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小荷初露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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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分成几个方阵开始快马加鞭。
纪秋跟随在侍卫的最后一排，心情犹为刚才那幕激荡不已，忍不住看了柴锐一眼。
一直以来，她都瞧不上他，觉得此人吃喝嫖赌的本事一流，真材实学全无，堪为汴梁纨绔之典范，绣花枕头之极品。但是方才看他竟然敢在全无根基的情况下夺取兵权，且成功夺取，佩服之余，又觉得啼笑皆非。但说到底还是佩服多些，至少他那句“不让大周一兵一卒落入北戎人之手”，深深地打动了她，也打破了一直以来对他的成见，使得她下定决心助他一臂之力。
她拍马上前，低低叫了一声：“世子。”
却见柴锐置若罔闻，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眼神里除了坚定之外犹有激动，显然还沉浸在方才的慷慨激昂之中。
纪秋只得加大声音：“世子。”
这一声终于惊动了柴锐，不高兴地扬起眉，瞪着纪秋，一副你最好有要事否则本世子绝不轻饶你的架势。
“世子，午时三刻了，该停下休整了。”
柴锐没好声气地说：“休什么整，没听刚才本世子说全速前进吗？”
“世子，在下……有要事禀报。”纪秋不好明说，只好冲他使个眼色。
柴锐虽然脾气不好，却是个聪明人。见她又是出声打扰，又是挤眉弄眼，心知有私己话要说。但是他又想象不出来，这个无足轻重的侍卫能跟自己有什么私己话。狐疑地盯着她一会儿，见她的眼神坚定，始终没有退缩，心里疑窦丛生。
看看天空，确实日头当空了，于是吩咐旗令官：“吩咐下去，原地休整。”
旗令官挥动着旗帜，队伍缓缓地停了下来。
柴锐翻身下马，看着跳下马走向自己的纪秋，恶狠狠地说：“十四郎，你最好能给本世子说出个子丑寅卯，否则，你的脑袋也该落地了。”
“世子准备带这支人马去何处？”
“你一个侍卫，只要跟着本世子就是了，知道这些干吗？”
纪秋自顾自地说：“世子若是要带人马与阮帅会合，何不派人先通知阮帅，并将韩贾图谋不轨一事报与他知呢？”
柴锐顿时明白过来，纪秋为什么叫住自己，心里尴尬，气焰消了大半。“方才竟然忘记这事，你这回提醒及时，本世子不怪你了。”说罢，挥挥手，让满仓招来斥候，如此这般地吩咐。
斥候得令，打马远去。
纪秋在肚子里默默地叹口气，这个柴锐虽然一腔热血，其实于兵法全不精通。想想也是，他从没有在行伍呆过，一任职便是龙卫都副指挥使，又是个不管实务的虚衔，即使学过兵法，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现在那些校尉们还没有意识到他就是个啥子都不懂的纨绔，等他们知道了，还有几个人会跟着他呢？且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又杀掉了随军副将谢亮，如今这支队伍等同于无头苍蝇。
柴锐见纪秋欲语又止的表情，眉头一皱，口气又不耐烦了：“你还有什么事，别吞吞吐吐，爽快点。”
“世子可清楚行军的路线？”
柴锐犹豫片刻，说：“有地图。”
“那世子可知道晚上宿营何处？”
柴锐说不出话了，出发之前，韩贾只交待了缓速前进的宿营地点，现在全速前进，那宿营点自然是废了。
“世子可知道麾下各指挥都是些什么兵，如何分工协作，器仗粮草马匹由谁分管？”
柴锐勃然大怒说：“你他妈的能不能痛快点，直接说你的目的。”
“世子不该杀谢亮，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地形军务。”
“人都已经死了，你再说这些废话有个屁用。”柴锐恼羞成怒，双颊都红了，原本以为干了一桩漂亮事，结果经她一说才发现蠢到不能再蠢，“你若是舍不得他，本世子也可以送你上路。”
“我只是提醒世子，往后勿要如此冲动，三思而后行。”
柴锐盯着她一会儿，深吸口气，松开握着剑柄的手，缓了缓口气说：“那你说说，接下去如何行事？”
“世子，请拿地图出来。”
