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新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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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辞官了？”纳兰黎昇皱着眉头，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洛莲早年里遇到过的一个面部神经瘫痪的患者。
“三王爷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啊。我下午才辞的官，这还不到晚上呢，王爷就知道了。”洛莲微笑着抿了一口茶。
“我听七弟说的。”纳兰黎昇倒是不含糊，这片刻就把自己弟弟卖出去了。洛莲也不恼，毕竟是亲兄弟，况且她辞官的这件事怎么着也不会瞒着太久，到了明天年初一，百官朝贺的时候，自己自是不用去了，到时候不光是他，整个文武百官都会知道她洛莲辞官了。
“本来也没想入朝。现在这样岂不方便？”洛莲听着窗外呼呼的刮起了北风，心想着明天出门的时候雪莫不是要没膝了吧，此时打雪仗一定特别好玩。
“话说三王爷您是为了什么才在这里的？”洛莲好整以暇的看着纳兰黎昇，想要从他波澜不惊的眼神里看出些许神情。
“我家宅邸没修好。”纳兰黎昇淡定道。
“啥？”
“我去年立了战功，皇兄新赐的宅邸刚满一个月，不适合过年。”
难得这个面瘫一下子能说这么多话。洛莲对此深表同情。华国的规矩多，有了新的宅邸一定要在年后动工，而后不管是多大规模，要修几年，一定要在年前三个月完工。若是新宅建好了年必是再不能还住在旧宅的道理。
而乐亲王的新宅因为天气原因，新屋里的漆不得干，因此拖慢了进度，现如今新宅建好才一月有余，天家皇后家中又在服丧，因此新宅自是住不得的。而三王爷久经沙场，身上毕竟是有一股子凶煞之气，在皇宫中也唯恐冲撞了什么。因此皇帝今年下令，乐亲王可去任何官员家中过年。
洛城安是个极通透的人，洛莲这样灵巧的性子大多也都是继承了父亲的。自女儿回来以后跟他好好叙了一番今天的境况，又说了一番自己的见解，他也就了然了，对于洛莲突然辞官一事也是没有多说什么。
大年夜终究是要全宗族一起吃饭的。洛家算得上是受到祖上的荫蔽现而今更胜一筹的世家。现如今洛莲父辈一共有三人，尚书令洛城安排行老二，家中尚有一长兄和一庶弟。庶弟如今并不在朝为官，只仗着洛城安在江南的绸缎生意靠着他打理，奈何庶三爷并不善经营，这些年来也没见生意有何起色。只是仗着祖上的老本每年看上去也像那么个样子。
洛大爷却不同。论才学，他并比不上洛城安，也全仗着洛城安的关系，在青州捐了个青州贡粮监察使的官，不过正六品，说起来倒还不如洛莲的御前女侍。只是洛莲毕竟跟在天子身边，若论捞钱自是不能像洛大爷那般方便，只是说话却要管用多了。
此番家中居然一起接待了两个王爷，洛尚书今年可谓是赚足了面子。年三十是宗族聚会的时候，此番已经到了晚饭时分，洛大爷和庶三爷也带着各自的家眷赶了来，都聚在这尚书府一起热闹着。当然也有着别的心思，想看一看这个刚从维和加回来的正五品御前女侍。
洛城安没有儿子，早年间纳了两房小妾，均无所出，洛夫人趁着年轻便都打发了。只是如今大女儿居然身居贵妃，小女儿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虽说现如今辞了官，保不齐哪一天皇帝又会召了回去，在族人面前自是扬眉吐气的。
家宴摆在了堂屋之中，洛城安这一桌自然是官家人，洛莲虽是女子，但到底也是官家人，因此也坐在了官家这一桌。看着周围女眷们奇异的眼神，也不想过多说什么。往着旁边的桌子看去，却看见一名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粉衫女子，此时正低眉顺眼的坐在一旁。
洛莲仔细看了看那女子，只见她乌黑的一头秀发被挽了起来，用一只翠玉簪花步摇盘成了一个结鬟式发髻，面容小巧清秀，气质也是安静的。殊不见，这正是一派小家碧玉的风范。洛莲知道这是她大伯的女儿。而那边正和自己母亲相谈甚欢的是大伯母与三婶，她们拉着那女子又是一番说笑，洛莲心中便不愿接近——大多又是一些什么‘女儿应当早些嫁人的为好’，然后乱七八糟的开始推介各种各样不知相貌不解人品的男子。
今年乐亲王在这里，一切的礼仪用度自然是紧着纳兰黎昇来，洛莲冲纳兰黎昇使了使眼色，收到了乐亲王了然的表情之后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乐亲王的身边。
洛城安想要开口制止，被纳兰黎昇抬手拦下了。纳兰黎昇和洛莲也算是相识一场，况且在座的这些人他们俩都不是很想搭理，于是正好做个伴，也少去很多烦恼。
小王爷纳兰黎傲坐在纳兰黎昇旁边，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一边竖起耳朵听旁边的两个哥哥姐姐杂七杂八的讨论着什么。
“你看你看，那边桌上的女眷哪个比较漂亮？”一闲下来洛莲就开始想要找点乐子。纳兰黎昇素来性格沉稳，两人经历过海上的三个月相识，关系竟变得相熟起来。此时整个桌上，纳兰黎昇却成了她最好的调笑对象。
乐亲王看了看对面那一桌向着这边看来的女眷，又看了看旁边这个眉飞色舞的丫头，眼神不禁深了一些，却并没有回答。
“你看那边穿粉色荷叶夹袄的女孩了没有？那是我大伯家的闺女，哈哈，这次居然带了来。你看她一直在看你呢！”
