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绾芳华》长山玉

22、赴约

　　午后的湖边。
　　“说好了，今夜日暮时分大榕树下不见不散。”沈月星边走边回头笑着。
　　“嗯，不见不散。”龙翎招着手，恍若见到白花花的十两银子跳进她的口袋。
　　“如此忽悠人家好么？”歌未央躺倒在草坪上，嘴边叼着一根茅草芯。
　　“这边说通了，就差那边了。”龙翎掰着手指头在算计什么。
　　“哎。”歌未央拿过她头顶的草帽挡在自己的脸上，悠悠的说：“我瞧着人家八成看上的是你，你却给人家当红娘，岂不负了人家？”他觉得有必要给这个慢半拍的傻丫头打打预防针。
　　“你说什么？”龙翎“百忙”之中抬头看了眼悠哉哉的歌未央。
　　“我说我没吃饱。”这个丫头，太隐含的话说了也是白说，何必捅破窗户纸，直接看好戏不是更好？
　　他有些无奈：他原来多冷漠的一个人也会自动变成街头大妈。她们，终究不是同一人，只是自己借着她怀念他的澜儿罢了。
　　午后的阳光明朗洒满湖泊，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三两只的蜻蜓低低贴着湖边飞过。空荡荡的课堂，并排坐着二人。
　　“白映寒，跟你说件事。”龙翎倒也不扭捏，有事说事。
　　“不去。”简短几个字透露出声音主人的清冷。
　　“我都还没说什么事，你就不去。”龙翎就不相信了，这么好的事，换做是杨武林大力那几个小子还不贱巴巴的“束手就擒”，怎么换成他就不答应了？难道是她不够委婉？于是她换了种说法问道：“想不想要貌美如花的媳妇？”
　　为了加大吸引力，她特意在“貌美如花”四个字上加强了重音。
　　“不想。”冷淡淡的两个字就这么不经思考的吐了出来。
　　嘿，她还就不信邪了！沈月星是谁啊？那可是院花，还火云城的大小姐呢，这么大一块肥肉，这么大的好事，他怎么就不想了。
　　龙翎不死心的说道：“这可关乎你的终身大事，要是不去以后后悔了可没后悔药吃。”她信誓旦旦，说的跟什么似的。
　　白映寒没理她，只是静静的翻阅着手里的本子。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淡淡的开口说：“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能答上来，我就去。”
　　“明白，明白。”龙翎心里发笑：想去就想去呗，非扯不下脸面，非要给自己弄一台阶下，还摆谱。她心里暗暗的将白映寒鄙视了一番，随即咽了口唾沫。要知道白映寒出的题肯定是很难的，可这也是个机会，一个赚取那小十两银子的机会。
　　“为什么有鱼吃不叫上我？”白映寒低头优雅的翻着本子，头也不抬，喝了口茶，不咸不淡的说着，声音很轻，轻的和树梢上的风一样轻，轻的这话一点含金量都没有。
　　从前她吃什么，总会第一时间叫上自己，龙翎却不会。
　　听完龙翎就傻眼了：这就没了？她眨巴眨巴眼睛，当真不敢相信堂堂一那么大的才子居然拷问的是这么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他又不是猫，为什么吃鱼了要喊他？他是在不信任她的智慧还是在打趣她？怎么想，她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发蒙的同时情不自禁的来回打量了一下白映寒那张万年木头脸，怎么看……都不像猫啊。
　　苍天作证，白映寒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一想到歌未央那小子一来龙翎就拿烤鱼招待他，他心里怎么都不是个滋味，他心里不爽，很不爽。
　　把气氛搞得这么正经，完全是个人习惯问题，他的确没有戏耍她的意思。这点上，他倒不在意，因以这丫头的后知后觉的程度，她定不会反应过来。
　　“没想到。”这是最直白的回答，也是最真实的回答。约莫她请歌未央加餐的时候确实没有想到教室里她座位旁还坐着一个白映寒，一个也想吃烤鱼的白映寒。
　　“时辰？”
　　“戌时。”
　　“地方？”
　　“老榕树下。”
　　这就算答应了？
　　他的问题就算过关了？
　　龙翎甚至不敢相信就三个字就能说动他，还以为她会费一番唇舌出一身汗，然后词穷后求着他答应。
　　关于这些，龙翎想的很透彻：人老百姓一年也就二三两，那还得累死累活的，眼下放着白花花的十两，脸皮什么的不要了！她甚至打算好要是他不答应，她就叫上她小弟歌未央把他绑了去！不过就此看来，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非要不要脸皮的地步，小弟的那边自然也是不用了。
