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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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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回到了我们第一章。
锦初终于记起了他的坏,他的好,他爱她,他所有的一切。
良久,她才抬头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眸里,一字一句地说:“慕年,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是的,她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杀人的感觉,杀自己心爱的人那种感觉,生不如死。当子弹从枪膛里迸出的一瞬,她就后悔了,再也没有了最初的勇气。此时此刻的她才深深地意识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他,一直不能原谅的,不过是自己!失去的恐惧深深的揪着她的心,几乎无法呼吸。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她被卫兵押到偏房里关了起来,刘付慕年担心她,昏迷前指示几名卫兵严密地监视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不曾离开过别人的视线。
她也想过死,可是,她不能死,这些罪,这些孽,她要活生生地承受着。她不能忘记,自己娘亲临死前的话,要好好地活下去,不管发生了任何事。
她既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抱膝坐在床上,像个泥塑的人。时间久了,卫兵难免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在看守着的,不过是一幅画像。只是画里的美人心忒狠了些,跟人私奔不成,还谋杀亲夫。卫兵们都替自己的少帅感到不值,这个女人除了长得好看一些,还有什么值得少帅为她如此掏心掏肺?于是,卫兵们看她的眼神净是鄙夷和厌憎。
靳云汐连夜从玉春堂赶来,为刘付慕年动手术。
这一个夜晚,整个帅府上下,没有一个人合眼。
黎明时分,终于传来了消息,刘付慕年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帅府瞬时沸腾了,上下一片欢呼。锦初听到动静,表情终于有了起伏。她再也无力支撑,一点一点地滑进被窝里,紧紧地抱着自己。
东方开始发白,天空的颜色从淡白慢慢的变得蔚蓝,太阳终于破晓而出,她的心却依旧在黑暗的旋涡里回转。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外头一片寂静。她站起来走出门外,外面的天空是蔚蓝蔚蓝的。卫兵象征性地跟在她身后,她全当没有看见。此时她的脑子有些飘忽,脚步也不知道该往哪迈,她能感受到,这里每个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带着恶意。
不知不觉,她便站在了刘付慕年卧室的外面。那扇门敞开着,她知道,只要自己一迈进去,就能看到他。可是她没有这样的勇气,脚下像长了根一样,牢牢地钉在地上,想动,却动不了。她站了一会,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得李泽南的声音,“少夫人,你过来了。”
她回过头,李泽南正站在门口处,她对他笑了笑,没有作声。这时,靳云汐出来了,她脸色有些不悦:“你来做什么?”
本来打算离开的锦初看到靳云汐的鄙夷的神色,改变主意了,她一面回答一面举步往屋里走去:“我来做什么,难道还需要跟你报备吗?”
靳云汐伸手拦住她:“如果你想要见少帅。”她顿了顿,说,“不必了,少帅他现在不想见到你。”
锦初的脚步僵住了,她扶着门框看了一眼李泽南,李泽南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锦初颓然无力地垂下双臂,不再言语,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恨上自己了,不想再见到自己了。
“你现在知道关心他,当初为什么还要往他心窝子里开枪?你当真以为他是死不了的人吗?我真想不明白,你跟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就能下得了手?他对你那么好,就算你的心是寒冰做的,也该捂热了罢?而你呢?却恩将仇报,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狠毒的女人,你怎么就下得了手!早知道,还不如对一条狗好,至少狗还知道摇一下尾巴,不会对他下毒手!”
锦初咬着唇不说话,任她辱骂。
“我告诉你,你就等着后悔吧,你把他当成草一样践踏,自然有的人把他当宝一样护着。”
锦初注视着靳云汐,是的,自然有人把他当宝一样护着,她已经把他的一切,生生掰断了。她无言,默默地转过身,脚步几许踉跄,李泽南上前扶着她,轻声喊:“少夫人。”她转过头,露出一个勉强而苍白的笑容来,轻轻地拉开他的手:“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李泽南站在风口里,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沉默着。靳云汐站在一边,若有所思。
风有些寒了,锦初完全感觉不到,迈动着僵硬的双腿,往偏房里走去。她坐回到床上,继续着自己原来的姿势,抱膝坐着。她觉得眼中干涩,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他没事就好。她默默地想着。前尘往事一点一点地在脑海里浮现,原来一切都不过是昨日黄花,抵不过时间的暗流。
胡先生的话似乎还在耳边,“锦初,你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要学会自己面对,知道吗?”
