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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曾几何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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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月挂树梢的大街上,一灵巧娇小的身影迅速穿行于房顶之上,她一手捂着受伤滴血的右臂,右手上死死拽着一方帕子,帕子里的东西散发幽蓝的光晕,打眼一看,像极了偶落寻常百姓家的流星。
她身后迅速跳蹿跟着几名黑衣人,为了令女子停下脚步,不经意间甩出几枚暗标,均被女子警醒的避开后,不死心的寸步紧跟。
女子脸色发白,神情较脸色更加犀利的引出右臂的血液做了个血锥趁着侧闪回望之际利用千钧一发的空隙瞄准后飞向身后的追兵,追兵中了血锥来不及吱声从房顶上坠落。转瞬间女子已射杀了数人,仍从四面八方涌来追兵穷追不舍,步步紧逼。
惨淡发白的月光挥洒,房上人很快改变路线来到城镇外山前一片林子前,女子冷笑一声抬脚一踩进了林子。借着月光,追兵中有人注意到林子前立了一块石碑,上面深深刻着“浮鬼林”三个大字,便立刻招手示意同伴,众人停下脚步,互相对望,终于,在头头的一声令下一咬牙头也不回的进了林子。
众人进林子后,不见女子的踪迹,加之阴风四起,寒意逼人,薄雾肆意,头头警惕的手一挥,众人停在原地不敢乱动。
“啊!”忽然尾巴上的同伴一声惨叫后被不知名的东西卷了出去。
人心惶惶,听见接二连三被卷走的同伴的惨叫,头头冒着冷汗强自稳住手中的剑,大喊道:“离若,我晓得你就在这里,出来!”
忽的一阵阴风席地而起,卷杂了一地的落叶,头头的声音被风一卷,立马消失不见。
“哈哈”,阴森的林子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声音时近时远,风中笑声环绕,女子坐在树梢冷眼观望,轻声开口:“都说这浮鬼林的冤魂野鬼最多,想要珠子,哼,有命来拿女吧。”女子阴冷的笑声不绝于耳。
追兵头头冷笑一声,顺手一枚暗标朝着不远处的树梢飞了出去,然,那里早没有女子的身影。
“与其想方设法对付我,不如想想怎么活过今晚吧!”数丈外,传来女子悠远的声音。
追兵们顾不得其他,抬脚便追,黑兮兮的夜里,数双幽绿发光的眼睛从暗处闪现,尾巴上的追兵一个个命丧诡异的蔓藤之下……
太湖酒家。
亮堂的素合间内,蒋正娇刘君肖月三人立在门口同酒家的小二大眼瞪小眼,三人脸上皆是错愕震惊。
“消失了是什么意思?”肖月问。
“小的也不清楚,但老板娘确实不见了。”小二紧张的如实相告。
“你可别框我们,好赖咱也是华美公子的同窗。”蒋正娇以为貌美的老板娘不堪其烦才伙同小二随意搪塞。
“各位爷,小的是真不知,别说您们了,就是我们自个儿也乱成了一锅蚂蚁。”小二满是焦急的回道。
屋内,杨武坐在沈月星身侧狗腿子的拨着葡萄皮,一旁的林大力冷眸眯着眼用余光瞪着,被门口的四人闹腾得心烦,顺嘴道:“人就不乐意搭理,干嘛死气白咧的。”
从前非少骄纵难伺候,海雪特意打通了三间包房讨他欢心。因太湖城大大小小的客栈民宿没有空位,且素合间够大,故众人便歇在了素合间。
龙翎同沈月星一张床,睡下时,沈月星满脑子都是白映寒立在窗前百感交集的身影,翻来覆去愣是没睡着,索性一股脑坐了起来推了推龙翎。恰逢龙翎手臂上曼殊沙华滚烫难捱,脑海里一副美人抱子图越发清晰,本以为就要拼凑所有碎片忆起所有片段,被沈月星一推,愣是在拼凑女子怀中的小女孩面容的关键时刻被打断,一下睁开了双眼。
“睡不着,怎么都睡不着。”沈月星很是恼火的摇了摇头:“你说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谁?杨武?”龙翎躺着眨了眨眼:“那小子一副非你不娶的模样,怎会不喜欢你?”
