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朔夜Sakuya

2、第 2 章

　　苏夜流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他跳起来，指着樱重华堪称秀丽的鼻子直嚷道，“谁跟你要成为同伴啊？！”

　　樱重华缓缓地叹息，拨开他的手，无奈地摇头，“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也不想贸然来打扰你……但是……他坚持说只有你才能帮助他。”说罢，樱重华伸手往背后一揪，像是揪住了什么东西的样子，然后他和樱重华之间的空气蓦然沉重了起来，流动之间仿佛夹杂了些什么，慢慢地，慢慢地，有什么半透明的东西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在浑浊的空气里浮现出来：首先是在空气里飘来飘去的一双苍白的脚，然后是身子，最后是一个染满了黑色鲜血的金色头颅！

　　那个头颅突然对他睁大了双眼，快速地凑过来，然后笑得很灿烂，那张漂亮的却烂了一半的脸正是苏夜流昨晚噩梦里的那个头！

　　那个头颅还朝他飞来一个魅眼，笑得像是要去夏威夷旅行一样，他说，“HI~美男子，还记得我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

　　谁会忘记一个在噩梦里张着嘴拼命咬着他手指，不让他放手的头！尤其那个头还烂了一半！

　　察觉到苏夜流似乎并没有像他那般遇上老朋友的兴奋感，但是那熊熊怒火就一直在背后具现化，那个头——不，现在他有身体了，应该叫他那只鬼，那只鬼瑟缩了一下，转眼间便飞窜到樱重华背后，只露出两只还很漂亮的淡褐色眸子偷偷地朝他看来，一见苏夜流瞪他，那双眼睛立刻畜满了泪水，可怜兮兮的，活像是被苏夜流欺负了一样。

　　苏夜流气呼呼地坐在他宽大又柔软的毛毛椅，没好气地想要是他是驱魔师就第一个收了他！

　　慢着——事情有点不对，他虽然一向能看穿人的内心，可是他可从来没有阴阳眼啊！

　　见他又“呼”地站起来，用一种杀人目光像激光一样把樱重华的全身上下都反复解剖无数次，樱重华即使不用触碰苏夜流，也知道他在生气。

　　樱重华小心地退后几步，防范着一不小心就会酿成一人一鬼的灭门惨案，不由得赔笑着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是这个忙只有你能帮得上，可能跟你的名字有点关系，你在睡眠中的灵感比我还高——诶，虽然我本身并没有灵感，我只有灵能力，也就是俗称的能驱鬼——但是这个不重要，这个少年——”樱重华把一直躲在背后的金发鬼魂抓出来，微笑，“这个少年，之前被杀之后还被肢解了，他缠着我找了很多地方，把他的身体都找了回来，但是他的头就怎么也找不到，你看他的头已经烂了一半了，完全腐烂之前还找不到的话他就无法实现最后愿望，这样就不能去冥界投胎，会变成孤魂野鬼的……”

　　“STOP！”苏夜流抓狂地大叫道，“那关我什么事！你能驱鬼你去找就行了啊，为什么要扯上我！我又没有灵能力！”苏夜流的怒气持续上升，他气自己刚才怎么会差点迷恋上这个男人！他除了眼睛漂亮点之外简直一无是处，一开口之后简直气质全无！抓狂抓狂抓狂！他的品味！他的STYLE！差点就给这个叫樱重华的男人给毁了！哦，那比世界末日还惨！

　　“可是……我也说过我没有灵感，只有灵能力，只有拥有很高灵感的人才能看得见这种东西啦……”樱重华皱着眉沉思了一下，突然自顾自地傻笑，“就像是鼻子很灵光的搜索犬！哈哈！这个比喻好，那我就是牵着搜索犬的饲养员咯~”

　　这个男人……真是TMD的欠揍！

　　苏夜流陷入暴走边缘，拉高衣袖就朝樱重华比中指，“TMD，你这白痴！给我滚出去！要不我们决斗！”

　　樱重华“呵呵”笑着直摆手，“年轻人别那么冲动嘛，小心会受伤啊！”那灿烂的笑容看在苏夜流的眼里，意思就是：你打不过我的，小心受伤啊~

　　愤怒！这可关乎一个男人的尊严问题！

　　正当怒火在他们两人之间熊熊燃烧，无差别地波及一切物体的时候，一般来说很怯懦的鬼魂却从樱重华背后冒了出来，一记手刀劈向樱重华的鼻梁，“YOU SHIT UP！他可理解不了你这冷幽默！乖乖坐到旁边去！”

　　鬼魂解决了一脸怔忪的樱重华之后，又把头转向苏夜流，那种认真的眼神看得苏夜流全身上下打了个激灵灵的寒颤。

　　“苏先生，对不起这么冒昧地打扰你，我先自我介绍，我叫段敛空，终年20岁。几天之前被人杀了之后身体被肢解，因为一直找不到头，让我的脸慢慢地开始腐烂，可是我还有一个不得不完成的最后愿望……”

　　他低下头，沉吟了许久，脸上一瞬间浮现起既温柔又悲哀的表情，眼眸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苏夜流几乎捕捉不到，“我有一个恋人，我们已经结婚了……他还不知道我已经死了，他大概还以为我跟他闹脾气，任性地失踪几天……他表面上很坚强，实际上却是个很脆弱的人，他没有亲人了，只剩下我在身边……至少……至少请让我以漂亮的样子跟他说一声再见……求求你了，只要你能找到我的头，撄先生便能让我回复实体一个小时。求求你！”

　　他说完，很恭谨地低下头，然后缓慢地跪下，苏夜流盯着他的胸口，看见一个小小的段敛空满身的伤痕，在父母的葬礼上哭泣，低喃着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愿意要他。然后一个很俊秀的戴着银框眼睛的男人在他身边蹲下，冷漠的脸一瞬间微笑得极温柔，“小空，愿不愿意跟我一起住？一辈子在一起？”

　　然后是一片黑暗，再次出现的时候，段敛空已经长大了，两个人穿着白色西装站在夜晚的教堂前，男人轻轻低下头亲吻段敛空，“即使我们会受到所有人的唾弃，我甚至不能给你一个名义，但是，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美丽的回忆，两个人站在星空之下亲吻，哭泣并且微笑，纯粹的美丽，让人目眩。

　　苏夜流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让人动容的回忆，他低下身，尝试去碰他，却只触摸到一片虚空。他茫然地收回手，“既然那么爱他，既然那么舍不得，既然那么难过，为什么你不哭呢？”

　　段敛空抬起头凝视着他，眼神凄楚，声音压得很低，“你不知道吗？鬼魂，是流不出泪水的。”

　　苏夜流窒了一下，许久许久才长长地叹气，“我昨晚梦见你的头颅，是在一片河流中，夜晚的流水，水非常清澈，混杂着草的香味，还有很多很多的萤火虫飞来飞去……”

　　被晾在一旁的樱重华像个小学生一样举手回答，“据我所知，这个城市貌似只有一条臭水河……连接沟渠的……”

　　臭水河……连接沟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