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终有相逢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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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槐树巷到羊肠巷，有点距离。
大平快马加鞭，一口气跑到，敲开了门，喘着粗气问唐星：“我是来找邱十四郎的，他在吗？”
唐星摇摇头说：“他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大平不快地说：“我家公子要问他点事，叫他今日到顾府，他为何不来呢？”
唐星也有点脾气，听他口气不善，冷下脸说：“我如何知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
“唐姑娘，我不是责怪你。”大平搔搔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缓了口气，“我家公子要见他，等一下他回来，你叫他务必过顾府一趟。我先回去禀告公子了。”
唐星“嗯”了一声，哐啷地关上门，转身看着角落里站着的纪秋，等门外马蹄声远去，这才说：“表姐，顾公子惦记这事，我看你还是去一趟吧。”
纪秋垂眸摇了摇头，她怕见了顾显说着说着就露馅了。
“表姐，躲也不是办法呀，你与顾公子是有婚约的。”
纪秋苦笑一声，说：“事到如今，你觉得这婚约还能作数吗？”
唐星被唐瑞收为义女之前，一直生活在坊间，虽则比纪秋还小一岁，对人情*事故的了解有过之而无不及，默然半晌说：“别人我不敢说，可顾公子重情义重信诺，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在京城有口皆碑的。我们唐家出事后，平时往来密切的一些人个个变了嘴脸，只有顾公子给我们安排住处，送粮送钱。若没有他照顾，我与郡主只怕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了。”
“婚姻一事，事关两个家族，他依然是靖北侯嫡长子，当今太后的内侄。我是什么呢？”顿了顿，纪秋感慨地说，“如今的我什么都不是。若是我暴露了身份，婚事又不成，我便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就让他以为我死了吧，就让天下人都认为我死了吧。”
唐星听她话里有话，若有所思地问：“表姐要做什么？”
纪秋见她如此聪慧，不由认真地看她一眼，说：“自然要报仇，替舅舅替表哥替唐家。”
唐星又是吃惊又是狐疑，问：“就我们两人，如何报仇？”说罢，见纪秋看着自己的眼神变得若有所思，她先是不解，片刻明白过来，顿时有点不悦，“表姐，我也是唐家人。”
就这一句话，纪秋喜欢上了这个表妹。但她这半年辗转流落数地，虽不至多疑，处事却谨慎了许多。毕竟与她认识才一天，不敢坦诚以待。“我现在还不知道，容我想想。”说是想想，其实心里早就有了主意。
前些日子偷听刘隗与姚谦谈话后，她长了心眼，今日着男装去一个热闹的茶坊坐了半日，听茶客们闲嘴，粗粗了解了大周的局势——荆湖（湖南）一带因为粮食欠收，已有小股民乱；东南一带、两广地区有匪徒占山为王，与州府为敌；各路守军表面上依然听从朝廷号令，实则都各怀鬼胎，借机状大自己地盘。
总而言之，大周徒胜表面的繁华了。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纪秋现在才明白，当年父亲打败北戎之后，为何不肯班师回京，又为何在临死之前会让罗仝带一部分人马占据了黑石窟。父亲确实高瞻远瞩，只可惜天不假年。
“表姐。”唐星打断沉思的纪秋，正色说，“顾公子定还会派人过来的，你若不想他知道身份，还是及早想个对策吧。”
纪秋点点头。
原以为大平还会寻来，她不敢换下男装，不想当晚大平并没有寻来，接下去两天，也无消息。纪秋便将这事先放下，寻个好天气，到秦凤会馆拜访刘隗。刘隗正好在，摇着羽扇笑眯眯地迎出来说：“少年人，你的事情可办妥了？”
“办妥了，今日特来拜访先生，一来赴约，二来讨个主意。”
“来，屋里坐。”刘隗引纪秋入屋，叫小僮送上茶水，仔细审视她一番后问，“少年人尊姓大名，青春几何？”
“在下邱十四郎，今年十五，祖籍齐州。”
“齐鲁大地出英杰呀。”刘隗摸着胡须笑眯眯地问，“十四郎要同我讨什么主意？”
“在下想在京城谋个出路，一时没有主意，看先生风骨清俊，有林山之风，定然胸怀丘壑，特来请先生指点一二。”