沈月星有些尴尬的回道:“我不喜欢他,我说的是白映寒。”
“他?”脑海中的白色人影与记忆中清心寡欲的人儿重合,龙翎的心里浮现一个身披战衣的挺拔身影,身影温和的朝她伸出手,轻唤一声:“小白。”
龙翎以为,是自己艨艟了,回想那时沈月星一副刚烈不从的模样,她小心的确定:“当真稀罕他?”
“我……确实欢喜他。”沈月星红脸道:“但我以为他喜欢的人是你。”
“咳咳,咳咳!”龙翎差点一口气别过去,边咳边道:“开,开什么玩笑!”
浮鬼林深处。
女子躺卧在树上,细细看着手里的蓝色泪珠,想着日后自己的平步青云,念着遥远的地宫里被锁链束缚眼盲耳聋说不出一个字的宁澜,她的唇边扬起一个残忍意味深长的笑。
忽地不远处刀光剑影起,蔓藤断落一地,几个身影从阴暗的林子深处跑了出来。女子玩味的收好珠子,眉眼带笑的一旁观望。
“大人,那妖女以为这破林子能困住咱们,没想到,还是被咱们给破了。”有人愤愤道。
头头比了个手势,手下人立马爬上了树,这才躲过了猛追不舍的低矮蔓藤。
“既然来了,为何不出声?”头头冷笑道。
“大人……”手下人还没问出口,便被身后的双手一拧断了气,掉下了树下的蔓藤丛,瞬间没了身影。
“惊羽,身为素落谷四大护法之首,你竟然背叛主子,该当何罪?!”女子令声道。
“哈哈哈哈”,惊羽大笑道:“聂寅那老东西屠我族人,灭我满门,我岂会再帮他?太后对我不薄,我自当肝脑涂地报效!”
“好一个肝脑涂地,如今你我各为其主,别怪我不讲往日情面!”女子法阵一出,蔓藤疯一样的向惊羽等人袭来。
很快,众人毙命,只剩惊羽一人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倒在地上。蔓藤将他卷入空中来到女子面前,女子满是血迹的手抚上惊羽煞白的脸,尖尖长长的指甲划破了他的侧脸,鲜血滴落,女子剜了一滴放入嘴里,冷笑道:“从前我多迷恋你的这张脸,如今,我便多恨你。”
惊羽的脸被划花,呼吸微弱,蔓藤的毒火攻心,他虚弱的开口道:“我只要泪珠……”
女子疯一般的仰头大笑:“真是笑话,从前多高高在上的护法大人,如今像只狗一样的卑微。”
“灭门的事我可以不追究,唯有泪珠,澜儿需要它……”
“澜儿?”女子轻声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被那狐媚子迷了心智,心心念念的只有她……”女子忽然高声呵斥道:“想要月蓝之泪?你求我啊!”
男子眼睛一闭,痛苦道:“离若,我求你……”
离若突然表情狰狞,气场大开:“从前我是那么中意你,那么欢喜你,为了你,我趴在地上求聂寅,可你是如何对我的?你和夜歌没命的追着那狐媚子身后跑,可曾直视我的真心?于你而言,我不过是个一厢情愿的傻瓜罢了。”
“宁澜打碎了护心镜,你便拿我出来顶包,聂寅大怒,生生要了我大半条命,那时,你在哪里?你的眼里只有她打破镜子时不小心划伤的划痕,从没我半分!”
惊羽忽然苦笑:“我以为,你中意的是聂寅……”
离若笑着手上一使劲,生生划断了对方右手的手筋,灿笑如花道:“我不喜欢那个老东西,我喜欢的是你,一直是你……你以为我对他殷勤是出自真心?呵,我接近他不过是为了权利,有了权利,宁澜不过是蝼蚁,她不是喜欢扮柔弱吗?我就让她扮个够!”
惊羽头冒冷汗,蔓藤越箍越紧,右手鲜血直流。蔓藤饮了鲜血,越发兴奋。
“求你……”
“如今我是素落谷老宫主的女人,你不过是花容身边的一条走狗,那什么求我?”离若认真打量面前的男子,不眨眼睛的挑断了他左手的手筋,残忍的笑道:“你以为我会真心帮聂寅?不过是个破珠子。就喜欢看你今日的模样。”
“只要你喜欢,你大可杀了我……”惊羽俊秀的脸上尽是血痕,痛苦道:“明知如此我还是来了,澜儿是无辜的,求你,放过她!”
