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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虚实 ...

  •   话说金枪无敌将泽北荣治率领山王铁骑奔赴陵南讨敌叫阵,他左等不见,右等不见,正着急呢,忽而城头人影闪动,湘陵众将登上城楼,遂精神一振,操起金枪斜点城头,高声断喝道:“快叫流川枫出来受死!”
      战炮齐鸣,马蹄隆隆,鼓角声震陵南城。一支骑兵队自城门奔出,雁翅形排开,各自站住阵脚。随后,滚滚黄尘之中一骑飞驰而出,落地生风,长嘶而立,阵前站定。见来者白袍银甲,掌中一杆亮银蟠龙枪,跨下一匹白龙宝驹。鼓鼻梁,利剑眉,脸庞线条刚毅利落,如同刀削过一般,外加眸光犀利,煞气凌人。大白日头底下这么一站,犹如天神下凡,把山王军卒瞅得一愣一愣。想那泽北荣治无论气宇样貌都是第一等的人才,今天与这位比比,硬生生给压下去一大块儿。
      泽北荣治前次在暮色中没怎么看清流川枫的长相,今天这么一瞧,也惊诧非常,定定神,拿枪一点,喝道:“来的可是流川枫?”
      流川枫全副披挂,长枪在手,佩剑在腰,烈烈长风带起战袍翩飞,闻言冷然道:“正是。”
      泽北荣治心想,大家没什么交情,确实没话讲,还是比枪要紧,于是带丝缰,紧走几步,道:“别的我问不着!你既然来了,咱先比比枪。你要赢了,我二话没有,立即撤兵。可我要赢了,你得伏首认输自缚双手让我押回落凤坡,如何?”
      这话在大河田听来一点不吃惊。自家大将是个什么人,他还不清楚嘛。这主儿想练枪都想疯癫了。反正深津大帅有令在先,若是敌将单挑可随其闹腾。泽北荣治的武艺不说天下第一,那也差不离多少。只要赢得流川枫,来个生擒活拿今天就是大功一件。不管怎么说,总比陵南死守不出要强得多。故此,他没上前劝阻,乐得在一旁掠阵。
      流川枫垂目调息吐纳,闻言抬眸应道:“进招吧!”
      泽北荣治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可够狂的!有趣,有趣,真有趣!久没见着不怕我的人,今儿可要好好抖泼抖泼,让你瞧瞧我金枪的厉害!”言罢,金枪往掌中一端,断喝道:“接招!”唰,唰,唰,金枪抖出若干枪花,上步进招。
      流川枫瞧得清楚,一不慌,二不忙,不早不晚待枪花快擦着衣甲片,方才闪身躲过。这可不是他武艺差,看不明白泽北荣治的招路,不知道早点躲。恰恰相反,这正是高手与庸人的差别所在。躲早了,对方要是中途变招,你还是个挨打的局面,接着就是一躲再躲,不知道躲到哪年去了。只有等对方枪招将老变化不能之际,躲开了便可立马还手进招,转守为攻。既化被动为主动,又是威慑敌方的手段。故此,躲早了不算能耐,躲迟了性命不保。高人就得有这份能耐,掐准分寸之道,火候把得刚刚好。
      泽北荣治见流川枫一侧身闪过他三枪,眼睛更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不待招式用老,“唰!唰!唰!”抖腕又是三枪。这三枪可与之前大为不同。前者是二虚一实,虽说三枪,其实只要躲开那实的一枪就成。这次三枪都是实的。无论哪枪没躲过,就得扎个透明窟窿,跟个糖葫芦似的穿那枪杆子上。这也就是泽北荣治出手如电,抖腕间招招夺命,换过旁人哪有这份本事。
      流川枫明白躲是不行了,他才想递招还手,结果还是让泽北荣治以攻为守抢先堵死,忙抽招换式改压泽北荣治的枪杆,暂且化去险情再作打算。亮银蟠龙枪当空一擎,正日头底下,银光灿灿,晃得人眼睛酸疼。只见流川枫催马横走一步,抬枪一压,一扫,干净利落封住泽北荣治的枪招不算,竟还抢步进招。
      泽北荣治自负无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所向披靡。别说被人抢攻,只要他先递招,对方哪有不败之理。见状,他大为吃惊,心道:“好小子,果然有本事。今儿要不能把你赢了,再等几年,你还有得大嘛,这是谁也压不过去!”想罢,手底下加劲儿,这就下了杀手。别说什么生擒活捉,闹得不好就是一条人命!
