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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方焱焱仿佛在梦中又听到了旭天曾经唱过的那首歌,她努力的想听清,却只是徒然,歌声转瞬被墨尔本海岸的拍打声所掩盖,她有些迷茫,挣扎着醒过来,几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旭天大概已经去上班。她闭上眼,小心回味着昨夜美妙的梦。

      她又梦见了墨尔本,梦见她曾经的学校,和学校前面那条整洁的街道。现在的网络很矫情,大概有这么一句话,你忘不了一座城,是因为那座城里有你爱的人。方焱焱起初并不觉得什么,现在才明白,姥姥、姨妈、Terrence和Richard,原来都是她深爱的人,原来有他们在的地方,就叫墨尔本。

      方焱焱还梦见了林雁飞,也是那座城里的一个人。只是她不确定那个一晃而过的高瘦身影是不是他。直到接到林雁飞的电话,方焱焱才晃过神来,只觉得事情也过太巧合。昨夜梦见的人已经好几年未见了,今天怎么就打过电话来?

      林雁飞的笑声低沉:“明天有时间吗?我明天到北京,出来见见面。”

      她几乎忘记了他的模样,只记得印象中的他又黑又瘦,一点也没有山东大汉的魁梧。林雁飞选择了一个背靠入口的位置坐下来,她站在咖啡厅的中央四处找寻他。林雁飞回身朝她招手:“这边。”

      他道:“我给你点了拿铁,多放焦糖。”

      “我喝茶。”

      林雁飞怔了下,道:“柚子水果茶吗?”

      她摇摇头:“龙井吧。”

      林雁飞笑道:“既然这样,不如去茶楼坐坐,我刚才看见前面就有一家。”说罢从钱夹里拿出两张钞票递给服务员,不待找钱便拉着方焱焱离去,只剩服务小妹满脸桃花的看着他,仿佛遇见了偶像剧中潇洒多金的男主角。

      这脾气倒真没变,说一不二,方焱焱心里想,穷家富路是林雁飞的做事准则,他把这句话解释为:即使家徒四壁,在外面也一定要装作富人。

      林雁飞选择了靠窗的位置落座后,目光却一刻也没离开方焱焱的手指,他是手控,很难拒绝那双白皙美好的纤纤玉手在自己的眼前挥动。他看着她的泡茶的动作,清雅娴熟、不紧不慢。看着茶叶在清泉里暖暖的舒展、绽放。听见潺潺的水声在茶壶和茶杯间缓缓流过,互相依偎。琥珀色的茶水在白瓷的茶杯中不高不浅的盘卧着,点点涟漪。

      “你还好吗?”方焱焱呷了口茶,品了品,半晌才问道。

      他笑,玩世不恭的样子,说道:“挺好的,我在彬城开了两家店,也一直帮我妈张罗着家里的生意。”继而又道:“我和奚丹结婚了。”

      看到方焱焱吃惊的表情,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冲上他心头,将他的心口堵得满满的。情绪复杂,初时有些喜悦,有些酸涩,仿似还带着青涩的西红柿,咬一口汁水便迸溅至口中的每一寸地方,但喜悦如同蔓藤般交织缠绕在自己的心头,然后狠狠的扎紧,他的心也只好跟着一点点的缩紧,再没有空间压缩,喜悦瞬间变成苦涩,骤然蔓延至整个胸腔。

      她只有吃惊,再没有其他的情绪。

      林雁飞气馁。他在彬城大小算个人物啊,父母在彬城做生意,家境殷实,哥哥在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初高中都是学校扛把子的,带着小弟们从桥东打到桥西,追他的女孩从桥西排到桥东。他向来很少有得不到的东西。他认为,作为男人,感情中主导强势的一方,在爱情中披荆斩棘,肆意掠夺芳心,才会让女人心悦诚服,投怀送抱,让得不到她的女人捶胸顿足,得到他的女人更珍惜在他身边的机会。

      因此他确实遇到过为他割腕的,为他守身如玉的,为他发誓终身不嫁的。他冷眼看待,越是欲挽留他的女子,他越是在心里升起厌烦。

      只有方焱焱,他从来都抓不住她。哪怕故意让她撞见他和别的女孩牵手,她也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倔强的像一只和妈妈怄气小鹿,不肯走过来。

      他甩开奚丹的手,连忙跑上去对方焱焱说:“她主动拉着我的,我总不好意思甩开。我会和她说清楚的,我俩不可能。”

      方焱焱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让他不禁猜测她心里的想法。她生气了吗?她在乎我吗?她是真的爱我的话,就应该阻止我和别的女孩来往才对。她应当吃醋,应当不满,应当和我发脾气。

      而她只是说:“哦。”