“不管遇到什么吗?”
“是的,不管遇到什么,要知道,没有人能时时刻刻地保护你。”
“那如果绝望了怎么办?”
“没有关系,还可以从头再来。”
“那如果不能从头再来呢?”
“那就学会承受。”
“会不会很痛苦?”
“痛苦是必然的。”
是的,痛苦是必然的,她自己得学会承受。既然有勇气做,就要有勇气承担。
天色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她浑然不觉,有人端来饭菜,搁在桌上,她依旧静坐着,一动不动。这时,又有人从外面进来了,估计是想要把饭菜撒下去,她头也没抬,依旧想着心事。
来人在她跟前站住了脚,轻轻地唤了一声锦初。
是顾均成。锦初蓦地抬头,注视着他良久,才喊了一声“哥哥。”,随后又恢复之前的沉默。那一瞬间,她竟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如何才能让眼前的人明白,自己内心的痛苦和折磨。
顾均成挨着她坐下,无声地望着她,好半响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小心翼翼地,仿佛她是一个易碎的花瓶,一失手,就会粉身碎骨。她的沉默令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她。换作以前,她早已扑进自己的怀里痛哭起来,委委屈屈地把所有一切都倾诉给自己,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自己看。这一次,她只是安安静静地,这样的她让他有点手足无措。两人就这样坐了片刻,顾均成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感情的事,长痛不如短痛。于是他说:“锦初,把他忘了吧,这件事,错不在你,也不在他,那一枪子,就算是他给你的一个交待,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追究了,也不要再难过了,好吗?这一次,不管你想要去哪里,我都带你去,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锦初抬头,不解地望着他。晨曦的微光照亮她的眼睛,可眼睛里充盈着的却是苍白的和空洞。
他默默地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犹豫了片刻还是给锦初递了过去。
锦初无意识接了过来,眼中依旧茫然:“这是什么?”
“休书,这是他给你的休书。”顾均成说。“锦初,他还你自由了。”
休书。她愣了愣,心在那一瞬寒如冬雪。是的,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休书二字,落款处端端正正地写着刘付慕年的名字。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灼痛了她的眼睛,她差一点就要流泪了。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的在乎自己,那一枪,竟真的了决了所有的情缘,断去了所有的情丝。他还自己自由了,他终于是放过自己了,这些明明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为什么却觉得难受呢?一点也轻松不起来?置于心间更多的是失落和惆怅。与他相比,自己倒真比不上他的理智和定力,锦初啊锦初,你真应该好好反省反省,他尚能做到如此绝情绝义,自己为什么做不到呢?之前的勇气哪去了?她一遍遍地在心里责问自己,只觉得累极了,连声音都那么的倦怠无力。
“你没事吧?”顾均成观察着她脸部细微的变化,有些担忧。
“没事。”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就算是输也要输得潇洒:“你见过他了?”
“是的。”顾均成回答,看着她脸上虚浮的笑容,心疼无比。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他已经醒过来了,伤口也恢复得不错,有……靳小姐照顾他,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那就好,哥哥,我们现在就走吧。”她轻声地说,“我累了,你能不能背着我走?就像小时候那样?”
“好。”他说着,背起她,“锦初,想哭就哭吧,撑不住就别硬撑。”
“我不哭,我不想哭,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哭……”她哽咽着,话虽如此,可她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溢出来,湿了他的衣裳。她把脸埋在他的背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起初她只是慢慢地轻泣着,最后竟成了嚎啕大哭,她哭得那么肆意,那么淋漓,那么悲伤……因为她知道,所有的一切,终将随着这些泪水,随着时间,化作尘诶,消失不见。
顾均成感受到她的悲痛,心里却有苦难言,只能长叹命运弄人。他是去见过了刘付慕年没错,他也知道,她是错怪了刘付慕年,至于这笔帐,归根结底要算到谁的头上?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定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