“呵呵”,离若侧过身,一不小心滑落肩上的薄纱衣,露出疤痕可怖的背。
惊羽睁大了眼,倒吸了口凉气:“这是?!”
“那年宁澜嘴馋,闹着要吃圣果,你忌讳看守圣果的四头凶兽迟迟下不了手,宁澜闹得厉害,消息传到了我耳里,自然不会令你失望。只是,你当真以为,圣果是聂寅赐的?”离若不动声色拢好了衣衫,轻悠悠的说:“想来,那狐媚子是否告诉你,我是宫里的暗圣女,自然深受宫主的福泽?”
惊羽嗤笑:“难道不是?”
“哈哈哈”,离若突然一挥手,蔓藤将惊羽拉近,她悄声附到对方耳边,一字一句说道:“不防告诉你,天儿是我的孩子。”
“什么!”惊羽惊道:“ 不,天儿是我和澜儿的孩子!”
“天儿出生的印记那里,本是朵极美的白色彼岸花呢。若不是你的好澜儿以我族人要挟我,我怎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尊贵的印记全无,被养在情敌那里?”
“不,不是的!”
“你的好澜儿不过是你的好兄弟夜歌的破鞋罢了,若不是他出身卑微在宫里站不住脚,恐怕娶她的人还轮不到你。”
“不!”
“让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离若靠近惊羽,一字一字无比清晰的说:“灭你一族的人不是我,是你心心念念的好澜儿。”
“啊!我要杀了你!”惊羽大怒,挣扎着使力,奈何两只手被挑断了手筋,有心无力。
“你不想听听是为什么吗?”离若灿笑道:“宁澜抢了我的孩子不过是为了让我认定你对我无情,她打得一手好算盘,本想借我之手灭你族人,我不愿,她便亲手灭了你一族不过是为了架空你,好同夜歌在一起,毕竟,他才是素落谷的新宫主。可惜,她漏算了我,如今,她成了素落谷的罪人,人人唾弃,这不该是她的报应吗?”
“贱人!你撒谎!”惊羽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你放心,你是离若穷尽半生喜欢的人,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去,我要你眼睁睁的看,看你最看重的两人是如何背叛你的,我要你看着,你口里的贱人是如何浮笑半生的。”
“贱人,贱人,贱人!”惊羽一个度火攻心,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终于,不堪蔓藤的缠绕,昏死过去。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离若坐在树上摆动着双腿,轻声哼唱着儿时的歌谣,蔓藤将惊羽送到她身边,惊羽的头靠在她的腿上,她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轻轻摩挲他的脸,只一瞬,手一挥,他脸上的血痕恢复如初,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泪,她在幽幽的唱,幽幽的说:“离若舍不得你死,你不能死,该死的,从来是他们。从今以后,我来保护你。”
离若的腿上,惊羽的眼角留下一滴泪,他的面容安详自在,脑海里闪现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总是默默关注着他的女孩,总是害羞的望着他。
夜晚的床榻。
“我想,我是喜欢他了。”沈月星红着脸说道。
“什么才是喜欢?”龙翎睁着眼问。
“心悦他,他开心时自己也开心,他不开心时自己也不开心,惟愿他好,只要他好,自己怎么都是值得。”沈月星开心的躺下。
“原来是这样。”龙翎松了口气,说:“若是他好与不好自己再不关心呢?”
“那便是不喜欢你有喜欢的人吗?”沈月星多嘴问道。
龙翎翻了个身,脑海里渐渐涌现另一人的身影,那人总会静静的站在一旁望着她,唇角似笑非笑,她以为是自己玩太累,对这样的念头一笑置之。
在她的神思里,属于小白的神元正一点一滴的侵蚀掉本属于她自己的元神,正是因此,那个名叫龙翎的孩子的元神一点一点的消散,再无回归,渐渐,她的神思,终于被小白的神元占领。睡梦中,她瞧见一个模样酷似自己的人儿站在皑皑白雪中冲着自己微笑,她以为,那便是自己,很远以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