刘隗被她捧得心花怒放，原本就有意结交她，当下也不客气，迳直问：“十四郎，我看你骑术精湛，还会其他不？”
“跟家父学过射箭。”
“甚好。”刘隗低声说，“十四郎，如今时局动荡，你既然会骑射，何不从军呢？京城的禁军招募虽刚刚结束，你若想从军，我可为你引荐。”
纪秋等的就是这句话，面上却沉吟不决。
刘隗摇着羽扇问：“十四郎有何顾虑？”
“在下片长末技，怕有损先生引荐美意。”
刘隗哈哈笑着说：“无妨，无防。”
纪秋这才说：“那就有劳先生了。”刘隗引荐的，必定是京城禁军中与王叔义有交情的人。她打的主意就是身入敌营，顺藤摸瓜，查出表哥与舅舅遇害的真相。她在兴平军营长大，军营里一切规矩都烂熟于心，只要小心行事，就可避免被人戳破女扮男装的身份。即使万一身份暴露，她可以投奔罗仝，或者退而求顾显庇护。这是一条可进可退的路，好过于直接亮明身份。
“好，以后十四郎高就了，可莫忘记刘某。”
“自然，定不忘记先生大德。”纪秋语含双关地说着。
刘隗抚须笑着，说：“明日，你同我一起去城郊龙卫大营见韩王世子。”
是韩王吗？纪秋起身抱拳，恭谨地说：“多谢先生。”她从小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人，虽则被母亲再三改造成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但是遗传自父亲的不羁依然深藏在血液里，一遇合适的时机，便就蠢蠢欲动。想到明日的冒险之行，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充满了期待。
龙卫是驻守京畿的禁军里骑军的番号，大营在皇城北边郊外，是骑军操练驻杂之地。
第二天，刘隗坐马车，纪秋骑马，出北城门。远远地便听到号角声阵阵，待走近，只见各色锦旗挥动，禁军将士便随着旗帜不停地变换阵形，灰尘漫天。到大营门口，刘隗下了马车，向守门兵卒禀明来意。
兵卒进去报告，一会儿出来，冷冷地说：“随我来。”
刘隗和纪秋跟着他进了大营，一直到行辕的大堂，里面坐着好几个人，大马金刀地坐在首位的是个二十岁不到的青年男子，一双桃花眼，薄薄嘴唇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身着都指挥司的官服。纪秋猜测，他便是韩王世子，若是凭借军功，以他年龄，定不能成为都指挥使。
果然，刘隗快步上前，面带微笑地行礼：“见过世子。”
柴锐睨他一眼，也不起身，大刺刺地说：“隗公呀，寻我什么事？”
刘隗指着纪秋说：“这是我的一个世侄，精通骑射，想请世子替他在骑军中寻个位置。”
柴锐的一双桃花眼转到纪秋身上，纪秋忙行礼。“瘦不拉叽的，能行吗？”
“世子不妨试一下他的身手。”
“来人，牵马，取弓箭来。”
行辕大堂门外便是一片空地，百步之外立着几个靶子。纪秋翻身上马，先转一圈热了身，这才开弓搭箭。一松手，箭矢如流星般飞出，正中靶心，箭羽兀自摇晃不已。柴锐正想说“好箭法”，却听有人抢先一步喝采：“好箭法。”他不快地皱眉看过去，只见顾显领着侍卫们快马过来，一身宝蓝色箭袖袍子，分外打眼。
“我说顾显，你不是去淮南挑人了吗？这么快回来作什么，又没人跟你抢殿前司都指挥使的位置。”柴锐双手抱臂，语带嘲讽。
顾显翻身下马，微笑着说：“我若不早点回来，如何能见到这么精采的箭法呢？这人不错呀，柴锐，给我们殿前司吧。”
“凭什么。”
“凭你我的交情。”
“呸，我们有屁个交情。”柴锐不客气地说，冲纪秋招了招手，“喂，十四郎，你站那么远作什么，过来。”
“十四郎？”顾显微怔，上回见纪秋时隔着湘妃帘，她又戴着斗笠遮住大半个脸，他并没有看清楚相貌，因此第一眼没有认出她。
纪秋硬着头皮走了过来，敛眸垂首地站着。
顾显盯着她垂着的脑袋一会儿，依稀看出一点当日的模样，微笑着说：“原来是十四郎呀，真是巧。”
柴锐斜他一眼，说：“怎么着，你认识？”
顾显颔首说：“他与我沾点故，柴锐，人给我吧。”
柴锐讥笑一声，说：“顾显你就别胡扯了，他要跟你沾故，怎么不找你，反跑来找我呢？”
“这得问十四郎了。”
顾显的声音带着笑，依然低沉温和，但听到纪秋的耳里隐隐带着一点威胁。她知道他有点生气，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她暗吸口气，抬起头看着他。他也正好看着她，两人的目光撞到了一块儿。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终有相逢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