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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亲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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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里一处的莲花开得正好,经阳光照拂金灿灿银铃玲。大片大片的荷叶下成群的花斑锦鲤四处游动,有的冒出了池塘吐泡泡,有的跃出水面。一动一静,相映得彰。
打花丛的东南边来了一艘游船,顺水而下。船舱的顶上挂着一串精致铜铃,铜铃叮当,划破了湖面的宁静。船夫划桨拨开重重荷叶,一下又一下,累得黝黑的皮肤上冒出些许汗珠顺着侧脸流下,浸湿了搭在脖颈的白巾。
船上一行五人,正是龙家兄妹还有其侍婢。
映着美景,有琴声飘出船外,引得过往船只的游人侧耳聆听。琴声幽幽,婉转悠长,惆怅的滋味道不明弹不尽。
船内一把上好古琴,桌前放着精心调理好的熏香,香烟徐徐升起,朦胧中弹琴人的脸若隐若现,是个偏偏才子,葱段般的身形,长发垂落,只鬓发在脑后随意绾了个髻,脱俗清秀,便是男子也心生艳羡。玉指来回拨弄琴弦,琴声悠扬,更脱得琴主人的气质不凡。
少女一袭红衣,脸上略施粉妆,之前布衣少年的模样清俊潇洒,此时的女儿装更是清纯动人。此时正靠在船仓的窗棱上丢着莲花瓣,一片两片,三片四片,片片花瓣落入水中随波流入船后留下芬芳印记。这样好的天气,这样好的景色,这般悦耳的琴声,本该悠哉哉赏景闻乐,少女却闷闷不乐,望着手中剩下三四瓣的花,睹物思人,诚然无甚情趣欣赏。。
诗画同非少的婢女碧君关系甚好,她本是个闲不住的,这会趁着宜人景色,同碧君嘀咕了一路,一会儿指着花,一会儿被游鱼吸引,一会儿又沉浸在悦耳的琴声中不可自拔。
琴声铿锵有力,正弹到曲子的下阕,“吭”的一声停下。
龙翎像发现了新大陆,忍不住惊呼:“会在一起?!”
二者几乎是同时发生。
诗言别过身,问:“公子怎的停下来?”
龙非自幼闯荡江湖,从来不用真名,单单留下一个非字,故人送称号:非少。
非少觉得很委屈:“死丫头,我费多大劲儿弹的曲儿,你听也不听”,说着收手。
诗言和碧君闻声默契的走到才子身边又是捶肩又是按摩,非少还是觉得委屈:“人家演出一场赚的银子够平常百姓吃喝十年,虽是随手一弹,好懒曲儿也听得。”
碧君顺着非少的气儿,诗言忙递上茶水:“公子,慢点慢点。”
见龙翎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非少不好说什么,抿了口茶,顺口气。。
龙翎心觉过意不去,连忙道歉。
虽说非少是龙翎的堂哥,但她家的堂哥出了名的挑剔不对付。。
见龙翎态度摆在那,非少接着臭屁:“知道醉花楼开的价钱是多少么?一曲十万,便是这么多本少也不去,他家的装潢太过庸俗,衬不上我的琴……”此处省略一百字,话说堂哥不是一般的啰嗦,天空飞过一只又一只乌鸦,“能听到本爷的曲多难得啊,你倒好,莫非我的琴皆是对牛弹了去?”。
龙翎回神笑笑:“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今天不在状态,不在状态。阿哥你的曲子天上有地上无,能听一曲是我的造化……”
“不在状态?”非少那个疾首哦。临出门,难得听从父亲话的非少好容易想通了要开解妹子,免她受被人抛弃之苦。卯足劲儿辛辛苦苦费了大半天劲儿合着都白费了。
非少那个伤心哟:“呜呜……人人都夸本少的琴好,你这不解风情的丫头,好伤人心……呜呜……”。
龙翎有些过意不去,忙安慰:“你长得美,长得美,我家的阿哥最美了。”
听了话,非少破涕为笑,陶醉:“就是美。”
她家阿哥不似父辈那般威武霸气,生的偏柔媚一些。故他家长辈龙天雄一生有两个遗憾:一是孩子他娘,再来就是这个儿子。为了儿子这么个女娇娥的模样不知操碎了多少心,废了多少口水断了多少竹藤鞭,他愣是我行我素行至今日。老爷子拿他没办法,只好默许了他成天不务正业无所事事的闲散模样。。
船划了整整三天,这日午后,船夫将船靠了岸,诗言诗画先出了船舱,碧君高兴地喊道:“公子小姐,咱们到了!到了!”。
看着近处的水,脚下的土,头顶的天,龙翎想,这里就是青禾的故乡,以后霖枫的家了吧。气候有些干燥,她皱了皱眉,头顶的烈日晒得她睁不开眼,舔舔干涩的嘴巴,她在心里暗忖:不喜欢。
