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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苏慕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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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顿宽大的门廊上,电子显示牌来回滚动着一句话,“祝贺张弘文先生与朱倩小姐,新婚之喜。”夕子站在马路对面,靠着不知是谁的黑色宾利,犹豫着是否进去。被她揉的变了形的喜帖,就攥在她手中,金色的双喜字模糊不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多久之前的喜帖。
昨天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近中午了,宿醉带给她头痛和疲乏的身体,还有闻起来馊了一样的恶臭。
夕子难得在白天打开窗帘,让阳光照射进来,洒在她柔软较宽的床上。有那么一会儿,她就跪在床上,从窗口望向有些发白的天空,看时不时飞过的鸟。
她以为前一天发生的事情都是一场梦,一场真实无比的梦境,她差一点儿就相信了,直到回头看见床头摆着的红色喜帖,上面刺眼的金色“囍”字。
如果是梦就好了,夕子这样想着,叹了口气,将喜帖拿了起来。打开还是不打开,就这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问题,夕子想了不知道多久,最终也没能鼓起勇气,直面这个现实。她将喜帖随手扔在一旁,起身洗澡,想洗掉身上的臭味,还有恼人的情绪。
直到晚上她才想起来今天怎么一个电话也没有,按理说今天应该是主编催稿的日子,他每次催稿可是比时钟还准。她找了半天,才在门口的玄关处找到自己红色的手机,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关了机。夕子开机看到一大堆未接电话的短信通知,基本都是主编,她看也不看就一股脑全部清空了,没看到最下面几个木头的名字下短信的内容。
那么回到现在,夕子就站在希尔顿酒店对面,进去还是离开,选择看起来有些困难,她瘪了瘪嘴。要是有人能替她做决定就好了,夕子想,她可是盯着喜帖看了整整一天,也没有打开,犹豫着来到酒店还没做出决定。
人就是这样,在面对某些无法选择的事情时,就寄希望于其他人,希望有人能帮自己解决难题。可事情是自己的,别人又是否真的能替你做决定呢?他人的决定和你心中所想,是否又真的相同呢?更多的时候,人只是拿别人作为借口,可以在后悔的时候将罪过推卸在他人身上罢了。
就像现在的夕子,她心里有自己的选择,却不愿意表现出来,希望有人引导她,免得后悔了也找不到个可以发泄的对象。
“小姐,您好。”这个人来了,夕子眨了眨眼,看向跟她打招呼的男人。
面前的男人约三十来岁,衣着体面,黑色笔挺的西装配上深蓝色低调的领带,一副风度翩翩谦谦君子的模样。
夕子站直,很不自然的背过手去,免得被他瞧见自己手中揉的稀烂的喜帖,那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光从衣着上看,面前这人就已经很是不同。看似简单的西装料子却极好,被熨烫的一丝不苟,包括他那双黑色的皮鞋,也隐约反射着光亮。夕子不知道他为什么和自己打招呼,是迷路了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男子微笑了一下,他笑和不笑的样子差别很大,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是如此的严肃,像中学里正要训斥学生的教导主任;可是一旦笑起来,夕子勾起嘴角,他的笑容温和如刚刚升起的太阳,还不是很热却有一股暖意。夕子注视着他狭长的眼睛,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睛,与木头的柔和、耗子的疏离不同,他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黑洞,能将人吸进去。他很自我也很骄傲,夕子眯起双眼,他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
“什么?”夕子疑惑地看他,直接表达了自己的不解。
男人微微点头,梳理整齐的头发在微风的作用下颤动。“很抱歉打扰您,不过,我看您一直靠在车上,似乎有什么困扰。”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这是一种自信的声音,对自己所有能力的极大自满。
夕子微微皱了下眉,她不自觉的想到木头永远都柔软的语气,和两天前耗子说话时的戏谑不羁,与眼前这个男人相比,都显得幼稚起来。
“没什么。”虽然她这样想,然而她并不想与男人有过多的接触,她是来参加婚礼的,不想结识任何人。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容在他的嘴角一闪而过,这是掌握全局的笑,他似乎很喜欢掌握,包括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我是来参加婚礼的。”他从板整的没有一丝褶皱的裤兜里掏出一张喜帖,和夕子手中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夕子的被揉的看不出模样。
“哦。”夕子的双手在背后揉搓,难道是看到自己手里的请帖了吗?现在怎么办?是转身离开还是拿出皱巴巴的请帖,一看就是一副满是怨言的样子走进去参加婚礼?她不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就是他弄的自己尴尬异常。
男子抿着嘴,看起来像是要提出一件艰难事情,有些难以开口似的。夕子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个人想说些什么,她对眼前的男子很是好奇。
“是这样的。”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开口道,“我的女伴儿临时有事不能陪我来参加婚礼,可我又承诺了会带上女伴儿,这样......”他低了下头,“实在不好意思,我也知道很唐突,希望......”