　　啧啧，堂堂大龙门的大小姐，为了区区十两银子，也真是出息。
　　另一头，林大力顾不上手里拿着的拐杖愣是急切的一瘸一拐的赶到食堂门口冲着早就不怎么耐烦的杨武招了招手。
　　杨武一见到他，吐掉了无聊时咬着的筷子三两步上前把他拉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小小的巷子挤满了人，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书院里自称是院花的拥护者们，其中，也包括一个时辰恨不得分成两个时辰用来读书的好学生王启开。
　　这一伙人聚在一起，目标很统一，想法很纯粹，那就是要彻底整一整他们都觉得碍眼的毫不起眼的臭小子龙翎。为了这么个谋划，这帮人从昨儿个夜里就开始准备了。
　　“就在今日，日暮时分，榕树下。”林大力将方才好不容易听来的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果然，就知道那小子没安好心，居然真的选在了那里。”蒋正娇恨恨的说道，同时看了看很有把握的杨武：“你小子怎么就知道他会选在榕树下？”
　　“屁话，这都猜不到，也就不要指望能追星儿了。”一句星儿叫得好不亲热。
　　一直沉默的王启开有些疑问的开了口：“白映寒和龙翎的关系不错，很厉害的样子，还有他的小弟，紫眼睛的那个，一看就不是好欺负的，你确定有把握？”他是怕到时候真动上手来他们这么多人也不是那三人的对手，毕竟，白映寒和歌未央打架时候的阵仗他们不是没见过，有此顾虑很正常。
　　杨武笑得一脸成竹在胸：“放心瞧好吧，日暮时分就等着看好戏吧。”
　　众人虽不知他打得什么如意算盘，但顾虑到他好赖也是礼部尚书的幺子，手腕和手段应该不会让他们失望。
　　相比而言，他们的算盘不过是过家家，一对真正恐怖的人马正悄悄朝着书院移动。本来明朗祥和的天，凭空添了不知几分的阴鬼气，一票银色的队伍穿梭山林间，最显眼的是打头的一抹大红的娇俏身影。
　　“冀，你说咱俩谁会先到？”清脆若银铃的女声穿透在山林间。
　　“呵呵。”大红色身后紧随着的男子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好看的弧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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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时分来得不急不慢，就连彩云后面的落日下山也那么有条不紊，一切都朝着众人所希望的那样发展着，待日落西山，鸟儿归巢，傍晚的风掠过老榕树上最后一片叶子，精心打扮的沈月星早早的等在老榕树下，为了即将到来的期待，她还特意躲在了一旁，想给倾心之人一个惊喜。
　　临近日暮时分，白映寒果真应邀来到了老榕树下。
　　按着龙翎的知会，特意穿了一身龙翎的衣裳，打扮的也和龙翎平时的样子不二。这个自然不是龙翎那个慢半拍能想到的，而是体内活跃着恶性因素的歌未央特意提醒的，也亏了龙翎愣是没看出来。白映寒觉得既然是龙翎的安排，照做也无妨，根本问题在于龙翎当时诓他说那是给他准备的新衣服，见个姑娘怎么都要打扮一下。
　　当然这也是不良分子歌未央的“善意提醒”，至于用了什么方法都不重要，龙翎定会好长一阵子才会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件多么恶略的事。
　　白映寒挑挑眉：打扮？一想起自家师傅那身千百年不换的装束，他觉得龙翎说的也没错，是要好好打扮下，尤其她身边还围着一个经常打扮的跟只花蝴蝶一般的歌未央。
　　重点是，这身“新衣服”是龙翎给的。
　　依着白映寒的能耐，他自然知道龙翎和书院那帮臭小子打赌的事，自然也知道龙翎费尽心力想撮合的是和谁，他平日都在人间修炼，自然也知道十两银子有多白花花，他更清楚只要是龙翎让做的事他都不会拒绝。
　　可是……就十两？还银子？难道他在她心中就只值这个价？
　　没由来的心里堵了口气，受不了龙翎的啰嗦，很不情愿的来到了榕树下。他知道他今天要是不来，龙翎真有本事把他拿麻袋一罩扛过来。想想就头疼，明明脑子就不好使，偏偏性子还拧的可以，看来，他以后有必要给她好好开发开发脑容量。
