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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笨男人与坏男人只是一线之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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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龄若有所思地端详手里的纸片:苦海无涯盼明辉,猴年马月亦相守。浪子知返归何处,回首一切成丰碑。岳隐坐在旁边,满怀期待地望着他。此情此景,若是一男一女,该是多么浪漫。只可惜,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可没有这么情意绵绵。
自从岳隐注意到了时不时就总会有高位官吏突然去世的这件事后,立即便在暗中着手调查,结果竟然发现了这些官吏都曾拜倒在同一个女人的石榴裙下,并为了博得美人一笑一掷千金。
如果不是偶然的话,那么就真的应了那句“温柔乡是英雄冢”。居然有人以美色为饵来猎杀官吏。虽然觉得很荒谬,但是如果是真的,就实在太可怕了。如果这个女人背后有某股势力的话,那就更可怕了,那意味着有人一直暗中杀死占据重要位置的官吏然后安插自己的心腹官吏作为继任者。
为了把这种可能是惊天阴谋的前奏查个水落石出,岳隐不惜出卖色相,用了美男计,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好目标身边的其中一个侍女,弄到了自己所要的东西。可是,虽然得到了这近似可疑分子的人留下的“歪诗”,终于能够稍微接近这其中的秘密,但是无奈,不管岳隐想破头脑却始终不明白里面有没有暗中传达的意思。然后最近岳隐又收到了匿名的警告——暗指官吏神秘暴毙与皇室中人有关。不得已,岳隐只能来找唯一于自己立场接近私交甚笃而且人品也信得过的同僚——康龄商量。
“你能看出里面有什么暗藏的意思吗?”岳隐等了半晌,终于按捺不住,出声询问。他不是有意要催促,只是能够尽快把幕后黑手揪出来的话,才能够最大限度地避免麻烦。
“关于写这首诗的人,你有什么线索吗?”康龄咽了一口唾沫,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这首诗,我是从别人手里弄来的。据说是个神秘兮兮到带着斗笠完全看不到脸的男人写给憩仙阁的花魁的!所以只知道是个男人,而且声音温暖柔和,语气优雅华贵……”说到这里,岳隐不禁有点觉得恶心,能打扮成那样的家伙,十有八九都是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居然从自己嘴里说出赞扬这种混蛋的话来,真是连隔夜饭都想吐出来。
“这样的话根本就无从猜测了啊!”康龄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那个人了。浪子,即狂放不羁。“知”即是“晓”,“返”即是“还”。只是这个人,连同那段黑历史,都是被尘封的禁忌,如果贸贸然说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康龄可不打算沦为莫名其妙的牺牲品。更何况,和康龄这个曾经在军队里待过不同,岳隐是个“一心只盯朝中人,两耳不闻京外事”的文官,既然不知道,那么还是永远都不知道会更好。
而且,现在说出来也是为时已晚。如果自己没猜错,这首诗是一个邀约,前两句就是在通知时间地点。苦海无涯,是暗指“普济寺”;“猴年马月”是暗喻“申时七刻”。也就是说,在约会的双方见完面之后,这首诗就已经是毫无价值的废纸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这么容易地就被岳隐弄到手吧。
“啊,既然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岳隐看康龄这里也毫无头绪,也只能对这条线索宣布投降了。“幸好我没有在一棵树上吊死,我在另外一条线索上得到了一点收获。这位花魁大人,好像是黑白通吃的呢。不仅有神秘来客,还有神秘贵宾。我派人暗中监视,发现了一个皇室中人和这位花魁有着密切的关系?”
“竟然有这种事情!”康龄也大吃一惊,“喂,该不会是那位殿下吧?”
“啊!还真就是你所想到的那个‘该不会’!”岳隐暗想,果然不愧是名将,直觉就是敏锐,一点就明,立即就猜到是那个人!真不枉自己跑这一趟。
“真是没想到呢!原来以为那位殿下只是刚傲一些了,没想到我竟把他错当成是崇尚光明正大地一决高低的武将,他背地里竟是这种卑鄙阴险的人!”康龄恨恨地骂道。
“喂喂喂,你在说谁啊?”岳隐瞪大了眼睛,原来自己在一厢情愿,对方根本是会错意,想错方向了啊!
“诶?我在说汝南王显济殿下,你不是在说他吗?”康龄莫名其妙地看着岳隐,疑惑不解地反问道。
“怎么可能是他呢?你脑子被马踢了吗?汝南王一向不爱这些风花雪月,对汝南王妃更是专心一意,他是那种会去找花魁喝花酒的风流王爷吗?更何况,柔情似水的花魁会愿意跟那阴鹜冷硬的汝南王相处吗?”岳隐真的有一种一拳砸在康龄脑袋上的冲动呢。
“也是。”康龄也恍然大悟,其实刚才他一直在被那段黑历史所困扰着,所以不管想什么,都往战场的那个角度想,于是顺其自然就联想到了唯一领过兵打过仗的汝南王显济。不过,说到风流王爷,而且能讨女人欢心,“啊?居然是他!”
