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不违》未解忆长安

46、分飞（二）

　　分飞（二）
　　祁阳王府的长廊里，郑容华带着侍女逶迤行过，侍女手里带着郑容凛交付给她的物件，莫说这郑容凛为着让自家妹妹能与简朝宗多接触些，也是煞费苦心。
　　然而郑容华虽然并不十分热络，但也没那勇气也对抗自己兄长的安排，她习惯了藏着自己的心思，不表达自己的所求，对于简朝宗，却说不上是爱或不爱。

　　那边简朝宗却是忙得脚不着地。全部祁阳军上下都在为了挺进孟阳做着准备工作，军需粮草，各人统筹……虽则祁阳军上下素来都是军纪严明，颇有条理，但是尽管如此，需要简朝宗做最后决断的事情仍然堆满了他的案台。连着三日他都已经没怎么合过眼了，眼底泛着青色。幸而常年练武底子好，看起来倒也只是憔悴了一些。

　　正看到手里周禀昌递上来的折子，里头写到孔勇在军里操练了几日，却是打败全军无敌手，连周禀昌自己都没有讨得好去，若是此人用得得当，祁阳军必是如虎添翼，但是此人却有些野性难驯，轻易不肯低头，因此周禀昌觉得很是麻烦，前来问简朝宗的意见。

　　简朝宗笔头略略顿了顿，抬笔写道：“编入亲军，待遇一律从新兵，奖罚随众。”再一顿，续道：“其日常生活，录入报备。”这样的安排，却让周禀昌摸不着头脑，这究竟是打算将其锤炼委以重用呢？还是等闲视之呢？想来想去，一拍脑袋，管他娘的，自己只管照做就是，这些费脑子的事，就交给那些心里九曲十八弯的人慢慢想去好了。

　　简朝宗批完所有折子后，看看外头，已是日头西斜了，想着去看看赵氏兄妹，一并吃个晚饭，甫出门，却听到四方子来报说郑容华来了，简朝宗顿顿，却也转了步子。

　　郑容华等了简朝宗许久，却不见他来，便随手扯了书架上的一本游记看了起来，清风拂过她的面颊，吹得书页簌簌，这样的景象看在别人眼里却也是很美的。

　　简朝宗踏进屋子，便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对于郑正的这个孙女儿，简朝宗的印象其实很寡淡，她总是很沉默，眉头始终蹙着，身上穿的衣裳也很是素净。虽则晓得郑容凛一心想撮合他俩的好事，但是郑容华却也是不咸不淡的。

　　听得声响，郑容华好像有些惊到了，但也是一瞬，她起身理了理衣裙，俯身见了礼。简朝宗点了点头，径自坐下了，道：“最近事情多，总不得闲，没来得及见客，莫怪。下次只管叫你哥哥让下人送过来，不必你自己跑这一趟。”

　　郑容华点头道是，再上前一步，却是有些激动，说：“王爷，容华此番，是有一事想求您！”

　　简朝宗喝茶的手倒是顿了顿，眉头一挑，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吭声。

　　郑容华更上前一步，缓缓跪在地上，眼里泫然有泪，“当我年幼时，家国逢此大变，是我的不幸，当年我和哥哥在孟阳受尽欺辱，几乎丧命，母亲为了让郑家留下这一点血脉，委身于蜀王，我和哥哥方能活到今日。我求王爷他日与蜀王刀剑相向时，能够对我母亲网开一面。”说罢，实实在在地给简朝宗磕了三个头。

　　简朝宗嘴唇抿紧，没有说话，再看一眼郑容华跪在那边，纤弱却透着坚定的身影，倒是想起了郑正，他这两个孙辈，反倒是这个孙女儿与他更为相似。心下感叹，到底是应了下来，他只“嗯”了一声，郑容华却仿佛得了一个保证，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简朝宗道：“简恒这人心思难测，你母亲呆在他身边，即使有我的承诺，却也非完全之策。”

　　郑容华抬头：“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十足十的把握的，若是母亲没有那个夫妻，容华尽了自己的努力，也不能苛责哪个。”

　　简朝宗点头：“如此你先回去吧。”说罢背手走了。

　　郑容华扭头看着简朝宗渐行渐远的背影，那个青黑色的身影挺拔俊秀，却已然隐隐有了王者之风，哥哥总说让自己对他多上些心，若能结成姻亲，郑家的门楣在帝国又能光耀几十年了。是啊，那些曾经的屈辱，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弱小和无能罢了。若是能将权力抓住，母亲又何至于落到如今这般耻辱尴尬的境地？

　　却说那日赵致远带阿仰出了霍府后，依简朝宗的意思是让他们住在自己府里的，被赵致远婉拒了，却原来赵致远甫到祁阳，就已经着手找住处了，日前已经租下了一个两进的院子。离祁阳王府隔着好几个街道，却最是一个热闹的所在。这几日阿仰将那边收拾妥当了，看起来倒很像那么回事情。简朝宗每日再忙都会过去吃顿晚饭，阿仰比之在胡图山里时要沉默很多，原来在山里也许没那许多顾忌，人的心倒离得近些。赵致远离了扬州，想着总得谋条生路，这几日想在祁阳城里开个小商铺，卖些吃食之类的。

　　简朝宗却另有自己的打算，大军不日就要启程，战事一起，虽则祁阳是后方，相对安全，却难保不生变故，倒不如跟在自己身边的好。看那赵致远也是个精明能干的，有意将他收在麾下佐理兵马粮草的事情，问过赵致远的意思，他却说要考虑几日。

　　简朝宗对于阿仰的心思祁阳军里都心知肚明。但是大多对于王爷惦记着一个怎么看都不甚普通，甚至是嫁过一遭的姑娘有些不能理解，想着或许也是男人一时的兴趣罢了，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简朝宗对于阿仰的事情实则是有些着急的，前有霍群英，现在又来了个孔勇，且阿仰现在又是自由身，自己若是还把心思藏着掖着，怕到时候到头来一场心思又成了空。

　　十几日过后，前头的探路先锋传来消息，简朝宗看罢回信，眼里终于浮现了笑意，立时号令手下众将领着手准备，明日一早拔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