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离城》妩小嘎

20、dream 人生是一场修行

　　阳光灿烂的郊区中学。操场边有茂盛明媚的野花丛。嫩青色的秋千架矗立在花丛间。几只小鸟停在木板上欢快的歌唱。简洁发旧的红瓦楼房，传出学生朗朗的读书声。

　　讲台上放了一个灰色陶罐，里面插着淡紫，鹅黄，粉白的小雏菊。学生们埋头用水粉画静物。泽靠在一边。脸上是淡淡忧郁的阴影。

　　颜出现在窗外。她穿着泽的衬衣。颜始终喜欢宽大的白色衬衣。是她内心孤独而隐晦的莫名依赖。她爬到高大的教室窗台上。光脚悠闲的坐在那里。听泽对学生讲解构图和笔法。她默默看着他。这个沉寂的男子，眼睛沉默而专注。有他不轻易流露的旧时光。

　　泽抬头看到颜。对她回以微笑。

　　他带她去爬山。她摘了一朵雏菊别在头发上。把脸伸过来，问他好不好看。他看到，那个在ClubLatte喧嚣中仰着苍白脸的女孩，有着一双健康明朗的眼睛。

　　她说，泽，我发现和你在一起，心里很平静。

　　应该是在大自然里面，我们的心都会很平静。泽微笑。

　　迎着风在山腰一大块裸露的岩石上，俯瞰大片幽静的苍绿。她快乐而放纵的喊叫。山谷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他们坐在岩石上说话。

　　那天你问我有没有爱情，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或许每个人都是妖怪，在属于自己的青春里，遇见那个能让我们原形毕露的人。人们都把曾经的过往，彼此的错过，归咎为缘分。其实缘分只是个虚幻抽象的概念。真正影响大家的，往往是那一时三刻相遇与相爱的时机。遇见时，紧握手中珍惜。离别后，深藏心底铭记。漫长的时光，就这样吧。她微笑，眼睛闪烁着星光。

　　我们都曾剪下自己的一段青春，用来奋不顾身的朝着一个目标狂奔。那曾经勇敢的模样，不管何时想起来都觉得漂亮。颜不好意思的捋了捋头发。

　　他回头凝视她。也许人生是一场爱的自我修行。明白清楚自己的内心，是一切问题的根源。这场修行中，我们对自己的觉察体验有多深，就会有多谦卑。也许，爱和自由是唯一答案。

　　她闪烁着漆黑的眼睛。明亮而放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穿越黑暗山路来到陌生的郊区。她是个不知道该如何寻找安慰的人。她只是安静的看着他。她不需要他给她任何承诺。她的心是冷漠的。她需要拥抱的温度。

　　他伏过来吻她。他的唇像清香的花朵，柔软的覆盖在她的眼睛上。

　　颜感觉到眼睛里温暖的泪水。她相信这透明液体的源泉，是在心脏的最底处。只有强大的内心才能抑制它的倾泻。而此刻，她心里的冰山在温暖中融化。

　　泽坐在窗前，抽出一颗烟，在黑暗中点燃。递给颜。她笑，酒量不如我，所以你只能和我一起抽烟。她走到窗前，看着寂静的深蓝色夜空。她的长发在黑暗中象一种诡异野性的植物，散发着清香。

　　他支起画架，说，给你画张油画。很小的，一会就好。他把画布裁到十寸大小。让她坐在窗前月光下。

　　画笔在画布上飞快游走。她微笑，很小就开始画画吗。恩，这也许是生命中唯一可以带来安慰的方式。优美清晰，如解毒剂般。我似乎可以改变任何状态，画笔中的轮廓便是想象中的整个世界。

　　他把画布放在窗边晾干。他腼腆的笑，给你的小礼物。

　　她怀疑自己又做了一场梦。她说，我可能快要离开了。

　　真的要跟那个，他，去国外？

　　我想有新的生活。腻味这个城市。也腻味自己。她看着他。

　　她说，你知道吗，我很清楚苏故意对我耍的那套花招。他不会真正伤害我，我的犹豫让他着急了。你呢，有什么打算。真想一辈子待在这儿教书。不想脱离吗。

　　汐离开以后，我曾低迷沉寂过很长一段时间。然而人生没有束缚，命运的洪流能把任何人任何事携带推送到新的境地。我不会再有任何怨言。人们是盲目的，也是自由的。生活是狂躁浩瀚的大海，我们是漂泊被驱逐的虾米，身不由己无求无依。一旦找到可以停靠的海岸，便会生根发芽开花。最终新生的种子又被大风撒入水中，静待下一次蜕变的开始。

　　天色微明的时候。泽躺在床上沉睡过去。颜坐在椅子上回头看他。微微皱着眉头的忧伤。和在出租车时一样。她抽着烟，窗外天空的黑蓝色逐渐颓败下去，幕布被缓慢掀开，空气也变得清晰透亮。

　　她把烟头掐灭。换上来时的衣服。旧仔裤，衬衣，光脚着上人字拖。她把油画卷好，夹在手臂下。走到床边，轻轻抚摸泽的脸和头发。然后默默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