”，也不是“我找到了你”。一个“回”字让顾梓瑶的眼底不受控制的胀痛——我们如何用得到这个字，我们，哪里还回得去。

　　原本想要看好戏的小诺也突然因此默然，悄悄的退到了角落。

　　顾梓瑶挣脱了楚牧固执的禁锢着自己的力道，这才看清了他，他的狼狈让她意外。几乎是下意识，顾梓瑶伸手想要去触摸楚牧眼下浓重的青黑，却又在半途停了动作，任凭楚牧眸中升起的喜悦光亮瞬间寂灭。

　　沉默无声蔓延。

　　定了定起伏不定的心绪，顾梓瑶对着楚牧开口，其中干涩很难描述：“去里边说吧。”言罢便独自走在前面，径直去了休息室。

　　楚牧看着不做停留的身影，怔了许久才跟上去。他甚至有些恍惚，这还是不是记忆里对他巧笑言兮的女子了，当初他被顾默安挽着手臂站在她面前，他都可以捕捉到她眼底破碎出的痛苦，可是此时的顾梓瑶就像风一样，偶尔因他而流露出的多余的情绪也在下一瞬间就消散不见，连痕迹也无法追寻。

　　**

　　“瑶瑶，我很想你。”楚牧几近贪婪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子，甚至还有一些不敢置信，突然消失不见得人此时又重新回到他的视线，就在离他这么近这么近的地方。当初离开她，他的痛苦不比她少半分，他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三天，然而三天后，他满眼血丝的出现在父母面前，选择的还是妥协，还是离开她。亲情权势和爱情的割裂，他以为他更在意前者。

　　顾梓瑶笑了笑，没说话。

　　“对不起，我…”楚牧手紧握成拳，“我居然那样伤害你。”

　　不得不说，顾梓瑶还是很轻易的被他触动，可是很多事发生之后就没办法再当做没有发生。她不需要对不起，也不会回答没关系。

　　“瑶瑶，我们不理他们了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哪怕是要我和我父亲决裂，我什么都可以做，只是不能没有你。”楚牧双手抓住顾梓瑶放在桌子上的手，全然不给顾梓瑶挣脱的可能，语气卑微乞求。

　　顾梓瑶闭了闭眼，掩掉眼底的波动，这才直视他，没有同情没有期许没有爱：“楚牧，如果你以前这样说，我会不顾一切的和你在一起，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起。可是…”

　　“不要，”楚牧急急打断顾梓瑶的话，即便在极力阻止，眼底仍旧还是弥漫开浓重的绝望，“瑶瑶你不要说，不要拒绝我。”

　　顾梓瑶看了看他，依旧继续说下去：“可是这些都是已经成为事实的事情了，你离开了我，你放弃了我。”

　　“你......还爱我吗？”

　　“这不重要。”

　　“不，这很重要，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楚牧不顾顾梓瑶的逃避，一心追问答案。

　　顾梓瑶眸光闪了闪，轻声说：“爱。”不管如何，你是我在意了十年的人，我爱你，几乎成为习惯。

　　“那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楚牧显然很欣喜得到这个答案，起码他在她心里，那么他就还有机会挽回。

　　顾梓瑶缓慢的摇头，看着楚牧一字一句：“爱情已经腐朽了，我们，全都属于过去。

　　“你不了解我的心里藏着怎样一个恶魔，怎样在你站在别的女人身边时一点点蚕食我对过去的希望。

　　“你不知道我曾怎样被人逼迫，又曾怎样绝望。

　　“你不知道我爱你对于我而言是如何从希望变成噩梦。

　　“楚牧，如果你已经做了决定，请你为它负责。我们都是成年人，没有人再会帮我们负责，每一步，不要推脱，这都是你一步又一步走出来的。

　　“我走的时候就没想过再见你，这一次只是想和你彻底告别，又或者我只是不想我第一个爱过的人成为影响我未来爱情的阴影。

　　“回去安心做你顾家的女婿，楚家的继承人，不要再将我纠缠进你的故事，那些势必要与金钱权利纠缠在一起的爱情我真的要不起。

　　“即便不管你如何低贱自己，我也不会陪你。从你放开我的手那一刻起，我就再也不会允许自己为你改变自己的任何决定。

　　“楚牧，你应该知道陌路的意思。”

　　每一个字如同重锤一下接着一下狠狠得敲在楚牧心上，原本笃定的力道也渐渐松弛，他交叠在顾梓瑶手腕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开。楚牧垂首，一语不发。顾梓瑶不喜欢他的颓然、他的狼狈，但还是清清冷冷的看着他，毕竟眼前的人真的不能再和她有分毫关系。

　　“瑶瑶，”许久之后，如若呢喃的微弱的声音自楚牧唇齿间缓缓吐出，他的力气仿佛被顾梓瑶的话语击打的不剩半分，“我不能没有你，找不到你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快死了。”

　　“生死都是你个人的选择，懦夫还是勇士。”不是顾梓瑶的声音，像是远远传来的神的旨意。

　　顾梓瑶猛然抬头，正对上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苏景宸的视线，黑眸中云雾翻卷，看不出喜怒。

　　楚牧自然也看见懒懒倚在门边风采无匹的男子，刻意忽略掉心底的慌张，转过头质问：“他是谁？”

　　顾梓瑶淡淡的看了出门一眼，没有回答他。苏景宸自然更加不会在意他的问题，只是对顾梓瑶说：“阿瑶，过来。”

　　“不行。”楚牧听到这句话就觉得脑袋“哄”的一下炸开了，下意识的握住顾梓瑶的手腕，只觉得如果放顾梓瑶过去，他就真的半丝机会都没有了。即便他不想承认，也无法否认那个男人眼底深沉的占有欲连他都觉得心惊。

　　顾梓瑶仍旧没反应，苏景宸淡淡看了一眼楚牧已经松开了顾梓瑶手腕的手，兀自重复了一遍：“阿瑶，过来。”仍旧是不轻不重的语气，却如同蛊惑一样，顾梓瑶便真的挣开楚牧的手走了过去。

　　顾梓瑶在走过去的短暂时间里一直在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真正走到苏景宸面前后，她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苏景宸禁锢了手腕拉着出去。那个位置恰好是楚牧刚刚握住的位置。

　　楚牧一个人坐在原处，眼前的画面仿佛还停留在苏景宸拉着顾梓瑶离开的时候，他想他是真的失去她了。他抱着头，喉咙里响起破碎的、无法重新拼凑的宛若呜咽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