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红妆》苏南生

44、第四十四章

　　“锦初。”他扶着她，她却甩开他：“哥哥，你回去，三岛他要对付刘付慕年，真的，我没骗你。”
　　“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
　　“哥哥，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就算是为了孩子，我也要活下来，更何况，我始终相信，他不会对我无情，不然，当初他就不会那样对我。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无知的锦初了。哥哥，你快点回去吧，我求你了。”
　　“好，那我叫辆车送你回去。”
　　她点了点头。
　　“别让我担心你。”
　　她重复地点了点头。
　　锦初没有料到，顾均成回到大世界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回到刘付慕年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地上却有大滩的血迹。他的心扑通一声跳着，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出了大世界，他又立即奔往大帅府，李泽南早早就在大帅府里等着了。
　　“事情怎么样？”李泽南迎了上来。
　　“跟计划中的一样。”顾均成回答。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李泽南问。
　　“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顾均成把信印从口袋里拿出来，交到李泽南手中，说，“用心把军队带好，少帅说，如果他回不来了，军队里的一切还得让你稳着，去完成他未完成的使命。”
　　李泽南眼神黯了下去：“但是我一个人，怎么能处扛得起呢？”
　　“少帅把担子交给你，你扛得起也要扛，扛不起，也得扛。”
　　李泽南热血沸腾了：“只要我活着一天，绝不会让少帅失望的。”

