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狐物语》歪曲少年

3、第二章，水间云樱

　　清澈冰冷的泉水从水云造型的出水口缓缓流出，汇入净手池中。水流的声音沁人心脾，平日的神社总是一派宁静安详的样子。
　　让人难以想象这里曾经被摧毁得只剩残垣断壁。
　　进入神社参拜，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这净手池中清洗双手，以去除身上的晦气。水池的正中央有着一只石雕狐狸，趴伏在那里闭目养神——那是一只罕见的三尾玉明狐。

　　“辛苦你们了，莲、青苑。”穿着外褂和袴的男子有着浅蓝色的发色，他接过青苑递上来的卷轴，放在神坛之上。
　　“是，沧月哥哥。”青苑如此应道。
　　这个封印着各路妖魔的卷轴，平日都放于神社内堂，被这里的封印镇压着。
　　莲将手藏在袖子里，交叉抱胸地站在一边。赤色的眸子定定地凝视着某一点，放佛陷入了某种沉思。
　　看着这个让人操心的弟弟，沧月知道这次也没有例外——他还是不愿面对。
　　说的是呢……沧月闭上眼睛，放佛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赤色巨兽的吼声冲破苍穹，生命在它脚下全都化为死灰。宛如末日的阴霾吞没太阳，漫天的火光成了唯一的光亮。
　　无论过多少年，这道伤口还是难以痊愈的。果然还是很在意的吧……。

　　“关于最近的事件，你们有什么看法？”莲却毫无征兆地突然开口“不觉得奇怪吗？都是蜘蛛呢。”
　　“看起来不像是巧合的样子。”青苑也对事态显得稍微有点担心。
　　听到这话，沧月不禁愣住了。难道……他是在考虑这个事？这才醒觉，眼前这个孩子，已经不像当年那般年少轻狂，处事和个性都已经变得稳重许多……。
　　说不定……只是自己多心了？看着正在热烈讨论着的弟弟们，沧月不为察觉地露出了淡淡的浅笑。

　　“叮铃铃”风铃轻微地摇晃着，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青苑拉开门，手里端着刚泡好的绿茶：“让你久等了~！”他走到莲旁边坐下，发现哥哥正盯着某处看，顺势望去，是院子里一棵茂盛的紫藤树。
　　“以前那里……是一棵樱树呢。”莲喃喃自语道。
　　樱树？青苑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轻声问：“哥哥……你是说200年前吗？”还记得那是自己小到还没能幻化人形的时候的事情了……。
　　莲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嘛真是的，一不小心就犯糊涂了。”
　　“哥哥你还记我们以前经常在这里打架吗？”
　　“当然，你这家伙从来都没赢过~”莲呵呵地笑着。
　　“哪里！明明是哥哥每次都欺负我！”青苑则是一脸不甘心地控诉。
　　“哈哈……真怀念啊。”那个时候，总是有个人在旁边注视着我们呢。莲的笑容里开始慢慢泛出了苦涩的味道。

　　那棵紫藤树放佛就像水中的倒影，慢慢晕开，变成了一颗樱树。
　　“呜……嗷！”刚刚打扫完的地面扬起了薄薄的尘土，两只小狐狸在樱树下打滚着。与其说打闹，还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欺负和被欺负。
　　黄色的那只在动作和体型上都明显要比桃色那只优胜。
　　年纪尚小的巫女大人倒也不在意，继续哼着小调在一边打扫着。红白双色的服装显得干净利落，袖子上“水云樱花”的花纹，昭示着她生于这里历代的神巫家族。
　　名为清水灵奈的女孩。

　　村子靠近山林，偶尔有狐狸出现也不是什么直到大惊小怪的事情，只是这两只是不一样的。她知道，它们是被称为御先稻荷的灵狐。她还知道，那只黄色的小狐狸在人类面前所隐藏的本体。
　　因为，她看得见他。
　　只是一直都不知道这点的少年，还气定神闲地在她的面前做着诸如追赶麻雀等各种蠢事。
　　直至有一次，她在打扫时不小心绊倒在了落叶堆里。那个家伙坐在樱树上嘻嘻地笑着，巫女大人气鼓鼓地朝树上喊一句“不许笑”！ 少年竟生生被吓住了，立马噤了声，从他瞪大双眼的表情不难猜到他应该是第一次被人类看见。
　　下一刻，少年的脸突然全红了，他张口想说什么却突然“嘭”的变回了狐狸形态，随后快速地跳下树，遁入了草丛中。
　　“哎……等！”想叫住他，但话还没出口对方就没了影儿。
　　真是的……整理着满是碎叶的蓝色长发，巫女大人皱起了眉头“至少也把名字告诉我啊。”

　　再一次相见，是在神社的继承仪式上：下一代的御神狐与下一代的巫女，这才算真正意义上的认识了。
　　那一年，灵奈才十岁，谨慎地跟在神社主持的身后。
　　而莲，也只是一个刚学会幻化人形的子狐，一慌张就会打回原形。

