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不骑竹马来》念华扬

5、第五章 往昔今夕

　　大概人在回忆的时候总能想起一些自己记得十分深刻的印象，对于我来说，最深刻的印象大概是初次见到乔明林的那个时候。

　　我第一次得知将要跟这个人结婚的时候才大学毕业没多久，连工作也还没有正式上手，第一天拍外景就出了差错，大概是因为被骂得狠了，所以记得格外清楚一些。

　　那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他穿着深灰色的修身西服，衣装笔挺一幅精明样，明明很年轻的样子，却莫名让人觉得紧张。当时带着我的是Lina姐，正被我的失误气得破口大骂，我没经验，缩在角落里连眼睛都不敢向别的地方看，只能看到地面上被夕阳照得十分修长的一道影子，是他立在窗前一动不动。

　　当时还在想这个人估计也在生气，我耽误了他的时间，让他听这么一顿骂，其实自己不算亏。

　　现在回想起来我居然在那个关头还能出了小差，果然迟钝到了一定境界。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Lina姐大概骂得累了，我看到地上那个影子动了动，然后是他的脚步声响起来，走到我身边来。Lina姐虽然十分严厉的批评我，但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还在试图挽回我的形象，解释了一句：“乔先生，她是新来的实习生，技术不够熟练，是我们的失误……”

　　被他挥挥手打断，声音也淡淡的：“不要紧。”紧接着伸出一只手到我面前来。

　　我看着那只手掌一时只觉得发愣，明明是不相干的人，他身份显赫，却主动向我伸出手来，而我竟然还好死不死的也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掌十分宽大，指节分明，掌心却微微透着凉意，像他这个人给人的第一感觉。我恍惚间只能仰起头来看他，棱角分明的一张脸，有坚毅的下巴和微抿的薄唇，只能让人想到“气宇轩昂”这四个字。

　　他似乎是轻轻笑了笑，仍旧是淡淡嗓音说了一句：“很高兴见到你，林小姐。”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在那时我还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说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我也完全没有想到，看上去那么禁欲的一个人，竟然真的会答应同我结婚，甚至一度容忍着跟我和平相处。但自从认识了他的真面目之后，他原本高大的形象也从此一去不复返。

　　曹清经常说我们两个是相互折腾，明明可以和谐过一辈子的一对，可不翻天覆地就好像不能叫做生活一样，当时我还义正言辞的反驳他：“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他不过是觉得我是冲着他的钱去的，所以不得不时时将我看得紧些，免得哪天我卷款而逃，他也好有个应对措施。”

　　可他大概也从来不会知道，在套上那枚戒指的时候，“我愿意”这三个字，我说的完全是真心实意。

　　曹清问我：“你现在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难道还是打算离婚？”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他发个高烧还有讲心里话的附带功能？可我已经把签了自己名字的离婚协议书交到了他的办公室，签还是不签只是迟早的事，谁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签下自己的名字？

　　我心事重重的给那位助理打了个电话，想来想去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对他说起这件事，没想到他竟然比我先开口说话：“乔总交代过，如果你问起这件事，就告诉你，那份离婚协议书现在就在他的办公室。”

　　我捏着电话的手都开始发抖：“我就知道他早就打算……”

　　被他慢条斯理的打断：“……办公室的碎纸机里。”

　　我终于愣在了原地，深吸了几口气，没有说话。

　　他似乎也觉得这停顿有些长，疑惑着问了我一句：“林小姐？”

　　我咬牙切齿的说：“你要是再敢这么说话大喘气，总有一天我要叫他开了你！”

　　说完我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曹清说：“你要么把话说清楚，要么就这么耗下去，早死还是慢性，你自己选一个。”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把事情想得这么严重？我觉得我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忘性特别大，时间是良药啊。”

　　他忍无可忍的翻个白眼给我，自己动手拨了电话递给我。

　　电话拨过去的时候乔明林还在病房躺着，对面不时有轻微书页翻动的声音，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病好些了？还有功夫看文件？”

　　他在那边“唔”了一声：“我不看谁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没良心，留我一个在病房还美其名曰静养，我看是给我个安静的地方集中注意力。”

　　我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就笑起来，他好奇问了一句：“笑什么？”

　　我咳了一声，突然问他：“没什么，对了，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对我说了什么？”

　　对面一静：“什么？”

　　“就是那三个字啊，你还记不记得？”我捏着电话偷笑，“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从你这个语气来听，大概我说了什么让你高兴的话？”他的声音里也染了笑意，“是对不起、我错了、还是求求你？”

　　“……你就没有想过，也许是离婚吧这三个字？”我不着天不着地继续跟他瞎扯。

　　“不可能。”他慢吞吞翻了一页文件，声音都不变，“谁反悔谁是小狗。”

　　“……”

　　这句话倒是记得一清二楚，我才不信他会忘了那三个字。

　　反正我多得是时间，总有一天让他亲口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