“啊啊啊!你又想到哪里去了?”聪明过人的岳隐是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所以他不想再搞出什么笑话了。
“除了他,还有谁?”康龄斩钉截铁地看着岳隐,他对岳隐一副把他当傻瓜的表情很不爽,“清河王,除了他,还有谁能轻而易举地把花魁的心也俘获。我还一度傻乎乎地相信他真的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是个清水王爷,果然皇家人是不可能可以真的清心寡欲的!”
“你不是一度傻乎乎,而是一直都傻乎乎!”岳隐已经连表情都懒得做了。“如果,我告诉你不是他,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猜到陛下头上去呢?”
“怎么可能是陛下,陛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用得着到民间来渔色?”康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却忽然顿了一顿,“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也不是清河王显清?!”
算你明白,还知道绝对不是陛下。也是,要是陛下真的出宫渔色,还和花魁过从甚密,大周国母,歌舞双绝的皇后娘娘会哭倒凤仪宫的吧?岳隐心里冷笑暗嘲,但是却没有流露出半点这种想法,傻瓜才会皇后的娘家人面前表现出这种想法——即便只是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的同姓族人。“对,你没听错!不是汝南王,也不是清河王,当然了,更不是陛下!”
康龄怔了怔,微微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岳隐看他那副作态,抢先一步说:“你要敢猜是显汾殿下,我就一把掐死你!”康龄听完,抿了抿嘴,老老实实地装聋作哑!岳隐见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终于是忍无可忍了,以后打死他也不想和康龄玩这种猜谜游戏了:“是岐山王显洵,猜这么多次,我真是服了你了。怎么就没想过是他呢?”
“对哦,还有他!”康龄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岳隐暗暗皱了一下眉毛,看来这个岐山王显洵也真是不可小觑啊!居然能够让朝廷堂堂的兵部尚书都这样忽略他。到底是怎么做才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所谓大隐隐于朝,说不定……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对象是王爷的话,而且是陛下的大哥,若是轻举妄动,就不只是打草惊蛇,还会被反咬一口的呢!”康龄见岳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所以,我打算从花魁小姐那边下手。”岳隐深深地看着康龄。康龄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喂,你不会是要我陪你一起去上青楼吧?”岳隐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啊,天啊!我说,你放过我好吧。我要是真和你一起去喝花酒,被我那丈母娘知道了,你是真的要给我上香吗?”康龄一副完全被玩死了的表情。
岳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康龄的丈母娘——敬惠大长帝姬已经年过半百了,年轻时候,也是一位大名鼎鼎,名声在外的帝姬。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宗室“帝姬”,却愣是成为了先帝一朝混得最风生水起的长帝姬——在占便宜耍派头这方面可是无人能出其右的。
“放心吧。大长帝姬是最识大体的,你又不是去寻花问柳,是去干正事的!她不会责怪你的!要是她为难你,我给你作证就是了。”岳隐收起了笑容,接下去说:“你也不希望给我上香吧?”
康龄闻言,也不禁变色:“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岳隐耸了耸肩:“字面上的意思。”岳隐可不会因为对方只不过是个女子,就傻呼呼地以为可以大意轻敌。在下决心接近对方之前,他也做过了很多的调查。虽然他自信不至于是手无束鸡之力的无用书生,但是从得到的信息上来看,若是对方真的敢动手,自己也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了。把康龄这个当过将军上过战场的兵部尚书拉上,至少能有个保险。
