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六月雪OR满天星

34、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

　　那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周末，每个班都照例进行着每周一次的卫生大扫除，大家都还算勤快，各自做好安排到的任务，自然所有人就早早结束了累人的工作。我洗完拖把，刚要上楼，突然被人拉住了衣角。
　　“杨柳？”回过头，我看到杨柳怯生生地站在那儿。我跟张毅熟了以后自然而然地跟与他熟悉的一帮人有了接触，左云峰跟赵疏影自然郎情妾意，少有在我眼前露面的，倒是这杨柳时常跟我们厮混在一起，久而久之，与他便熟了起来，每每看到他，总忍不住打趣一番，这怯怯的小男生倒也不闹，每次都被我逗得满脸绯红。可此刻，我却没有心情再去打趣他，很明显，杨柳今天的样子不太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
　　“你怎么在这儿？张毅呢？”我很诧异，虽然与他不陌生，可这样就我们俩单独的会面却从未有过。
　　“张毅、、、、、、张毅、、、、、、他、、、、、、”
　　“他怎么了？”我觉察出杨柳的异样，打断了他断断续续的声音。
　　“、、、、、、”
　　“说话呀！”我使劲摇晃着他，他满脸通红，还是不说话，我急得一把拉起他，“走！带我去找他！走呀！”
　　我心里着急，自然手上的力道比平时翻了几番，杨柳估计是没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被我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下去，但毕竟是男生，又比我高出了一个头，力气自然不会逊过一个女生，哪里就能任我为所欲为呢？
　　“他死了！”杨柳重重地甩开了我的手。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但他的表情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张毅死了，被车撞了。”杨柳的情绪已经恢复了些，声音也渐渐温和了许多。
　　我不敢相信，死亡怎么说来就来，毫无预兆？一直以为车祸、绝症，都不过是电视剧里的桥段，生活里哪来那么多的死亡？
　　“那天他本来要去上海找他堂哥的，出门拐弯的时候对面开过来一辆卡车，他没来得及躲开。”杨柳茫然地看着远处，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仿佛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他眼里的悲伤声色掩饰不了他此时的情绪。
　　“小月，你知道吗？我六岁的时候唯一的亲人，就是我妈妈，肝癌晚期去世了，是张毅的爸爸收留了我，那时候张毅十岁。小时候，你也看过或者听过白雪公主与她恶毒的继母、姐姐的故事吧，那时候我就想，我是个被人收留的孤儿，他们哪能真心待我？只怕比白雪公主的后妈还要恶毒。那时候我还想他们会不会整天让我做事情还不给我吃饭？会不会晚上让我一个人睡在走廊里，还不给我被子？可是，他们没有，尤其是张毅，他对我真是比亲弟弟还亲，我被人欺负了，他从不袖手旁观，每次都把他们打得鼻青眼肿才罢休，吃的，穿的，他从来不跟我强，还总把好的留给我、、、、、、”杨柳说着说着，陷入了长长的回忆，脸上涌现出笑意，我不忍打断他，静静地听着。
　　“可是，他死了。”说到这里的时候，杨柳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悲伤神色。
　　两个悲伤的人愣是挤不出一滴眼泪，而且谁也安慰不了谁。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杨柳再次开口：“有空去看看他吧。”说完，便慢慢消失在我的视野范围中。
　　那天，我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两腿发麻才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往前挪动，一路上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晚饭更是忘了吃。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始终提不起精神，浑浑噩噩，只知道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就像个机器一般，什么都是按时做好的，却没有思想。
　　终于在一个周六的午后，我跟着杨柳来到了一处公墓，我认识的那个有些嚣张的少年如今只剩下了墓碑上的一张黑白照片，嘴角依然挂着他的标志性的坏笑，只是阴阳两隔，这真诚的笑容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走吧。”
　　我跟着杨柳逐渐离开了那处公墓，我熟知的那个张毅真的不在了，曾经那么真切的一个人就这样，似乎在你的生活中凭空消失了。
　　距离高二结束还有不到一个月，那段时间，我完完全全地埋头于学习，这让程奇大为震惊。只有我自己知道，每次看书看得头晕眼花的时候，抬起头揉揉眼睛，才确定张毅真的不在这个世界了。可我们还得活着。张毅不再了，杨柳就再也没有找过我，直到我毕业那天才看到他，那时他已经被张毅的爸爸送到市里的初中去念书了。杨柳看着我们拍完毕业照后就走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过这个比女生还羞怯的小男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