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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据说,太子非常宠爱他那位新进宫的侧夫人,两人常在明月夜的花前月下同饮同歌,闲时一同填词抚曲,很是恩爱……

      承禋私下里一直小心翼翼地关注、应付着二哥,直到发现二哥不再象芸素进宫前后时那样故意在众兄弟面前无视他,奚落他,排挤他后,才算大大地松了口气。看似二哥得到那位多才多艺的侍妃后,已经忘了当初法相为他选的这个李氏芸素……

      七月七的晚上,宫中处处不免忙碌着乞巧的各种仪式。皇帝陛下亲自带领后妃们在高台上设几筵,陈列酒脯时果,祀织女,祈愿成。而诸阿哥家中的女人们则在各位正夫人的带领下举行乞巧的活动。乞巧并不是什么庄严的祭祀,还是有些玩闹的意味在其中,特别是在年轻女子中。

      昭惠带着芸素和几个大丫头在花园中的葡萄藤下进行了一番祭拜祈祷后,就用一碗事先被曝晒了一天的水来玩投浮巧针的传统游戏。昭惠很擅长这个,每每小心翼翼地投下细针,那针便能浮在水面上,在烛光的照射下,伴着月影,在碗底形成各种图案,让人惊叹不已。而芸素则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投入碗中的细针总是飘飘摇摇地浮一下,就沉到碗底去了。几位嬷嬷和大丫头捂着嘴笑。昭惠一边笑着安慰芸素,一边教她技巧。芸素是个好脾气,投了几次还不中,也不气不恼,只是跟着笑。

      一直旁观的承禋也忍不住过来凑热闹,五投三浮,也算有些成绩,他便有些得意地看向芸素。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哄笑。

      七夕过后又过了七天,芸素和桃花忽然出现在承禋的书房,让正在温书的承禋有些吃惊。

      “七月十五你想出宫?”承禋放下手中的书,有些奇怪的看着芸素,“出去干吗?”他接着又问了一句。

      芸素微微皱了一下眉,开口答道:“七月十五是盂兰盆节,妾身入宫前每年都会随家母到清河边参加法会,放灯照冥,济度亡灵。今妾身身在宫中,家母随家父远走他乡赴任,家嫂一向认为盂兰盆节鬼气森森,不喜在这夜外出,所以妾身担心今年会没人替家母在清河中放出一盏河灯。”

      承禋起身从书桌后走了出来,笑道:“哦,盂兰盆节,不就是民间的鬼节么?我知道。听说在这日,京城里的庵观寺院还会开设法会,颂经施焰,扎糊法船,临池焚烧,是么?”

      芸素点了点头。

      桃花看四皇子似乎不但没有不悦的意思,反而颇有兴趣,便快嘴道:“殿下,焚法船不算什么,放河灯才好看。殿下有没有见过,上千只河灯顺水而下,闪着黄澄澄的光,聚在一起的时候能把河面都照亮。然后,有的中途燃着了,有的继续顺着黑乎乎的河道越漂越远,好像真的是带着一个亡灵向阴间漂一样。”

      承禋听了,将信将疑地看向芸素,问道:“是真的么?”见芸素又点了点头,他禁不住脸上浮起了些兴奋的表情。

      可想到要晚上出宫,承禋还是沉吟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傍晚出宫倒是不太难,就是回来的时候可能会不大容易。清河离皇宫有些远……要不这样,听说每年外城普化寺的法会都十分盛大,咱们就先去那儿看法会,然后在寺西的东河沿把河灯给放了。估计法会后那儿放河灯的人会挺多。”

      芸素面带难色,请求道:“可否一定去清河?”

      承禋有些不解,问她:“怎么一定要去清河?在哪里放不是一样?”

      “家母曾经说过,每年放的河灯,都是为了超度清河中的一个亡魂,所以一定是要去清河的。”芸素急急地解释。

      承禋望着芸素急切的神情,很是犹豫。过了半晌,他转向桃花问道:“清河边有法会么?放河灯的人多么?”

      桃花笑道:“回殿下,每年报国寺都会在清河边开设法会,放河灯的人也挺多的。”

      “那好吧。不过这事儿还不能确定,你们俩回去做好准备,明儿等我的消息吧。”

      芸素和桃花谢过承禋,正准备回住处,忽然听到他在身后又叫住了她们:“你们俩别跟别人说,要出宫的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这么一说,芸素忽然想到了昭惠。她正想问承禋是否要她去跟昭惠通报一声,却感觉身后的衣服被桃花猛拽了一下。她转脸去看桃花,发现桃花正轻轻向她挤眼。

      可她还是问了出来:“殿下,妾身是否该把这事儿先跟夫人通报一声?也顺便问问夫人要不要去?”