　　日暮时分很快就到，书院的院士先生们和往常一样该忙活的忙活，不忙活的找乐子度日，偶有几个不忙活的自然的注意到平时一下学就在学院的院坝里叽叽喳喳的猴崽子们今日居然都不在院坝里叽叽喳喳，整个学院一时间很是安静，安静的让人很是欣慰：可算摆脱那帮烦人鬼们了。至于那帮崽子们去了哪里，他们也不好管闲事的多操那份心。
　　小树林里，杨显芝弹着古琴，悠扬的琴声散落各处，好不惬意。
　　远远望去，不见该出现的可人儿，白映寒松了一口气：那小丫头怎么就那么笃定沈月星会来呢？这个傻丫头，要是知道沈月星喜欢的是她的时候那表情应该挺精彩的吧……好吧，其实白映寒体内的恶性因子也挺活跃的，不过他可不承认他是故意放纵事情发展而不说的。
　　事情就是这么巧合，白映寒刚想到龙翎分神的时候，榕树后面一抹红色身影窜了出来二话没说一把按着白映寒的后脑勺粉嫩的小嘴唇就上去了，一番熟练的亲吻后狠狠咬住了他的唇瓣，他一吃痛牙关开启，一条滑嫩的小舌不客气的攻城略地。
　　来人深陷在自己的缠绵中不可自拔，白映寒睁大了黑墨般的眼瞳，惊呆了：自己好赖活了那么些年，这么些年一直守身如玉，今天，居然被一个从树后面冒出来的这么个小丫头给轻薄了！这事要是传到白云慈的那位的耳朵里还不得笑他个百八十年？
　　趁着面前的沈月星还没吃完最后一点豆腐，白映寒不客气的推开了忘乎所以的她。
　　“龙翎你个臭不要脸的！”林大力的声音刚落下，棍棒铺天盖地而来，配合他的正是那帮没有在院坝里叽叽喳喳的同样愤恨龙翎的猴儿崽子们。
　　“打！”杨武的声音响彻天空：“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他就不信了，这么多人，就算白映寒和歌未央赶过来之前，怎么地也得把这臭小子打残！
　　让他勾引院花！让他跟他抢女人！
　　棍棒落下来的一瞬，白映寒一个闪身闪到了人群之外。事实上他早知道这帮猴儿崽子们会对龙翎不客气，这也是他答应她赴约的原因之一，如若不然，指不定龙翎那小身躯被打成什么样了。
　　杨武是个怜花惜玉的，早就把沈月星往自己怀里拉，众人只顾着打击龙翎并没有注意到他怀里的沈月星的脸色有多糟糕，因为她借着大家的火把看清了人群外穿着龙翎衣衫的白映寒……被亲肿的嘴……
　　渐暗的天色，十来个夜行高手以惊人的速度穿梭在山间小道上，片刻功夫，悄无声息的停在了墨元书院的正门口。
　　此时院士们早已回房，就连树林里弹琴赏景的杨显芝也在众人哄闹的声音中回了自己的房间。先生们感觉很无力：这才安静了多会儿啊就闹，还往死里闹，真是朽木不可雕！
　　一个夜行者来到为首的头头面前抱拳跪膝：“禀大人……”
　　“哟，今儿个来的这么准时，东华府那位可真没少给你报酬，我倒是很期待红魅知道以后脸上会是个什么颜色。”靠在院门口的大石上的一抹玄色身影抱着手悠悠的说道。
　　下属还想说话，头头一挥手，下属瞬间回了队伍。头头拉下了头上的衣帽，露出了银色的长发，眼神里透露着明显的疏离：“原来传闻都是真的，你真的为了一个小丫头群屈尊降贵的跑到这山旮旯里了，赤炼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也不怕人笑话。”
　　这话听着是嘲笑，但黑森森的队伍里却没人发出丁点笑声。
　　歌未央吐掉嘴里的头尾巴草，不声不响的走到头头面前站立，眼神里闪烁着冷漠的寒光：“好久不见啊，老朋友。”
　　头头抬眼看也没看他，冷声道：“好狗不挡道！”说着就要前行。
　　“啧啧”，歌未央啧啧两声，引来了队伍中夜行者们的怒目而视，不过他可不在乎这些，伸手拦住前进的头头，一脸嫌弃的说道：“脾气还是这么坏，红魅怎么受得了你。”
　　“红魅红魅，还真是亲热，要让人知道你冷落她多年，那才是真的笑话。”冷冽的声音里多了些蕴怒。
　　歌未央全当没听见，神情恢复正经后，淡淡说道：“今天你怕是要失望了。”笑话，敢动他的人的人还没出生呢。
　　头头冷笑：“怎么，放着凤凰不要，为了这么个没脑子的野麻雀，以后出去不要说你认识我。”
　　认识不认识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家伙居然说龙翎没脑子！虽然某人现在不会承认那家伙嘴里的龙翎有时候是真没脑子。
　　“银冀，你找死。”淡淡吐出几个字，身形已经闪到了银冀面前，狠绝的一掌朝着他的面门劈了过去。
　　烛光笼罩的房间内，龙翎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灯芯，托着脑袋，来来回回吹着烛火，烛火时明时暗，关键要熄灭的时候又亮了起来。