      林雁飞满腔的激情顿时化在胸腔内,就像金刚拳明明狠狠的砸下去,却砸在了软绵绵的太极拳里,只在无招胜有招的拳法里逃也逃不开,挣也挣不脱,举步维艰。

      他抬起眼皮看她,眼前的女子已经这般美丽了。她黑色的长发自然的微卷,只化了淡淡的妆容,双眸犹如一潭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整个人犹如空谷幽兰般清丽。

      他记忆中的方焱焱可不是这样的,他暗想。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染着黄色头发,烫了小波浪卷,头发蓬蓬的,像个非洲裔的少女。那时候流行大烟熏妆,方焱焱一双眼睛也被黑色的眼影完全包裹,只是眼神颇为清亮。她穿着包身的热裤和吊带装,裸、露着大片雪白的肌肤。

      只是性格没怎么变,她浓妆或者淡抹时都不爱主动说话。思维也很理性,遇见问题时则爱争论对错,性格无趣,一点也不可爱。

      两个人的交集也只有在澳洲的一起度过的那一年多。话题也自然而然的回忆起澳洲来。时光真是把利刃,彼时两个人都是稚气未脱的少年,而今都已有家有室,即使依旧是一张桌子的距离,心境早已大不相同。茶室内假山的潺潺水声和雅间角落处传来了弹古筝的声音,充斥在二人之间。林雁飞的心尖如同那琴弦,被乐手那修长的手拨弄的层层叠叠般起伏着,反转起伏,不曾停歇。

      他很难不把以前的方焱焱和面前坐着的这个女子做比较。现在的她白瓷般的皮肤上隐约泛着珠光般的色泽,神态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礼貌而让人心升亲近。她的身材比以前更加匀称,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应季的苹果般健康而美丽。

      他脑中忍不住升起了些龌龊的想法,又抬起手摸了摸鼻子来掩饰。他随便找了个话题岔开来:“什么时候来彬城玩?”

      “谢谢。” 方焱焱低头喝茶。

      林雁飞自讨了没趣,讪讪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只见她从手袋中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了一下,那手形状实在太过美好,叫人移不开目光。她对着电话说:“在喝茶。”眼波灵动间,嫣然巧笑,林雁飞几乎要看呆了。

      她收起手机:“我先生来接我了,下次见吧。”

      得到的永远有恃无恐,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他望着佳人远去的背影,心中升起复杂的情绪。他自己也很难辨别到底是扼腕自己未曾得到,还是嫉妒那已经得到她的人。他将茶杯倒满,再次一口气饮完,只觉得这上好的明前新龙井只留下苦涩充斥口中,遍布每一个味蕾。

      ***
      旭天的车已经在路边等候,方焱焱坐进副驾驶的位置,旭天则目不斜视的开车。两个人间若有若无的尴尬气氛让她无所适从。她斜睨旭天开车的样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穿着蓝色条纹的西服套装,搭配了一对银色包边袖扣,衬得他更加的成熟稳重。想必今晚出席饭局的人必定是某位领导了。

      他有些小动作,思考的时候很喜欢把手搭在嘴唇上摩挲,在方焱焱看来颇有性暗示的味道,但是此刻他正在摩挲的手却让她突然意识到,两个人手上都空空的,没有戒指。

      她心下不知有什么东西掠过,一阵涟漪。

      他突然出声问道:“干嘛总是看我?”

      她收了心思:“没看。”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在红灯面前停了车,突然伸出手将她洋装领子从外套中翻出来。
      方焱焱下意识的用手护住前胸:“干嘛呀?”

      他哭笑不得:“我给你整理下衣服,领子折着呢,不难受?”继而满意的赞道:“裙子还不错。”
      汽车发动,朝她未知的方向开去。道路两旁是笔直的杨树,高大而挺立,树叶则绿中泛出墨色,更加衬得这座城市的古老幽静。

      她想起什么:“对了,你妈妈和你妹妹今天早上找你,好像有什么急事。”

      “嗯,联系上了。”

      她想起今天早上,王芝兰打来电话,劈头盖脸的问道:“旭天呢?”

      方焱焱哭笑不得:“我不知道。”

      “电话不接,他到底去哪里了?我这边有急事找他。”

      方焱焱道:“那我联系上他就转达。”

      王女士“啪”的一声就挂断电话,方焱焱一头雾水。

      不过一分钟季涵便打来电话:“焱,知道我哥在哪儿呢么?”