“你是想邀请我?”夕子一脸疑惑,他真的没有看到自己手里的请帖吗?
“如果您能赏脸。”男子微微弯腰,一只手背到身后,一只手伸向夕子,像是邀请她共舞一曲。
在短暂的思索之后,夕子悄悄扔掉背后揉成一团的请帖,并且不经意的用高跟鞋将其踢进她靠着的车底,只手搭在男子手中,答应了他的邀请。
“我的荣幸。”男子欠身,如同一个即将步入舞池的舞者,优雅又充满朝气。
夕子轻笑,她不知道男子的目的,不过有人能替自己解了这份尴尬,也好过自己站在门口犹豫不决,这不符合她的性格。
“我叫苏慕云。”男子低沉的声音在夕子耳边划过,似大雁掠过看似宁静碧绿,实则暗涌深藏的湖水,激起一层涟漪,也使其真正归于平静。
夕子原本犹豫不决的心,这一刻不再躁动不安,一切已成定局,她只需要面对即可。“夕子。”她点头,算是回应。
无论这个苏慕云是出于什么目的邀请了自己,互通姓名也是必须的,这是礼节,也算是对他帮自己解围的感谢。
苏慕云微微挑眉,“这个名字很特别。”
“谢谢。”她礼貌又有距离的答道,虚挽着他向酒店走去。
刚进大厅,夕子就看到了正忙前忙后招待客人的木头,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西装是难得的好料子,还有那上扬的嘴角,夕子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转脸,便看到立于一旁的新娘子,白色长婚纱,配着款式新颖的钻石项链,小巧的耳环和头上略微斜插着的头饰,衬托她精致的妆容,夕子微微一愣。
她愣住,不是因为朱倩有多么美丽脱俗,也并非因她落落大方的姿态。当然,夕子是因为她的相貌,这是夕子没有想到,也从未想过的容貌,是和夕子有七八分相似的一张脸。
有那么一刻,夕子不知如何是好,她应该转身离开,而不是站在这里等着被人看笑话,然而木头和朱倩已经看到了他们。
“苏......”“夕子。”木头和朱倩同时开口,可他们叫着不同的人,木头语调急切满是欣喜。
朱倩瞥了木头一眼,很快露出标准的笑容,对夕子伸出手。
“原来这位就是夕子小姐,弘文常常向我提起你。”她大方的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和夕子长得有多像,“我一直说婚前该请你来家里坐坐,可是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弘文腼腆的很,不愿意这么早将我们的事说出来,才拖到现在。”
夕子勉强勾了勾嘴角,和朱倩握手,她的手很软很滑,一握便知是娇生惯养之人。
朱倩说这些话的时候,木头始终看着夕子,他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夕子说,又不知如何开口。
“啊!想不到你们竟然都认识。”苏慕云突然开口,夕子抽回自己的手,握成拳头。
“苏......”“朱倩,现在可是下班时间,不用太过客气。”他打断了朱倩说道,“夕子没跟我说,弘文和她是朋友,我本来还想给你们个惊喜。”
挑了下眉,朱倩接过话来,“原来你说带女朋友,就是夕子小姐啊。还神神秘秘的,让我和弘文好一通猜。”
苏慕云勾起嘴角,略微点了下头,“朱倩,瞧你这张嘴,我什么时候说带女朋友来,只说要带个女伴儿罢了。既然都是朋友,也不必太过客气。弘文、朱倩,我和夕子先进去了。”
朱倩做了个请的姿势,正好将木头挡在她身后,让他没有机会和夕子说话。夕子挽着苏慕云,故意忽略了木头投来的目光。
“没想到你也是来参加婚礼的,还是弘文的朋友。”苏慕云悄声在夕子耳边说道。
夕子抬眼看他,他真的不知道吗?还是根本看见了自己手里的请帖,想替自己解围呢?听他刚才和朱倩的对话,他们似乎很熟,而且是一家公司的。
“你是木头的同事?”夕子问他,放开了挽着他的手臂。
苏慕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失望,“木头?你是说弘文?”