　　“就这么没耐性？”杨显芝放好了古琴，坐到了龙翎对面，自顾自的倒茶，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激动。
　　“彼此彼此。”她承认，如果这件事成了，那么得到的不仅仅是十两银子，最重要的是她报了白映寒的恩。
　　“都这个时候了，差不多该结束了。”杨显芝淡淡的说道，口气里听不出一点涟漪。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初歌未央是怎么嘱托他照顾好龙翎的，这傻妞，估计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志在必得，也不知道谁算计了谁。不过这都跟他没关系，他要做的只是看好了这傻妞而已，外面怎么闹都跟他没关系不是。
　　“你说……事情会顺利么？”龙翎看着时明时暗的烛火，忍不住开了口。
　　关于她要撮合白映寒和沈月星的事她是同杨显芝说过了的，所以，杨显芝也算的上是个同谋，毕竟当初歌未央想白映寒穿着龙翎的衣衫的事还是从他的嘴里提出来的。当时他的嘴角不客气的抽了抽：这几个小娃娃有点意思。
　　歌未央交代过，只要把龙翎困在他房间里待上四五个时辰就成。可龙翎可是个女娃子，那家伙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一个女学生在男老师的房里待上四五个时辰不会发生什么事？要知道墨元里这批新进的猴儿崽子们的八卦天赋都不是一般的高。
　　这可真让他头疼。
　　“昨个浩宇兄家嫂夫人来了，走，咱们去他房里坐坐。”不一会儿杨显芝就想到了这么个由头，人多了不就没事了嘛，未了觉得该说的更堂皇一点，加了一句：“你终究是个女儿家，正好浩宇兄家里有两个姐姐，去了你们也好聊聊，增进增进感情。”
　　闻言龙翎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一番：都说王浩宇家的那位可贤惠了，厨艺更是了得，人一年难得来几回，上次就带了不少好吃的过来，叫上了一众老师们说是分享分享。杨显芝这厮可真没跟人家客气，一只腊鸭就被他一个人吃了一半。
　　希望这回王浩宇家的那位带的食物充足吧。
　　夜幕降临，小小的山旮旯里可真是热闹非凡。
　　书院门口，歌未央和银冀大打出手，谁也没和谁客气。电光火石间照亮了书院的上空。
　　亏得这么亮，老榕树下的一帮人才发现他们围困的中央一个人都没有。
　　白映寒看了看天，眸闪冷光，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
　　杨武怀里的可人儿看着白映寒离去的背影，不自觉捏了捏拳头：这可是她的初吻啊！因为想要收服龙翎，所以她二话没说就上了一个狠招，没想到弄错了人？！
　　“该死！”想到以后都要跟着这个小白脸她不自觉的骂道。
　　虽然沈月星行事风风火火，虽然她接触了很多男人，虽然她从小就发誓绝不像她娘一样守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边一辈子，虽然没人看见，但举头三尺有神明，做过的事可不能说没做就没做。
　　这就算有了肌肤之亲……她的一辈子啊，她的龙翎啊，谁能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帮孙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想到这里，沈月星神色幽怨的看着周围喊打喊杀的一群人，意思就是这帮人刚才看见了，而且还见证了。这回，她就是想装不知道都不行。要是一般人，她大可杀了然后装傻，可这帮人是什么人啊，林大力是御史中丞的独子，蒋正娇又是新科武状元的弟弟，杨武还是礼部尚书的幺子，全他娘的是朝廷的人，得罪一个她那身为火云城城主的弟弟都不好过。
　　这些都是次要的，重点是她的初吻没了，好吧，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亲那块木头的时候居然他娘的小鹿乱撞有了感觉！说明什么？以她感情路上走了那么些年的经验而言，她于电光火石之间居然移情别恋了！居然还他娘的是块木头！
　　她，居然喜欢上了一块木头！
　　初吻……
　　她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