      “我不知道。”

      “我有急事找他,麻烦你找到他让他给我回电话。”说罢也急忙挂断了电话。

      方焱焱试着拨了旭天的手机,两个号码均不在服务区。她微怔,在现代科技使人与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可一旦手机没接通,她竟然就找不到他。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她转达的任务也就完成,她于是放下心来,安静的将目光转向窗外的街道。他们跟在一部无轨电车后面行驶,道路并不宽敞,他几次超车未果,索性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不再着急。方焱焱看着路边闪过的风景,不知怎么心思就飘荡到了林雁飞的身上。

      他那时在澳洲读语言学校,英语很差,打工时面对点餐的客人只好装日本人。方焱焱那日也在那间日式铁板烧店里吃饭,只看见这少年当场就和餐厅经理吵了起来,他把那顶高高的厨师帽子摔在经理的身上,骂了一句:“老子不干了。”

      他摘下围裙时钱包也掉在地上,他却没注意。

      方焱焱还是追了出门,把钱包还给他。

      林雁飞犹自生气:“出国跑到这地方受这鸟气。”

      她后来再没见过林雁飞打工,却每日依旧过的潇洒。他只念了一年多的语言便回国了。这一年多语言学习,也丝毫没有让他的语言有所长进。陆续才得知,他其实自小家境宽裕,出国也只是开阔眼界罢了。

      虽算不上留学生里最有钱的那一类,但林雁飞花钱大手大脚,生性开朗热情,加上身材高瘦,也足够吸引来许多的女孩子。他乐此不疲的周旋于众多女孩中间,一时认了个马来西亚妹妹,一时又和日本姐姐一起上课。

      他每日过的风流倜傥,倒是给方焱焱带来不少麻烦。记得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孩按开自己的门铃,即使这么温暖的天气也不能融化她脸上冰冷的表情。她开门见山:“我怀孕了,是林雁飞的。”

      方焱焱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说:“进来坐吧。”

      女孩恨恨道:“你明明不爱他,干嘛要勾搭着他不放?最讨厌你这种长相,楚楚可怜的,以柔弱博同情。”

      方焱焱的室友Emily此刻刚好从楼上下来,听见这几句话,便出口讽刺道:“你在这里吵吵闹闹管什么用?有本事公平竞争,看谁能得到林雁飞。”

      那女孩骄傲道:“行啊,记住了,我叫奚丹。”

      Emily噗嗤笑出声来:“再见奚丹,我叫王府井。”她待奚丹走后才对方焱焱急道:“这什么男人!你赶紧和他分手。”

      方焱焱耸耸肩:“我们只是约会过几次。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就不应该和我约会,我当然不会再联系他。”

      Emily却道:“你别不承认了,你们要不是在谈恋爱。他能开一个小时的车来接你上学,送你C家的耳钉,和你一起吃饭?”

      方焱焱诧异:“这就是约会啊,那C家耳钉我没要,他硬塞给我的。”

      直到林雁飞回国后,一日晚间大家都去酒吧玩, Emily对方焱焱说:“想哭你就哭出来,这里这么黑,没人看的见。”

      方焱焱奇道:“我为什么要哭?”

      Emily说:“林雁飞走了,你难道不失落?你这个人真是奇怪的集合体,说你是澳洲人,你谦让恭敬的这些品质都在,可是说你是中国人,你连如何谈恋爱都不知道。那林雁飞一看就是被女人惯得没有样子,你不管着他,他肯定就飞走了。”

      Emily还语重心长的和她讲了很多,方焱焱才明白东西方文化在婚恋上的差异是如此的巨大。西方人通常是约会(date)-上床(have sex)-确定关系(in a relationship)-结婚(get married)。

      而东方人是这样的:约会-交往-结婚-上床。或者中间过程有些混乱,但大部分来说,大家发生性关系的前提都是充满感情的。ONS除外。

      方焱焱十岁来澳洲,基本的三观已经确立,即东方又很传统,姥姥教育她温良恭俭让是最美好的品德。但她的婚恋观却是实实在在的被西方所影响。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如何与异性相处。她初到澳洲时,身边的女同学都在期待与白马王子的第一次接触,表达起来也都是那样的直接,期待的神情全都写在脸上。

      在她看来,她只是和林雁飞处在约会的阶段,但在林雁飞看来,他们已经是在交往的阶段。两个人付出的感情根本不在一个平台,更是谈不到什么未来。

      她问Emily:“那他到底爱我吗?”

      Emily沉思了很久,才缓缓道:“我旁敲侧击很多次了,想来你是听不明白,所以没上过心。林雁飞那种男人,性格里就爱招惹,说不爱你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他们有点钱,就挑剔的很。但是爱是一回事,维持爱情又是一回事,你们的问题在于你不肯用心去维护,终日这样飘飘荡荡的,让他心里没底,自然也不肯再用心付出。”

      她又问:“爱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Emily急的要用手撬开她的脑子:“你仔细想想,他就没有一点暗示过他爱你?如果他不确定你的爱情,又怎么可能先告诉你。”

      她想起林雁飞的笑容,面对她时总是那般的开朗;想起他在很多时候都在悄悄的看她,待她感应到目光时抬头时,他便急忙躲闪开目光,手指无意识的狂按电子词典上的小按键;想起他也曾经在自己的门前等待到半夜,只为送给她一支新鲜的玫瑰花;想起他其实那么讨厌英文的人,一直陪她在图书馆查找资料。

      如果这就是爱,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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