夕子抿嘴,自知失言。如果他真是木头的同事,木头的这个外号被传到了公司,该有多丢脸。
“真是有趣的名字。”苏慕云笑着说,“我、弘文和朱倩,我们是一家公司的。”
点了点头,果然自己没有猜错。
“不过,我没想到......”苏慕云跳过刚刚的话题。
夕子眨了眨眼,随着他坐在同事的席位上,“没想到什么?”
他抿着嘴,为两人斟茶,又拿了几块儿喜糖给夕子,没有直接回答。“我以为你骗我,想不到是真的。”
“骗你?”夕子眯起双眼,到现在为止,自己和这个苏慕云才没说过几句话,他竟然就认为自己骗他。
“夕子啊!这个名字很特别,我以为你是不愿告诉我真名。”苏慕云说的很轻松,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夕子因此生气。
“照你这么说,刚才几次你都打断朱倩,难道因为你告诉我的是假名?”夕子不满,咄咄逼人。
苏慕云又笑了,他总是笑,这让他整个人显得柔和,让人很难去责怪他什么。夕子不知道他是否清楚自己的这个特点,不过他对自己的面部表情掌握很到位,像拿着量具精确测量过一般。
苏慕云将自己的请帖递给她,他的手很白,这一点和木头很像,食指和中指间有些淡淡的黄色,说明他抽烟。他的手不经意擦过夕子,那手很软,皮肤细腻,不似男人的手。
夕子突然想到了耗子,他那只黝黑纤长的手上细密叠加的旧疤痕,还有粗糙干燥的触感,让她觉得踏实。她的父亲也有那样一双手,他总喜欢用宽大的手掌抚摸她年幼时有些肉嘟嘟的脸颊,她也总被上面的老茧磨的直叫。
“看看上面的名字。”苏慕云指着请帖,示意夕子打开。
想都没想,夕子打开请帖,自木头给她请帖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和普通的请帖没有什么不同,夕子笑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始终没胆量打开来看看。也许是不愿知道朱倩的样貌,又或者不想看到右下角的“新郎张弘文、新娘朱倩”几个字。
她将喜帖还给苏慕云,“我并没有怀疑你。”
“可你还是打开了请帖,表明对于我的不信任。”他拆穿了她,一点颜面也没给夕子留。
奇怪的是,夕子并不生气,她拿起糖拨开来送进嘴里。
“我们算是认识了?”苏慕云问她。夕子不语,却偷偷露出了笑容。苏慕云,夕子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把他记在心里。
夕子发现苏慕云似乎很有名,几乎每个客人都会过来跟他打招呼,说些客套的场面话,还不时瞥夕子两眼,饶有兴致的猜测着她和苏慕云之间的关系。这些动作和眼神都让夕子不适,她别扭的转过身去,不理会那些恼人的家伙。
直到婚礼开始,苏慕云才坐下来,可即便这样,还不时有人隔着几张桌子和他打招呼,他礼节性的微笑挥手,看起来一点也不恼。夕子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他如此有礼,而他的位置也被安排在主座,就在木头父亲的身边。
见到木头的父亲,夕子多少有些尴尬。很长时间以来,木头的父亲几乎将夕子作为自己的儿媳妇,每次她陪着木头回老家,老人都会拉着她说上很长一段时间。大体上是木头是个勤勉好学、吃苦耐劳的好孩子,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这些夕子不知听了多少遍。