      承禋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她素来对神鬼敬畏得很,又十分怕黑,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跟她讲明白的好。至于出宫的借口,我来找,到时候再偷偷把你们带出去就是了。”

      “这样……不大安妥吧?”芸素轻声提醒承禋。

      “若是能去,就这么着吧。人多了反而引人注意。再说了,我怕她受不了车马颠簸。”承禋对芸素笑道。

      第二天傍晚,已收拾好东西的芸素和桃花正焦急地坐在屋中等待消息,忽然见一低头捧着个大包裹的小太监快步走了进来。

      “奴才善增见过侧夫人。”来人行礼问安。

      “善增公公请起。请问公公,皇子殿下如今在哪儿?今儿是否能去?”芸素问他。

      善增抬头笑道:“回侧夫人,就是殿下让奴才过来带侧夫人出去的。”

      “那还等什么,小姐咱们走吧。”桃花拿起她们要带的包裹,扶起了芸素。

      善增打量了芸素和桃花一番,笑道:“这样出去可不成。皇子殿下交代过了,请侧夫人和侍女桃花穿上这个。”说着,他打开带来的包裹,抖出了两身太监的宫服。“要委屈一下侧夫人了。”

      芸素和桃花盯着善增手中的太监服,转脸相视一笑,桃花便过去把衣服接了过来。

      “有劳公公了,请公公稍候。”芸素含着笑,转身回卧房让桃花为她放下发髻,辫了辫子,戴了太监的帽子,又在长裙外罩上了太监服,才又出来。

      善增带着易了装的芸素和桃花从小路七绕八绕地来到皇宫的西侧门。在那儿与等待着的四皇子承禋会合,才上了马车,用四皇子的腰牌出了宫。

      等他们到了清河边,天已擦黑,法会也刚好开始。芸素和桃花取下帽子,脱下太监服,和一身便装的承禋一起下了马车。

      “法会那儿人多,大家不要走散了。善增留下看车,善持拿火把跟我过来,要警醒着点。”承禋低声吩咐道。

      不知何时已换成便装的善持和善增低头应了一声。善增回到车子上,善持点燃了带来的火把。

      “我在前面走,你们跟紧我可别丢了。”承禋说完,转身兴致勃勃地朝河岸上用苫席和竹竿搭建的坐着“鬼王”的高台走去。

      听着报国寺众僧合念的经文,承禋点着脚在人群中朝僧侣那边东张西望,然后问芸素道:“上次你提到的那位一念大师,可否在里面?”

      芸素也点起脚朝那边张望了一番,摇了摇头:“不在,可能一念大师又去云游了。”

      “哦,是么。”承禋脸上的神色有些失望。

      颂经完毕,僧人们施放了烟火和爆竹,然后一个用锦纸扎成的,长达七八十尺的法船被用火把点燃了船尾后推入河中。待法船边漂边烧得几乎殆尽,人们才开始分散在河岸上,点燃了各自带来的荷花灯,恭敬地放到水上,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目送河灯远去。

      芸素带着桃花一直向河岸的上游走去。承禋不解其意,但并没多问,只是带着善持跟着她们。来到不远的一个河道凹处,芸素才停下了脚步,让桃花打开从宫里带来的小包裹。

      包裹里装着些用黄纸叠成的元宝和纸钱,还有三炷香。

      承禋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桃花把三炷香插在地上的一个小土包上,然后用火折子点燃。芸素站在香前虔诚地低声念颂了一遍《往生咒》,鞠躬行礼,又蹲下,在桃花的帮助下点着了带来的那些纸元宝和纸钱,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承禋听不真切。最后,桃花从包裹最底下拿出了一个用并排扎紧的竹纰子作底,白色锦纸作瓣,用短短一截蜡烛作芯扎成的荷花灯,点燃,交到芸素手中。

      芸素郑重地捧着荷花灯来到缓流的河水边,蹲下身子,小心地将荷花灯放到水面上,手指展开轻轻一送,那明灭闪烁的荷花灯便顺着水势,在夜色中向下游漂去。

      承禋走到双手合十,伫立在河边目送河灯的芸素身后,轻声问:“如此郑重,是在祭奠某位已逝的亲人么?”