      流川枫在牢里可没白待,他哪能真安心睡大觉。其实流川枫与泽北荣治也差不了多少,都是武痴级的人物,且特别痴迷于枪法。流川枫多倔强,见着比自己强的对手,哪能认输干休。别看他在地牢里靠墙假寐,实则不断思量泽北荣治的枪法。不但将之前与泽北荣治的对阵仔细琢磨一番,他边想还边比划。泽北这招上来,我该怎么躲。泽北那招过来,我该怎么还手。如此这般想了一晚上,一直想到仙道彰去牢里找他。今早又睡足一上午,现在正是精神足,气势盛,这下是卯足了劲儿要胜泽北荣治。见对方杀招又到,流川枫上步闪身,挺枪还招,越打底气越足。
      大河田在后头观战,越瞧越心惊:“流川枫这小子真有两下子!泽北大将出招都过三十了,竟还没拨拉倒他!这小子什么来路!这样下去结果可不好说!可我也不能教大将就此罢手啊。大将在山王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那是何等尊贵。今天要当这么多军卒的面,让其撤招毁诺,他那脸往哪里摆!这,这,如何是好!”不单大河田担心,他身后的骑卒们也没有不变色的。他们都清楚自家大将一出手,那是手到擒来,怎么会输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是压根儿没把这劳什子的赌约当回事儿。可眼见着,老半天没能拿下对方,这会儿都沉不住气,小声嘀咕开了:“诶?这小子是谁?好邪门啊!”“可不是!那通身的气派,嘿,别是天兵下凡吧?”大河田听不下去,回头狠狠瞪眼,士卒们吓得不敢再言语。
      植草与福田等湘陵军卒都在城头上观战,居高临下可看得清楚。之前,他们没觉得自家这儿能有多大胜算。流川枫能耐是不错,但同闻名天下的泽北荣治单挑,他还能不能捞到好处,谁心里头都没底儿。可就这么一看不要紧,大家伙是面面相觑,心里说话:“行!真行!不愧是湘北的顶门大将!如此年轻就有这么大能耐,这要往后多练上几年,前途真是无可限量。今儿这一战,也别管结果如何,光凭三十招不落败势,这脸都露天顶上去了!”
      仙道彰这阵儿可不轻松。往公义上论,流川枫要是败了,湘陵这边可就难以收场。人家能只抓个流川枫回去而放过你陵南城吗!往私交上论,眼下自家师弟在场上搏命,他远比自己上场都紧张,能轻松得起来嘛!仙道彰是内行高手,又熟知双方实力,正不错眼地看着,暗自打量:“这么下去可不行!泽北荣治后劲十足,流川这头可就难看了。倘若五十招还不能拿下泽北荣治,今天就只能败。”他正想到这儿,只见泽北荣治高声喝彩,舞开大枪招法骤变,雨点般打过来,把流川枫罩在其间。仙道彰一怔,随即大惊失色。这非是其他,正是泽北荣治的绝艺“九州风雷枪”。这套枪共有八八六十四路,那是泽北荣治压箱底儿的绝活,平常不能轻易出手。见过他这套枪法还活着的人少之又少,天下绝不出十个。仙道彰之所以认得,那是因为当年在昆仑山上,泽北荣治心高气傲,当众耀武演习。
      再看泽北荣治的金枪疾如骤雨,快似迅雷,来无踪,去无影,前招未老,后招又到,连绵不绝,潮水一般涌向流川枫。别说与之对阵,就是一旁观战的两军在场这么多号人,没有不刷白脸色的,全张大着嘴愣那儿,惊呼都忘记出口。
      这也就是流川枫,换过旁人早趴下等死!只见流川枫带马退出数步,摆枪守定自家门户。亮银蟠龙枪架、隔、遮、拦上下翩飞,舞了个风雨不透。饶是如此,他心里清楚,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只有招架之力,却无还手之能,想让泽北荣治认输撤兵又谈何容易!