憩仙阁是一座与众不同的青楼——青楼里所有的姑娘都卖艺不卖身。憩仙阁有一个举世闻名的花魁,如果她愿意,能用仅仅一个晚上就赚到一个平民老百姓好几辈子才能赚到的钱。传说光是要买她一晚就可以让一个非富即贵的人家破人亡。美丽的外表,绚丽的内在,这位花魁拥有压倒所有女人的美貌和气质。教养,知性,才艺,能力——不管在哪一方面挑剔,都能让人不得不心悦诚服地承认她都是无可挑剔的。更令所有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五年来,随着时光的流逝,她的美貌却一直在增辉,丝毫没有衰败的迹象,甚至变得越来越让人欲罢不能,这一切让那些有本事能为她一掷千金的贵客们排着长队,争先恐后地试图博取她的欢心,能让她愿意多看自己一眼。而这位看起来温柔娇弱的花魁小姐却是被京里所有妓院当做为首是瞻的头领,被其他妓院和赌场的大老板们都畏称为‘和鸣阁下’的首领”,只要她一句话,那些大老板也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会全部到这个青楼来。
当然了,如此举足轻重的女子,虽然说就说是花魁,但是能得她亲自躬身招待的几乎是寥寥无几——原因没有多复杂,单纯是因为能出得起价钱买这位花魁的客官屈指可数。不过,对于大周的岐山王显洵而言,每月黄金五百两的价格,并没什么大不了。
“这个时候,王爷不是正应该在准备早朝吗?”一曲唱毕,和鸣在显洵身边的位子坐下来,并顺手为显洵把酒杯斟满。
“反正一定又是为了是和还是战这种无聊的议题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朝议,与其在那里听一群男人扯着嗓门唇枪舌剑,还不如在这里听和鸣你的天籁之音呢!”显洵轻蔑地笑了,美酒佳人当前,谁会去搭理那些凡尘俗世。
“王爷不希望阻止战争吗?还是期望发生战争呢?”和鸣问道,本来她是不问这种事情的。因为男人和女人都是人,是人就会软弱;而男人因为比女人更喜欢逞强,所以比女人更容易脆弱,因此男人才需要温柔乡。憩仙阁正是用倾听和歌舞琴箫来抚慰男人的脆弱来赚取高额的价金。
“阻止了战争对平民老百姓甚至一部分小兵小卒是好事,可是那些正等着战争打响建功立业升官发财的官员将士呢?更遑论那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某位大人物了。”显洵并不介意和鸣的多管闲事,相反,他毫不避讳地回答:“就算是主和派,也并非是真的为天下国家黎民苍生考虑,所谓的君臣百官,整个朝廷上下,都只不过是一群世俗老道,善于表演,懂得伪装,更善于利用现有的游戏规则达到自己的目的还能自以为是贤能的无耻小人罢了。跟他们呆在一起,就和一窝狐臭熏天的狐狸呆在一起,哼,若是狐狸还好,有些甚至连狐狸都称不上,只不过是愚钝如猪的臭鼬而已。”
“那王爷您呢?您是好人吗?”和鸣露出了如花的笑颜,反问道。
“我?”显洵惊讶地看着和鸣,似乎没有料到和鸣会这么问:“我有一个刻薄寡恩的父亲,一个奸诈阴毒的母亲,继承了这样血统的我,怎么可能会是一般意义上的好人呢?”
“真是便利的借口啊!不管什么,都能通过血缘关系,把责任都推到父母头上!”和鸣垂下双眸,为显洵递上一块小吃。
“你是唯一敢对我说这种话的人呢!”显洵不怒反笑,很是赞叹地看了和鸣一眼:“你要知道以我的实力,敢这么对我说话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和鸣迎着显洵的目光,用一如既往祥和温柔的目光看着显洵,显洵觉得似乎听到和鸣在轻描淡写地回答他:“你要知道,敢这么对跟我说话的人也不存在!”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你,才值得我放弃看猴子吵架这种好戏来到这里!”显洵打破了僵局:“你说得也对,那只是便利的借口。但是也正因为他们有这样的价值,所以我才会在他们已经化为一杯黄土的今时今日,仍记得他们的存在!”
“对于王爷而言,记得某个人是因为有用?”和鸣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解读。
“不只是我,对于所有人都是这样!”显洵瞟了和鸣一眼,“也许有些人会觉得记得某个人是因为被对方温暖过,或照亮过。但那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也是‘有用’的另一种表达方式而已!”
“虽然说出来会很失礼,但是你真的是个很危险的麻烦人物啊!但是却能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就像有着与剧毒成正比的美丽的曼陀罗一样!”和鸣用为之倾倒一样的赞美来评价显洵。
显洵满意地点点头:“是吗?能够说出这种话的你,证明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事实上,我的鼻子很灵的。虽然你不见得比朝中那些笨蛋要清白和干净,但是与散发着恶臭的他们不同,你的黑色却萦绕着动人的芬芳。即使都是黑色,也有不同的黑色,有发出闪亮光泽的黑色和死气沉沉的黑色之分。事实上,我是第三次见到你这样的人了!”
“也许吧!但是,像我这样的人,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却很多!”和鸣摇摇头,对显洵那极少会给予别人的表扬表示了否定。
“哦?既然你这么说,大概是真的了。我是越来越羡慕我那天生好命的妹妹了,要是我也能像她那样自由自在地想走就走,我也能遇上很多很多有趣的家伙吧,不用整天陪着无聊的呆子玩小把戏了!”显洵用略带了寂寞的语气感叹道:“只可惜,若是我真的到处乱窜的话,我那时刻担忧关心兄长的宝贝弟弟也许会忧心忡忡到寝食难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