      芸素放下手,转身看向身边的承禋道:“回殿下,其实,妾身也不太清楚家母每年祭奠的是谁,只是知道每个盂兰盆节都要跟着家母一起来这里如此祭奠罢了。”

      承禋越发觉得奇怪,又问道:“这怎么可能?难道你的父母亲就从未跟你提起过这位受祭之人?”

      芸素摇了摇头,答道:“打妾身记事起,每次都是家母带妾身来此祭拜,最后再放一盏河灯。家父与家兄好像不曾参与过。哦,对了,家母好像提起过一次,只说是她的一位好姐妹,少年时在某个盂兰盆节的夜晚,在清河的此处溺水身亡了……”

      承禋听着,只觉得背后吹过一阵嗖嗖冷风,使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再看芸素,她那双在闪烁的火把光下越发显得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盯着自己,面无表情,一身素白的裙衫在夜风中轻轻地飘起……

      越发地像个女鬼!

      承禋突然有些惊骇,稍稍向后退了一步。芸素以为他被脚后的什么绊住了,连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承禋感觉到手腕上传来芸素手掌中那活人该有的体温,又飞速打量了一遍她红润的脸,才佯装镇静地笑着道了谢。他掰开芸素拉着他的手,说道:“时间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芸素点了点头,带着桃花跟在承禋身后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回宫的路上,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善持和善增在车头驾车,车内的承禋、芸素和桃花默默无言,只心不在焉地听着车轮撵过坑凹的单调颠簸声。

      桃花看了看坐在左边,侧头靠着左壁的四皇子,又看了看坐在右边垂眼低头的小姐,心中很是着急:这两个已经成了亲的主子,坐得这么远,彼此竟象八竿子打不着的无关之人似的。

      忽然,她隐约听到有节奏的车轱辘声中夹杂了一阵风呼啸过树梢的声音,只眼珠一转的功夫,她便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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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低头暗暗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抬头开口道:“殿下,您听说过希恶鬼么?”

      被桃花冷不丁地这么一问,承禋迷茫地转过头来看她,摇了摇头。

      “殿下愿意听奴婢讲些在宫外时听到的关于鬼怪的异事么?”

      本来想要昏昏欲睡的承禋稍稍有了些精神,点了点头。

      “奴婢记得,我家老爷,也就是我家小姐的爹曾经讲过,希恶鬼是一种专门希望世人为恶的鬼。若一个心力不够坚定的人被希恶鬼缠上,就会抛弃心中的善念而产生恶念,这时,希恶鬼就会借着这不断增加的恶念而力量大增。当希恶鬼让很多很多的人产生大量的恶念供它吸食后,便会变成极其凶恶的罗刹鬼,从而也使那些被它缠着的人完全堕入鬼道。”

      “哦?这种鬼吃人么?”承禋问桃花。

      “不,它不直接吃人,它只把人变成恶人供它吸食恶念。等吸食完了,那个人也就魂飞魄散,永无超升之日了。”

      “以前只听说过吃人的鬼,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鬼。”承禋惊奇地接着问桃花:“那,这种鬼是如何让人产生恶念的?”

      桃花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答道:“从耳朵。到了晚上,它就伏在人的耳朵边,甚至从耳朵钻进人心里,用各种各样的梦迷惑人的心神,挑起贪念、嗔念和痴念,让人失去心智。”

      “那,这种鬼常藏身何处?如何来防?”承禋对这个闻所未闻的鬼怪越发地惊奇。可越是有些害怕,他还越是想知道得多一些。

      “它常藏身于四壁之中……”说着,桃花移动了眼珠,直直地向承禋靠着的棚壁望去。

      承禋顺着桃花的目光看向一直靠着的左壁,身上立刻闪过一个激灵。来不及叫出声,他便心惊胆战地扑跳到芸素身边,象抱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了芸素。

      芸素早已看出桃花是在故意吓唬四皇子,而四皇子竟然真的被吓到了,便被他这孩子气十足的举动逗得咯咯直笑。

      承禋很是尴尬,连忙松开了抱着芸素的双臂。看到芸素一点也没有惧怕的神情,他不解地问:“你笑什么?难道你不怕鬼?”

