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离城》妩小嘎

6、love temperature 孤独的气味

　　已到下班时间，电梯门开开合合，不断有人进出。颜进来的时候，一抹淡紫色，怀里抱着一盆鸢尾。她很瘦，眼睛漆黑。一头长发，光泽明亮。神情冷淡的时候像沧桑的老人，笑起来则变成甜美的孩子。大抵只有内心纯真而又经历坎坷的人，才会如此。

　　在电梯里，隔着人群，苏和颜彼此陌生般平静的看着跳动的数字，没有任何视线的交汇和语言上的交流。颜在一群衣冠楚楚，妆容精致，然而神情困顿的人里面，显得十分特别。她的眼睛真的和任何人都不同。那种冷漠的灼热击中了他。

　　细雨的傍晚，他们去吃日本料理，是她常去的回转寿司。她一个人住，几乎不做饭。

　　他们吃寿司，喝冰冻咖啡。搭配芥末，紫姜和山葵。然后苏陪她去商场。她购物的狂热让人害怕，有时一个晚上可以从卡里刷掉近八千块。买的都是重样的衣服和首饰，以及大堆的化妆品。可是她很少化妆，穿来穿去就这么一种淡紫色裙子。

　　苏平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在香水柜台前，她的手里抱着很多瓶香水。花香型，百花型，现代型，青香型，水果型。那些不同气味，相同的被覆没在透明的液体中。有些感觉也许很难向别人描述。当无法表达的时候，便只有选择沉默。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如此深刻怀念和依恋香水的气味。孤独的气味。那些气味在空气中飘散，悬浮。像断裂了翅膀的天使，无声而缓慢的在人间盘旋。一圈又一圈。

　　颜抱着它们，微笑的跨过陌生的人群，穿越他的视线，她旁若无人的走去款台。

　　你买这么多类似的东西都用来做什么，苏问。堆积在家里，颜说。

　　她在试一条不适合她的阔腿裤子，把它裹在身上转来转去，她问他好不好看。

　　他把那条裤子拿过来交给导购小姐，然后抓起她的手，把她拽了出来。她说，干什么，我还没试完呢。他一言不发，只是用力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她像生气的孩子，扭动身体，想要摆脱他的控制，不时发出抗议的声音。在商场门口，他放开了她的手。他说，你以为这样就能填补吗。如果你告诉我，能够可以，你就回去继续购买。你心里有一个无底黑洞，用物质是填补不满的，你懂吗。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如此无助。因为我会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我会有犯罪感。他静静看着她的眼睛。然后转身离开。

　　回到家里，洗完澡。他打开电视，然后抽出一本叔本华的书。他躺在床上，听到外面沉闷的雷声。一场暴雨瓢泼而至。他看时间，晚上十一点。他拨她的手机，已经关掉。他对自己说，睡觉吧，不要去想她。她没事的，她只是有些孤单。他关灯，闭上眼睛。

　　半小时后，他打开灯。拨电话，依然关机。他关掉灯，躺下，继续闭上眼睛。

　　黑暗中听到窗外雷声轰鸣。滂沱的大雨，随着闪电呐喊着拼命倾泻，颗颗带着强劲的力度砸落在窗玻璃上。整个城市变成了空洞的鱼缸，萧条而苍茫无力。他再次打开灯，坐了起来。他找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