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雪》若花燃燃

70、风吹黄沙舞

　　黑山窟人马的异动，跟随其后的英奇自然查觉到了。他看了一眼依然飞在百米外的当归，干脆利落地吩咐：“桑海，派人通知野利森，不用来跟我们汇合，直接去野狼壕往黑山窟的方向伏击。”
　　桑海响亮答应一声，微微放心，天神保佑，英奇还没有彻底糊涂。
　　此时，已是晌午，太阳隐在铅灰色的云层后面，光芒由上午的桔黄色变成了惨白色，气温也飞速下降，风沙渐起。
　　“英奇，天要黑了。”桑海瞅了英奇一眼，低声说。
　　英奇“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大漠的天气虽然反复无常，也是有迹可循的，早上升温与傍晚降温时，会刮风沙。这不天色刚阴就凉风嗖嗖了，看苗头，今晚的风沙不会小的。想要逃脱，这是最好的时机，黑山窟一干人等占据西域商路许久，应该清楚。

　　桑海见他没有象上午那样不耐烦，精神一振，又说：“英奇，我们剿灭黑山窟，接下去是去支援穆塔大哥呀？还是回去平定渔阳部？”穆塔领兵在回鹘与北戎交界处追杀白高城大将准葛力残部，一直进展不顺。渔阳部首领不满蓟英烈的封赏，与北方的高丽族勾结在一起，自立为王。
　　见他没有反应，桑海继续往下说：“听说准葛力吞并了九个回鹘小部落，娶了六个回鹘大部落的女儿为妻子……”
　　“桑海，天神保佑，让大风闪了你的舌头吧。”
　　桑海赶紧闭上嘴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英奇神色变幻一会儿，咬咬牙下令：“传令下去，兵分两路。昆达领一千人马，目标是罗仝。余下人跟着我。”
　　“是。”桑海大喜，天神保佑，英奇又回魂了。

　　冲锋的角声再度响彻，
　　传到百米外纪秋的耳朵里，不由地心里一沉，英奇察觉了吧。不过罗仝已经带人离开一刻钟，等天黑风沙变大，想要追上他们就难了。至于自己的安危，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当即双腿夹马，另取一个方向，大声说：“跟我来。”
　　跑了一柱香功夫，双方距离渐渐缩近。原本隔着百来米，如今隔着三四十米，特别是骑着腾雾的英奇离得更近。纪秋心里沉甸甸的，她□□的马也是难得一见的良马，肥膘高大，只是驼着两人跑了这么久，有些气喘力竭，速度渐慢。这么下去早晚会被追上的，英奇始终没叫手下放箭，定然是想活捉自己了。至于其他人的死活，从他当年不顾她的求情杀了带着她逃跑的商队可以看出，他不嗜血，却也不是烂情的人。
　　一念及此，纪秋心里有了主意。
　　“顾显，谢谢你一直照顾郡主。”

　　她终于坦诚了，顾显垂眸看着她脑袋，心里五味杂陈，无言以对。
　　纪秋心里也不是滋味，默然片刻，眼看着马就要冲上沙丘，又低低说了一声：“对不起。”
　　顾显凉凉地说：“我不接受。”
　　纪秋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的反应她不意外。设身处地，她也会觉得生气，觉得被愚弄了。
　　马已经冲上沙丘了，前面是个大斜坡，再前面是一平如镜的沙漠。她深吸口气，正想翻身下马，忽然觉得后背一冷，□□的马发出一声轻快的咴咴叫声，箭矢般地往下冲出老远。她惊讶地回头，看到顾显站在沙丘凝视着自己，风吹着他衣衫，在惨白色的光线里，他挺拔的身姿如同一个剪影，倏忽变小。
　　原来，他看出她的打算了。

　　顾显的侍卫们也发现他下马了，纷纷勒马，然而这是个大斜坡，一冲之下，势如破竹，不可阻挡。等大家勒住马并调过头来，只见蓟英奇一马当先地冲上沙丘，顾显拔出长剑刺向腾雾。
　　腾雾腾起双蹄，咴咴叫着。
　　借着斜坡便宜，已经冲出百来米的纪秋，连忙拨马头。跟随她身侧的大平一把攥住辔头，拉马往前狂奔。
　　“大平你快放手。”话一出口就被迎面的狂风吹散了，也不知道大平是没有听到，还是假装没有听到，黑沉着一张脸，只是往前跑。纪秋心里焦急，怒吼一声，“快放手。”
　　这一回大平终于有反应了，回眸狠狠地剜她一眼，眼神如同刀子。“闭嘴，你以为我想带你走，是公子交待的。”
　　“他会死的。”
　　大平双颊肌肉微微颤动，目光赤红地说：“公子让我发誓了，一定要护着你离开。我要是不听他话，他就再也不认我了。”
　　“愚蠢。”纪秋怒其不争地摇摇头，一鞭子抽在他胳膊，“放手。”
　　大平闷哼一声，却不肯放手。