不知那成鱼落雁闭月羞花妖娆动人艳光四射的郡主是怎么成鱼落雁闭月羞花妖娆动人艳光四射的。当龙翎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青禾郡主时,才晓得原来干燥风大灰更大的北方是可以养出成鱼落雁闭月羞花妖娆动人艳光四射的美女的。。
非少爱琴至深,死活要带着他的宝贝古琴玲珑,说什么都不肯留下玲珑琴独自呆在船上,怕贼人行偷盗之事盗了去。
任旁人好说歹说都不答应,甚至话称陪着古琴一起留在船上。
玲珑古琴,长三尺六寸五,宽六寸,厚二寸的古琴是她阿哥的宝贝疙瘩。几年前阿哥千辛万苦寻到了稀罕沉香木,又托人找来了上好的凤尾丝,亲手打造的世上独一无二的琴,取名玲珑。连他爹都不让碰,每次厮混江湖都带在身边寸步不离。此次,特意带着琴万里乘船而来,一路上小心翼翼,唯怕刮了琴身擦了花纹。
宝贝玲珑琴,外形与其它琴无异,却比别的琴重了百斤有余。单凭诗言碧君两个人也抬不动,便是非少,也只能将将抬起,这也是大家不愿带着它的原因。。
龙翎和她阿爹叔伯说好,一找到阿哥便一同来京都赴宴,路上也没怎么耽搁,眼见都到了东华府,小阿哥却泼皮耍赖闹脾气,说什么都不肯进去,非要带着玲珑琴一起。
小阿哥的品性她不是不知道,他认定的事情就是九匹马也拉不回,龙翎甚至有把他连船还有古琴一齐抬进东华府的打算。本来也不麻烦,主要是玲珑琴娇贵,寻常都是阿哥的手下冰清和采桑一起抬着,此次事发突然,并未带上他二人,是以无人抬得动,叫下人抬着又担心一个不注意刮花了摔了,实在头疼得紧。。
众人劝说之时,一个白影跳入众人眼脸:“我来帮你!”
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模样,只知道一身白色。来人哈哈大笑,一来一回间竟夺去了玲珑琴。
“我当为的是何物,原不过是把破琴。”白衣男子轻易抱着琴随手拨弄着琴弦,闭上双眼聆听:“就不该留着。”话音刚落,琴被“吭”的一声摔落,琴弦弹出,琴身断成两截,残骸有点惨不忍睹。。
非少急眼了,想也没想扑上去:“啊,玲珑!大胆狂徒,光天化日,竟行这强抢之事!你赔人家的宝贝玲珑琴!”
另外四人合不上下巴,惊呆了!。
好似自己非但没做错事,反而做了件好事一样,白衣男子看也不看地上的残肢碎片,像没事人一样,挑眼看向惊呆的龙翎,问:“你们是被请来的客人?”。
那是龙翎第一次见到如此不羁的少年郎,以为眼前人不过是个眉目如画,飘逸俊朗的白衣少年,一个无关江湖武林的毛头小子而已。单凭他能抱起玲珑不喘气就能看出他力气大。
她如何也想不到面前这个普通的白衣少年有多大能耐,以至于后来每每落难,她总是护在他面前。那时,他只是个江湖混混,成天骗吃骗喝的市井无赖。是以一段时日二人什么都不做也不愁饿肚子,天天有进账。
直到那晚,见到了传说中的睚眦兽之后,才晓得自己的跟班原来那么大的来头。
“喂!你做什么平白无故的摔坏……我阿哥的琴?”龙翎从来没见过那么深邃邪魅的眸子,不经意间有些失神,片刻回过神道,“这可是他的宝贝。”不知觉中,说话的气势明显降了音调。
对方半晌没回话,摸着断掉的凤尾丝,低头不知道想什么。
她瞪着眼前的凶手。
“沉香木?”白衣美少男捡起一块碎屑闻了闻,不屑道:“凤尾丝?”。
非少鼻子斗气歪了,浑身发抖:“好你个小白脸,不知天高地厚,有种你冲老子来,摔人家东西算什么本事!你奶奶的报上名来!”。
“夜家晚辈姓歌,名未央。”此人的声音很好听,尤其说出“歌”字的时候,那就像世上的催眠曲,令人很容易就平静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同性相斥的关系,非少怎么看对方怎么不顺眼:“叶家?”非少思索半刻,突然想起了什么:“是叶宰相的叶?”
来人不露痕迹的稍微停顿:“正是。”
“没听过叶宰相家有个叫歌未央的呀?”非少觉得是对方想赖账,所以乱编的名字想糊弄人的,“真是叫歌未央?怎么不姓叶?”
“未央是宰相家的远房亲戚,今日青禾郡主大喜,先行一步。”歌未央不露声色的扯了一句。
说完,人就走远了,在一看,街上人来人往,哪里还有什么白衣青年的踪迹。
龙翎感慨这人跑得真快!
龙非抱着琴骸痛哭失声,嘴里不忘骂上两句,无非是什么欠债要还,抓不到凶手誓不为人,要他血债血偿之类的。
龙翎听得是惊一阵唬一阵,觉得原来不光是市井上小贩泼妇,像阿哥这样的青年才俊也可以骂奶奶的,还骂的畅快淋漓,那阵势,是个泼妇上来都败下去。
白衣少年走远,他的紫眸深深的印在龙翎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