柴锐挥挥手，满仓将地图铺到草地上。
纪秋指着地图一处说：“世子，你看，这是黄牙岭，据说易守难攻，晚上可宿营此处。”
柴锐见她随手一指，就说出地名，似乎对地图烂熟于心，心里疑惑更盛了，沉声问：“你究竟是何人，这地图我看了十来天都没有记住，你怎么会如此熟悉？”
纪秋心想，你只不过看了十来天，我可是看了五年。当年，她父亲闲来无事，曾指着地形一一说给她听，此处可设伏，此处利于进攻，此处可攻可守。“世子，当务之急，不是追究我的来历，而是世子要摸清这支队伍的人马配置，各个指挥的分工协作，并将各校尉变成世子的人……”
柴锐不服气地打断她：“他们已经是本世子的人了。”
“世子，你能成功夺取兵权，有三个原因。其一，天家的出身，其二，佩有参将印章，其三，兴平军分裂不久军心未散，世子以同袍之义说动了他们。这三个原因缺一不可。”顿了顿，纪秋侃侃地说，“然而一时义动容易，长久义动却难，且义难动而易散。方才世子慷慨陈词，一时说动了他们，难保他们缓过劲来不胡思乱想，瞻前顾后。世子现在必须要趁热打铁，许以高官厚禄也罢，晓之以情也罢，彻底收伏他们。”
柴锐默然片刻，不阴不阳地说：“想不到本世子的侍卫里竟然藏着一位经天纬地的人物。”
听他冷嘲热讽，纪秋脾气也来了，翻一白眼说：“世子就别损我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不想死，不想世子死，也不想这五千人死。北戎内乱，离着大周最后的渔阳部一直没有站队，这本来就是一件蹊跷之事。咱们前程未卜，不是互相猜忌的时候。”
“你早该说亮话了，本世子也给你一个亮话。若是你能活着回去，本世子定然会好好重用你。”说罢，柴锐拍拍手，招来满仓等侍卫，叫他们分头去请诸校尉。
大周军制里，五人为伍，十人为什，十什即百人为一都，五都即五百人为一指挥，每个指挥设有三级长官，分别为指挥使、副指挥使、虞候使。五千人马共有十名指挥使，很快地，便被请到了柴锐跟前。
柴锐一扫在纪秋面前的阴阳怪气，用难得一见的和善谦逊口气说：“诸位校尉，说来惭愧，我到兴平城二十余日，耽于琐事，一直没能抽出时间结交贤达。不知道各位如何称呼、祖籍何处、几时入伍？”
各校尉见皇家贵胄竟然如此平易近人，颇有点受宠若惊，沉得住气的藏在肚子里不形于色，沉不住气的溢于言表，介绍自己时结结巴巴。
柴锐微微笑着，将他们的姓名籍贯入伍时间一一记在心里，然后又问：“诸位麾下都是什么兵？”
各校尉又纷纷回答。
“……钩镰枪手。”
“……弓箭手。”
“……大刀手。”
……
柴锐又默默地记在心里，正色说：“诸位心怀仁义，明辨是非，忠于朝廷，乃我大周中流砥柱。待我与阮帅会合之后，定快马加鞭送报朝廷，为诸位加官进爵。”
沙场征战不就是为了“加官进爵”四字，诸位校尉都耳跳心热，看向柴锐的目光顿时又热切了一分。
纪秋站在一侧冷眼旁观，不得不感慨，蕞尔小民畏伏天家是根深柢固的。柴锐敢于全无根基夺取兵权，想来是知道这点的。这人其实聪明的很，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只是从前没有用在正业上，若是能收心养性，假以时日，不难成为一代将才。
柴锐跟校尉们说了一个时辰的话，一直脸带笑容，仔仔细细地将器仗粮草马匹全问一遍，心里底气大增。
诸位校尉一开始对他心存敬畏，见他态度和气，说话谦逊，毫无天家的盛气凌人，敬畏之下，又添了一分亲近。
总而言之，一席话毕，宾主尽欢。
最后，柴锐又问：“诸位，我只看过地图，不了解实际地形，行军路上，今晚何处可以宿营？”
众校尉互相瞅了一眼，其中一个老成持重的校尉说：“黄牙岭附近开阔，又有天险可依，今晚可宿营此处。”
柴锐犹豫地说：“黄牙岭离此地不远，快马加鞭不用二个时辰。阮帅令我两日内赶到，若今晚宿在黄牙岭，岂不是要错过约期？”
大家静默了一会儿，还是那个老成持重的校尉说：“请恕卑职直言，世子应暂且扎营，将今日之事报与阮帅，等他定夺后，再作决定。”
柴锐忍不住瞟了旁边的纪秋一眼，分明就是一个平常的弱冠少年，想来也没有好出身，有好出身不会当侍卫的。可是为什么她的所思所想，与驰骋沙场多年的老校尉不谋而同。
作者有话说第49章 小荷初露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