      仙道彰强自定下心神,传令植草于城头埋伏下大量□□手,全数备上发扬蹶张弩,待其号令行事。蹶张弩属军备强弩,用脚蹬弓上弦,威力是臂张弩的数倍。眼下场中打斗的二人尚在其射程之外,仙道彰的一番布置是待流川枫撤兵之际,为其阻挡山王追军做准备。
      植草按捺不住,上前低声道:“大帅,流川将军若败了可就性命不保,您赶紧鸣金收兵……”仙道彰断其话头,摆手道:“他不会输。”植草急了,劝道:“大帅,您看这形势可撑不住多久,再不收兵,恐怕为时已晚!”仙道彰负手而立,望着场中比斗的二人,淡然道:“你且去准备□□。”植草清楚,仙道彰平日里和颜悦色看似很好相与,但那骨子里也是个强主儿,说出去的话就和射出去的箭一样,没得回头。当下不敢多言,立即依令前去布兵。
      场中这俩都是当今之世武艺场上拔尖的人物,交上手那是真有看头。有句话叫什么宁斗高人,不能宰饭桶。和高人比斗,就是输了,也能和人家学几招。这饭桶杀七个宰八个的什么意思!别说比斗,就是观战都能长见识。故而,在场众人个个全神贯注。正在这么个时候,突然城头有人大喊:“狐狸!不要丢湘北的人!你要输了快回来!换我来!”这位声音也大了点儿,底气也足了点儿,这一嗓子雷炸一般响在当场。众人凝神屏气观看比斗,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吼,大伙都惊得直缩脖子,甩脸观瞧,陵南城头来了个人。这主儿别的不打紧,一头红色短发,很是扎眼。
      流川枫正勉力支持,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到了。输?挥枪扫开泽北荣治的攻势。凭什么!
      “善用兵者,不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流川枫,你是将,是卒?用兵,还是作兵用?”
      流川枫觑着泽北荣治换招的当口,虚晃一枪,抹马就往下败。泽北荣治一看:“好!绝活出手果然顶用,你也终于不行了!想逃回城去,门儿都没有!”他撤枪招,拍马便追。流川枫在前朝陵南城猛跑,泽北荣治在后头紧追不舍,山王大军也跟着主将追赶。
      城头湘陵众人正自惋惜,可偏仙道彰眼睛一亮,扑到城头女墙之上,劈手夺过植草掌中强弩,两臂较劲儿,开弓搭箭。无论如何,只要阻泽北一程,流川的踏雪便能甩开追军。无论如何,即使背负放冷箭的骂名,也得保流川平安归来。
      泽北荣治收起金枪,正追得个马头挨马尾。突然,前面的流川枫不见了!泽北荣治就是一愣,心道:“这,这怎么搞的?人呢?”
      “法有定论,兵无常形。善用兵者当不以法为守,而以法为用。缘法而生法,离法而合法,虽以弱战强,而胜负易。”
      好个流川枫!在千钧一发之际,脚后跟连磕三下马腹。踏雪会意,蓦地减速斜刺里横跨两步,倒把泽北荣治的马让前头去了。
      “料敌在于知已知彼。不能强取,则何如?”
      这二人的马都是千里挑一的宝驹,早早甩开大军,这会儿流川枫的踏雪一让道,泽北荣治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得眼一花,把流川枫给追没了。说时迟,那时快,二马这厢又跑了个并驾齐驱,只见亮银蟠龙枪当空一闪,流川枫侧转身形,施上浑身的劲儿横扫泽北荣治!这一枪正拍得泽北荣治的右肋上,耳中只听得“啪!”一声,枪杆将其铠甲震裂,泽北荣治当即栽倒马下。奔跑途中坠马可太危险了,保不定就是拖蹬而亡。云龙虽是宝马,极速奔跑之下也不能说停就停,见主人落马,勉力停步,前蹄都立了起来。饶是如此,泽北荣治也被拖出去老远,受伤不轻。
      “料敌在于知已知彼。不能强取,则何如?”
      “示我形弱,而攻其不备!”
      流川枫枪挑泽北荣治也就这一闪眼的功夫,却把所有人都震住了。人人都以为流川枫会败,可他偏胜了!山王军忘记追赶,湘陵军忘记逃跑,千军万马突然都哑口无言怔在原地动弹不得。大河田干瞪眼,都不知道要上前搭救泽北荣治。数万人的场子里,竟然静得不可思议。
      流川枫不敢多作耽搁,立即拨马回城。踏雪跑到城下,流川枫倒提亮银蟠龙枪,目光炯炯,抬头仰望城楼。
      仙道彰眸光闪动,松开满弓待发的箭弩,弃之于地,缓缓抬手,击掌声声。
      湘陵军卒见大帅鼓掌,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枪矛顿地,齐声高呼。顿时,喝彩声响彻山谷,震颤大地。山王军这下也回过神,忙上前扶回泽北大将。大河田见湘陵军卒士气如虹,自家这边给整个打怵,忙传令撤兵回营。
      仙道彰步下城楼,亲自出城迎接军卒。流川枫引军入城,拍掉仙道彰伸来搀他的手掌,翻身下马,冷哼道:“赢泽北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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