　　对于狐仙而言，人类的生命只是转眼即逝的烟火。光阴似箭，灵奈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然而莲却和初识时一样，放佛时间在他身边根本未曾流动过。
　　“下次不许再偷吃祭品知道吗。”
　　“什么啊……那些本来就是给我们吃的啊。”莲坐在走廊上，向后撑着身子，仰望着天空说道。
　　“就算是这样，不问自取也是偷！”灵奈在一边严厉地说教。
　　“唔……。”完全没有听进去。
　　灵奈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也习惯了。倒是那条毛茸茸的尾巴一直在左右扫动着，让人实在很想……呜，忍不住了！
　　“喂你干嘛！”莲突然全身一抖，不高兴地掉过头来。
　　“嗯嗯~以前就想这么干了，果然好软好舒服~！”灵奈正蹭着他的尾巴，整张脸都埋在了绒毛里“果然还是犬类比较可爱啊。”
　　搞什么啊你这个人……莲看着灵奈一脸很满足的样子，还是算了，他转过脸低声说：“虽然很讨厌，不过这次就特别允许你碰我的尾巴……你就高兴着吧，人类。”

　　但是这种安稳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那一天，狐鸣声震响了整片山林，村子里发生了狐崇。
　　万物皆有善恶，狐狸也不例外。常世有御先稻荷庇佑村庄，亦有妖狐作恶人间。只是从来分不清是非黑白的，都只有人类。
　　一个村民在山里挖出了一块状似墨玉的石块，误以为是宝物将它带回了村子。那之后每逢入夜，村里就怪风阵阵，伴随着狐狸的悲鸣，村民接二连三地离奇死亡。
　　原来那块石头竟是杀生石的碎片，若不将其摧毁，百里之内的生灵都会遭到吞噬。
　　“呜……啊！”灵奈满脸疲惫，吃力地后退一步，一只黑狐就猛地扑至眼前。
　　“嚓——！”黑狐被一下子撕开了两截。
　　掉到地上的黑狐瞬间化成了污泥，莲耍掉手上的污迹，一句话也没说就朝前面的敌群冲了过去。从介入调查开始，已经战斗了三天。莲却像不知疲倦似得，越杀越起劲。
　　黑石不断吐出能幻化成黑狐的烟雾，它们的攻击速度快得像风一样，而且杀掉一个就会出现两个。明明就在眼前……。
　　“等下，莲！”灵奈跑过去想叫住他，但莲却像完全听不到她说话一样，那种锐不可当的杀气，把对手都逼近了死角。
　　“快住手，莲！别再打了！”灵奈跑过去一把拉住他，但怎么都没想到，莲一个转身居然一爪朝自己劈来。灵奈愣在了当场，连躲闪都忘了。
　　莲的眼睛红得像鲜血一样，却如玻璃般毫无生气，脸上甚至还带着疯狂的笑意，灵奈第一见到莲这个样子。但是攻击截然而止，几根断掉的蓝色发丝飘落。
　　“……灵奈？”莲好像刚刚才记起她一样。

　　“你还好吗？”不对劲啊……到底哪里不对？灵奈心里生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却找不着缘由“要不要休息下，你已经三天……。”
　　“好不容易才到这里，现在怎么能放弃。”莲打断灵奈的话，他付下身子做出进攻的姿势“我来帮你开路，你把握时机发动最强符文一定能炸掉它的！”
　　现在这种情况灵奈也只能颔首了，她深呼吸一口气，提起了弓箭。
　　“上了。”莲的脚下生成了红莲的纹章，鬓发微微地扬起“狐尾引三千业火，以吾之名，开通往比良阪的路！”
　　以红莲纹章为中心旋起暴风般的火焰，瞬间转为蓝色。
　　这是来自冥界的阴火，将燃烬所有罪人的灵魂。焰息过后，四周顿时空无一物。
　　“趁现在灵奈！”
　　插着符纸的箭矢前端，打开一个蓝色的樱花符文，整把弓箭都变得如同琉璃般晶莹透彻。灵奈拉尽了弓弦，射出全力的一击。
　　箭矢离弦，发出撕裂空气的低鸣，准确无误地打在黑石上，一道裂痕从中扩散却始终没有崩溃。受到攻击的黑石很快再次放出了烟雾。
　　“可恶，怎么能让你得逞！”莲耗尽了力气显得有点虚弱，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用利爪奋力地给了黑石一下！
　　“呜！”坚硬的石面让冲动的少年吃到了苦头，但也多亏了这一下，黑石“嘭”的喷出尘土，随后碎成了数块。
　　正庆幸时，从尘土中猛地跳出一只凶恶的黑狐，一把咬住了莲的脖子。锋利的牙齿刺穿皮肤，电流一样的感觉贯穿全身，莲痛苦地叫喊出声，摔倒在地。
　　“莲！”灵奈扔下弓箭，着急地跑过去扶起他。
　　好一会儿，莲才慢慢恢复了意识，他坐起来，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但是却并无大碍。
　　“大概是很不甘心所以最后都要咬我一口吧？”他半开玩笑地说着，却被蓝色长发的巫女一把搂住脖子。
　　“笨蛋！”
　　“……咦？”
　　谁都没有接话，就这样沉默了一会。
　　“下次不许再擅自行动！”灵奈闷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她依旧保持着姿势没有抬头。
　　“哦……。”自然也看不到少年通红的脸。

　　好不容易才结束了这场战斗，但当他们回到神社时，看到的只是一片惨遭破坏的凄惨景象……把事件迁怒于狐族的村民攻击了稻荷神社，把这里的一切都破坏殆尽了。

　　我们拼了命地战斗，背信弃义的人类却毁了我们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