洛莲声音仅限于他们俩能听见，此时纳兰黎昇却莫名的无奈起来，面前这个女人算起来今年也十八九岁了，却完全没有一个待嫁闺中的女子的自觉。他知道维和加国民风开放，只是洛莲却更像一个与他交好的男子，说话做事之间都有一种女子所没有的潇洒风致。若不是她相貌太过于偏女子的美艳俏丽，女扮男装恐怕也是个不会被认出来的翩翩佳公子。
华国平日里若接待客人是不许女子入正堂的，可家宴就不一样了，男女虽不在一桌，却都可在正堂中坐着吃饭。特别今年王爷也在，洛大爷和庶三爷可不是都带着妻女来了么，若是哪个孩子有幸入了王爷的法眼，或是他们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嫁给王爷岂不也是一个好去处？
特别这位王爷还是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亲王。
吃罢饭，洛城安先告了离席，待离去之时嘱咐洛莲：“你今年刚刚回来，一会儿到书房里来一趟，为父有话对你说。”
“是。”华国书香门第都有这样的传统——父母健在的时候，每年过节时必要聆听长辈的一番训诫才算罢了。
洛莲踱步至书房外，看见漫天的大雪似乎并没有停歇的意思。都说瑞雪兆丰年，儿时的洛莲是最喜欢下雪的。只是到了维国，最初的那段苦难的日子，却让洛莲彻底怕了下雪。
“父亲。”洛莲略微示意，将身上的大红猩猩毡斗篷取了下来随手挂在了待客用的太师椅上，便走到了洛城安身前。
洛城安正在写字。洛家乃是书香门第，族中的男子都写得一手好字，洛城安的字浑然大气，除去尚书令这一官职，也算得上是当代的一大文豪。
“莲儿，你看看为父的这个字写得如何。”
洛莲走上前去，之间上等的宣纸中央正题了四个字：韬光养晦。笔锋恰是洛城安的风格。
“父亲写字一向都是好的。”洛莲拈起宣纸，轻轻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笑道。
“父亲想说什么便说罢。莲儿听着呢。”她怎会不知父亲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谁也别想强求她。
洛城安沉默不语。半晌，才缓缓而谈：“你可知，此番你是为什么回来的？”
洛莲瞳孔猛然一聚——她若是再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倒是也白活了这么一遭。占星司是个什么地方？莫非天上的星星变动真的能决定一个人甚至是一个国家的运程？也许真的有，但是星象那种东西如此博学，自古能观星象知天命避灾祸的星象大师也就那么几个，而占星司却历朝历代都有。又怎会有那么多知天命的人？
“女儿不明，还请父亲赐教。”洛莲忍下心中呼之欲出的答案，这其中还有很多事情尚不明了，需要仔细了解一番。
“你今天看见你大伯的女儿了？”洛城安反问道。见女儿点头，便继续道：“你大伯的嫡妻无所出，只有两名小妾生了一儿一女。儿子今年刚及弱冠，女儿正是年方十六。”洛城安的手落在了‘光’字上，似是在考虑着什么。
“去年年初，你大伯将那个妾室所生的女儿过继给了正妻，还给她取了名，唤作洛莹。便是你今日在宴会上见到的那个孩子。你大伯早就与我说过，说你姐姐在宫中也每个照应，明年春天又是选秀之际，莫不如就让她入宫甄选，倒也能让我洛家多一重保障。你待如何？”
洛莲可算是明白了。话说的那么好听，她大伯家无嫡出的儿子，庶出的那个也不怎么成气候。他大伯才官居六品，而才学也尽于此，恐怕将来年老受了冷落，一面又妒忌着洛城安虽是次子却官居尚书令，家中女儿更是争气，怕是也想着把女儿送进宫中。多一重保障是假，想要他女儿和洛蓉争宠是真。
“京中贵族盘根错节的何其复杂？岂容我洛家这种外来人分一杯羹？如今单长姐入宫我洛家就已经如履薄冰，我仗着您，还只是个御前女官都如此受人排挤，更何况入了宫做宫嫔？大伯终究还是不了解这局势。”洛莲眼睛只盯着那幅字，说道。
洛城安心中有所宽慰。他本是想让这女儿也入了宫去帮她姐姐，现如今却发现若是她在前朝，似乎能对洛家有更大的帮助，心中便又有了计较。
洛莲从书房出来，便往自己住处去。现如今尚书府西边和北边的院子已经住下了洛大爷和庶三爷家中的家眷，而女眷们因洛蓉已入宫，所以她往日住的屋子自然空了下来。而洛莲所住院子的偏屋里，确是住下了洛大伯的女儿洛莹。
大老远的，就看见纳兰黎昇站在她院子里的花架下，正跟一个粉衫女子说着什么。可不正是洛莹？
“三王爷你怎么在这儿？”洛莲知道现在自己突然出现打扰很不厚道，但是她毕竟是这个庭院的主人，而且也跟他比较熟，怎么也应该是来找自己的。既如此，她藏着掖着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我来找你借本书。”纳兰黎昇看到她的时候眼神稍稍亮了一下，只是洛莲没怎么在意，因此也没看出来。只是懒洋洋的穿过花架，冲着洛莹打了个招呼便冲纳兰黎昇招了招手，“跟我来吧。”
她心里是稍稍有点不爽的。至于为什么不爽，她把这种心绪归结于“刚说完这丫头的不是她就出现在自己眼前，还傻乎乎的想着往宫里跑简直太愚蠢”，却忽略了纳兰黎昇眼里看着她的一抹亮丽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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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新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