      芸素笑着摇了摇头,安慰他道:“殿下会怕,那是因为她还没给殿下讲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然会怕。妾身不怕,是因为妾身的父亲曾经说过,希恶鬼最奈何不了心中正气凛然的人。俗语不是也有云,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芸素又转头轻声斥责桃花:“讲什么不好,非得在鬼节里讲些个鬼话,谁听了身上都会冷飕飕的。别再讲了。”

      桃花顽皮地冲芸素眨了眨眼。

      承禋看到桃花的眨眼,也明白了她刚刚是故意吓他。看着受了芸素训的桃花在那边掩嘴而笑,还时不时瞟他一眼,承禋觉得她就是在笑自己胆小。

      承禋当然不想被桃花看扁,便硬着头皮对她说:“谁怕了?没事没事,桃花你继续讲!”

      桃花那边方要开口,承禋忽然又抬手止住了她。他转头对芸素说:“你怕么?怕的话就握住我的手。”

      芸素还未开口,他便不容分说地拉过芸素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中。

      芸素一愣,可也马上明白过来他肯定是被桃花刚才的玩闹吓得不轻,不过是用这个作借口,想握住她的手壮胆。芸素想笑,却又不想当面拆穿他的逞强,所以只是顺从地反手过来与他十指交叉相握。

      桃花瞟了一眼对面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心中暗暗很是得意。可她并未有所表露,只是挪动了一下身子,继续讲道:“是,殿下,那奴婢就再讲一个。您可曾听说过疾行鬼?”

      “呃?”

      桃花停顿的片刻,车子里好像猛地一静,使得外边车轱辘的咣当声和车辙的吱钮声越发地大声了。承禋暗暗咽了口唾沫,另一只手已经悄悄抓住了条凳的边儿,以备一会儿又被吓得蹦起来丢了面子。

      “据说那一回,我家老爷坐的马车正行驶在蜀中的山路上,忽然听得车外两旁草木唰唰,似有疾风刮过……”说着,桃花顿了顿,朝窗子处微微侧了侧脑袋,似乎是在听车外是否有同样的风声。

      “老爷以为山雨欲来,便吩咐赶车的人加快速度,好尽快赶到下一个客栈投宿。外边的车夫应了一声,接着老爷也确实听到了三声鞭响,可心中却越发奇怪,因为车子不仅没有快起来,反而明显地越来越慢。老爷不解,又隔着帘子问赶车人是怎么回事。谁知那赶车人却压低了声音,告知老爷他们的车被一个给阎王送信的疾行鬼给跟上了,车跑得越快,疾行鬼就跟得越紧,所以才把车子给慢了下来,请它先走……”

      “然后呢?”承禋插嘴问桃花。

      “然后,大气不敢出的老爷觉得车子渐渐完全停了下来……”讲着讲着,桃花忽然发现坐在对面的四皇子殿下和小姐的神色都有些不对。她心中奇怪,四皇子殿下会被吓到不算奇,可这个故事是小姐以前讲给她听的,为何小姐现在也是一脸恐惧的表情?忽然,桃花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

      他们所坐的车似乎也越来越慢……

      桃花心中犯了嘀咕,却没有停下来,继续讲着:“……过了好久,老爷才敢轻声再次向车夫喊问,问疾行鬼过去了没。可车外却是全无声响。这时,车帘被一只惨白的手……”

      桃花想故伎重演,故意缓缓转头看向身后的车帘……

      却没想到果然有一只白乎乎的手正在掀车帘……

      车内三个人同时暴出了极其尖锐的尖叫声。套在车前的马一下子受了惊吓,撒开四蹄狂奔了起来。方才停车准备掀帘告知四皇子快临近皇宫,请侧夫人罩上太监服的善持一个跟头被颠进了车内。而此时在车外,不管善增如何喊停,如何勒缰,那匹受惊的马都不肯停下来。

      车内的四个人被狂奔的马车颠得根本稳不住身子,尖叫声此起彼伏。

      善增大喊着,死命地往后勒紧缰绳,最终还是在马车被拖散架之前控制住了局势,让车渐渐停了下来。瘫坐在车前的他刚擦了擦一头一脸的冷汗,却听到车内传来四皇子的大笑:

      “哈哈哈……好玩……哈哈哈哈……这个盂兰盆节……真是好玩……”

      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桃花连忙扑过去把芸素扶了起来。两人望着仍在大笑不止的四皇子,很是恐惧:不会是刚刚那几下子,把四皇子的脑袋给颠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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