　　顾均成回到弄堂后，假装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锦初见他的样子，只道是刘付慕年没事。接下来的几天，她留心报纸，也没有关于刘付慕年的消息，她的一颗心才真正放了下来。只是偶尔想起他拿枪对着自己时，那样决裂的神情，心就不可抑制地痛。
　　不过想来，也没有什么遗憾，至少她是真诚地爱过了。至少，他给自己的回忆不是假的。
　　就算不在身边了又怎么样？就算他有了别人又怎么样？只要他是喜欢的，她就没有什么可怨恨的。
　　只是她料不到的是，事情远非她所想的那样。
　　得到假秘方的日本人，把刘付慕年关了起来，他们还不敢杀他，因为他是唯一知道线索的人。但日本人用刑的手段是极其残忍的，烙刑，鞭笞，但这些对于刘付慕年来说，算不上什么。他本就是抱着一颗必死的心，心已死，还有什么可怕的？
　　今天三岛涂夫亲自来审问秘方的下落，他知道中国的人脾气，宁死不屈，但却重情重义，于是他换了个手段，重复着当年对付林致远的方法。他命人把靳云汐押到刘付慕年跟前，然后拿出一把匕首在手里把玩着，明晃晃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露齿的笑，越发显得他的模样狰狞。
　　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伤痕累累，满面血迹的刘付慕年：“你以为，安插这么一个女人在我身边就能高枕无忧了？小伙子，你还太嫩了点。你不肯说出配方的下落是吧，行，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说着，他把冰冷的匕首贴在靳云汐白嫩的脸上，遗憾地说，“这女人的脸，长得可真漂亮，如果在上面划上那么几刀，就可惜了。”
　　刘付慕年暴怒，可却因束缚而显得有心无力，他冲三岛涂夫吼道：“有本事就冲我来，拿女人出气算什么英雄好汉！”
　　三岛涂夫冷笑：“我向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只有你们这些中国人才这般的虚伪！死要面子！”
　　靳云汐瞪着三岛涂夫，没有丝毫的恐惧：“要划就快点，少在那里装模作样，恶心！”
　　三岛涂夫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骂：“不要以为我不敢！我这手上沾的鲜血，不知道有多少。”
　　“把她放了，这不关她的事。”刘付慕年说。
　　“放了她，真是可笑。除非你把真的秘方说出来。”
　　“你把她放了，我就告诉你。”刘付慕年说。
　　“慕年，你不用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活着走出这里。”靳云汐说。
　　“臭娘们，倒是倔。看样子不给你点颜色，你都不知道害怕。”说罢，三岛涂夫便毫不留情，手一划，一道血痕便出现在她的脸上，她硬是挺着，一声也不吭。“有骨气，我看你能忍得了多久。”三岛又是一刀划了下去。她的脸已经全是血迹。
　　刘付慕年几乎要晕过去了，他再也杠不住了：“住手，我说，我说！”
　　“早说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非得要人受这活罪，我说你们这些中国人就是愚蠢！”
　　“慕年，不要。”靳云汐喊着，脸上的伤让她的声音都变了样。
　　“慢着。”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随之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冷着脸，对三岛涂夫说，“涂夫君，他确实不知道LZ的配方，就算你杀了他，他也说不出什么来。不过，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我！”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林静昭。
　　三岛涂夫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的林静昭，“谁知道？”
　　“我。”
　　“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就是林致远的儿子，当年，我跟他一起被关在牢里，他把秘方的秘密告诉了我。”
　　“原来是你！”涂夫脸色黑了。
　　“我们做一笔生意怎么样？相信我，我比这两个蠢货要识时务得多。”林静昭笑着说。
　　“好。”三岛涂夫满口答应。
　　“爽快，那你先让人帮这位姑娘止血。”林静昭看了一眼靳云汐。
　　几个日本兵上来把靳云汐押了下去。
　　三岛涂夫这才问：“你想要和我做什么生意？”
　　“我可以把秘方拿出来。”
　　“那你把秘方交给我。”
　　林静昭笑得张狂，“涂夫君，再傻的人都知道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吧？我若把配方交给你了，怕是还没出这个门就死了。这么浅显的道理我若不懂，又怎么能活得到今天？”
　　“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我和你合作，把LZ研制出来，但是，事成之后，我要当会长。”
　　“好。“三岛涂夫痛快地回答，并吩咐日本兵把刘付慕年和靳云汐给放了。
　　刘付慕年和靳云汐狐疑地走了出去。
　　三岛得意地笑着，然后把车锁匙交给林静昭，说：“要我相信你，就去刘付慕年给我撞死，不然，我信不过你。”
　　林静昭惊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神色。三岛涂夫老谋深算，是要断绝自己的后路呢。他平静地接过车钥匙，开门，上车，默默地凝望刘付慕年的身影，好半响，终于把车子开了过去。
　　靳云汐脸上的血已经止住了，贴着纱布，样子十分骇人。此时已经是夜晚，外人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她倒不必担心会吓到别人。刘付慕年搀扶着她往外走，身后一束灯光，照亮了夜。车轮辗过夜的街道，发出破碎的声音。
　　刘付慕年觉察到不对，眼疾手快地把靳云汐推到一边。
　　靳云汐只听到一声巨响，刘付慕年的身体就像一个破碎的木偶，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陡然地落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刘付慕年满面血污，头发凌乱地贴着他的脸，整个人看不到半点生气。
　　“慕年。”靳云汐扑了上去，跪在地上。她不敢摇晃，也不敢碰他，眼泪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林静昭地从车子里下来，在刘付慕年跟前蹲下，默然地说：“对不起，我没得选择。”
　　刘付慕年的身体抽蓄了几下，手指动了几下，也不知道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半响，终是没有了动静。
　　林静昭默默地转身，面无表情地上车，重新发动车子，把两个人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已经好几天没有出过太阳了。漫天的乌云和阴翳，把天地遮成一片昏沉。像是预演着毁灭之声的前奏。远处不时传来低沉而发闷的雷响，震得人心神不安。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刘付慕年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她却非常迫切地想要见到他。隐隐心里觉得不安。最近这些日子过得太过平静，平静得有些让人不真实。
　　昨晚顾均成又是一夜未归，她知道，一定跟刘付慕年有关。
　　这种滋味太难受了，明明知道他就在身边，明明就想知道他的消息，却要时时刻刻隐藏自己的情绪。
　　顾均成并没有实现自己的承诺，一个月早就已经过去了，他还没有离开颖宁，带自己回宁远。
　　雨，下得瓢泼，风把水吹成细雾在雨中穿梭。
　　有人推门进来了，同时也迎进了一屋的风雨，他转身把风雨关在门外。
　　她收回目光，来人是顾均成，他身上都湿得透顶，整个人像从水里拎出来的。
　　他定定地看着她，好半天才痛下决心的样子：“锦初，出事了。”
　　锦初脑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但却仍然勉强维持着镇静。她伸手到桌子上去拿茶杯，故作外宣地说：“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连外面的风雨也阻挡不了他的声音：“是少帅，他被车撞了，现在正在抢救。”
　　“啪“地一声，杯子砸在了地上，一滴眼泪幽幽地从她脸上滑落，她瘫倒在地上，低声说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远处传来一声炸雷，仿佛要击碎了这个沉暗的天空。
　　再次看到刘付慕年，她仍然觉得像一场梦。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自己，难道，到最后真的只剩下自己了？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被白纱缠着只剩下一张脸。他安静的睡着，好像只是在做一个梦。她轻轻地握起他的手，掌心还是温暖的。
　　“他现在怎么样了？”她擅抖着问。
　　“医生抢救过了，生命虽然没有危险，但是……”顾均成低下头，话卡在喉咙里说不下去了。
　　“他会怎样？你说啊！”她几乎是咆哮着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