　　纪秋焦灼万分，回头看了一眼，见顾显就着斜坡滚了下来，迎头赶上的双喜弯腰攥住他胳膊，他趁机翻身上马。她暗吁口气，随即看到蓟英奇的玄鹰骑跃上沙丘，挟着锐不可挡的气势直冲了下来，黑旗招展如同黑色潮水，弯刀雪亮如同潮水泛着的银光，眨眼间淹没了顾显和他的侍卫们，还有落在后面的黑山窟人马。
　　人仰马翻，嚎叫声声。
　　纪秋心里一痛，迅速跃下马，张弓搭箭，瞄准英奇嗖的就是一箭。
　　她果然想自己死，英奇心里拔凉，不避不闪地迎着她跑过去，箭矢挟着锐利的破空声擦着耳畔飞过。

　　纪秋见他速度不减，直冲自己而来，又迅速地搭上一支箭，这一回瞄准的是心脏。
　　紧随英奇后面的桑海见状，大喊一声：“英奇，危险。”
　　英奇置若罔闻，一直冲到她面前丈余才停了下来，幽幽地凝视着她。一直徘徊在半空的当归落了下来，停在他的肩膀上，弯头用尖喙梳理着身上的羽毛。玄鹰骑感觉到异常，也都勒马站住，静默无声。
　　只余三分天光了，四野灰茫，风沙越来越大，刮得蓟英奇身上的大氅猎猎作响。
　　纪秋感觉到温度迅速地被冷风剥走了，手指关节象是冻住般僵硬，这么近的距离，一松手就能洞穿他的心脏吧。

　　良久，他梦呓般的低语一声：“赫兰。”
　　桑海大吃一惊，目不转睛地盯着纪秋，天色太暗，她又一脸尘沙，方才没认出来。
　　“我不是赫兰，我是纪秋。”
　　“你瘦了。”
　　“放其他人走，否则我杀了你。”
　　“好。”英奇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举手示意，玄鹰骑立刻停了下来。
　　见他出奇的爽快，纪秋心生怀疑，莫非有什么阴谋？当年她替商队求情时，他可没有这么好说话。她哪知道，这两年来，他每天活在失去她的煎熬之中，失而复得之下，眼里只有她，区区二百人根本不放在心上。

　　英奇见她衣着简单，这么冷天只披着一件挡风的薄毡大氅，嘴唇都冻得微微泛紫了，很是心疼。解下身上的大氅递给她，说：“要变天了，你多穿一点。”
　　似曾相识的一幕。
　　纪秋不由地想起两年前，他也曾经执意地将黑貂大氅给她，自己穿着一件灰扑扑的缀满补丁的旧羊皮袍子。当时她还在心里笑过他，觉得这人太过傻气。这两年，他变多了，不复从前的飞扬，却还是那么傻气。
　　她转动眼珠，压下心头的泪意，冷冷地说：“我不需要。”
　　英奇依然伸着手，说：“我不是来捉你的，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什么话？”
　　“感谢永恒的上天，你还活着。”
　　纪秋心痛如割，冷冷地说：“确实该感谢上天，如果不是它的厚爱，我应该死在你的弓箭之下了，”
　　象是被一记重拳击中，贡奇目光微黯，颤声说：“我不会……”
　　“那我就得死在你哥哥的手下。”
　　英奇无言以对。

　　“英奇，认清楚一个事实吧，我们生来就是敌人。”
　　英奇抬起眼皮看着她，痛苦地摇头说：“赫兰，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做敌人？我不想做你的敌人。”
　　“这不是你可以选择的。”纪秋痛苦地说，拉着弓箭的手用力，弓弦紧绷。刚才她一直留意撤退的人马，始终没见顾显。他一直照顾她的家人，她欠他太多了。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大叫着：“不好，沙尘暴来了。”
　　她惊了惊，回头一看，只见天际一堵黑沉沉的沙墙，排山倒海般的推了过来，速度奇怪。风吹得人都快要站不住了，她隐隐感觉到身后的英奇动了，连忙转身，只见他扑了过来，将她护在怀里压在沙地里，撑开大氅遮住两人的头脸。

　　沙尘暴发出怒吼声，狂风巨浪般地铲地而来，天地顿时变成抽风时的风箱，叫人头晕眼花，喘不过气来。英奇紧紧地将纪秋按在怀里，脖子贴着她的脖子，心里欢喜异常，低低地说着：“赫兰，我好想你。”
　　纪秋心里如揪，用力地推开他。
　　英奇被她推得身子不稳，被狂暴的劲风一吹，身子骨碌碌地滚入漫漫黄沙之中。纪秋惊了惊，忙伸手去抓他，哪里还有他的人影？眼前只有一片黑昏，分不出天，也分不出地。

　　我十分不满意，十分不满意，十分不满意，但是暂时写不出更好了的了，作为第二卷的最后一章，它太不出色了，肯定是要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