无论是木头还是夕子,都没有向老人解释过两人的关系。夕子只是满脸笑容的听老人言语,有时候一句话会重复许多遍,可夕子丝毫不觉得烦。
她看着老人额头上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想象着那个在她幼年时期就已经离开的父亲,如果他也被岁月染上白发,如果他也能坐在自己面前说着琐碎的事情,向自己抱怨现在的年轻人不踏实,社会太浮躁……每每这个时候,夕子会敛起眼,将父亲有些模糊不清的样貌赶进脑海深处去。
可是现在,夕子和木头的父亲之间只隔了一个苏慕云而已,她低着头希望老人能忽略自己,不过他显然没有。
“夕子啊……”老人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叫她的名字,夕子耸了耸肩无奈的抬头看向他。“你能来参加弘文的婚礼,真是谢谢你了。”他说话的样子,充满了惋惜也带着歉意。
夕子连忙欠身,“您别这么说,是我不好,我……”
老人摆了摆手打断她,“我都听弘文说了,是他对你不起啊!”
夕子愣住了,瞪大双眼。
老人摇着头说道,“倩倩这孩子是不错,可弘文也不能为了她就和你……哎!你这么好的孩子他不选,是我们弘文没有福气,你可千万别和他置气。”老人说的很诚恳,甚至有些情绪激动,他连连摇头叹气,很是伤心。
夕子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木头是怎么向老人解释的,不过她知道,她失去的,也许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男人了,继她的父亲去世之后,唯一真心实意对她好的男人。
“原来您就是弘文的父亲,”也许是察觉到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又或者是无意的行为,苏慕云突然开口接过了话头,“他时常提起您。”
“你是……”
“哦,我忘了自我介绍,实在失礼。”苏慕云欠了欠身,“苏慕云,我是弘文的同事。”
老人点了点头,便和苏慕云聊了起来,询问木头在公司的表现,领导和同事对他的看法等等。夕子感激地对苏慕云笑笑,别过脸去,她再没有脸面对木头的父亲。
直到婚礼开始,苏慕云一直在跟木头的父亲说着什么,夕子没有仔细去听。她靠在椅子里,茫然无措。为什么她要来参加这场婚礼呢?她环视整个礼堂,问着自己。她不应该来,那就不用尴尬的面对和自己容貌相似的朱倩,也不用在木头的父亲面前无言以对,更不需要坐在这里等待一个追求自己多年的男人,迎娶另一个女人。
当婚礼开始的音乐响起时,夕子将自己从思绪里拉回来,和所有人一样,注视着门口。一袭白色婚纱的朱倩,由她的父亲带着走过红地毯,和木头站在一起。夕子微微皱眉,想起木头曾问她心目中的婚礼是怎样的,当时她说了什么?夕子抿着嘴摇头,她不记得了,或者她不想记起。能够忘记,其实是件幸福的事情,只是许多人不明白。
看着木头为朱倩戴上戒指,注视着两人深情的一吻,之后是长久的拥抱,夕子觉得头很痛。婚礼,她不顾礼节端起酒杯,掩饰自己一刹那慌乱的心。
幼年时她曾在相册中翻出父母的结婚照,一模一样有些僵硬的笑容,父亲熨烫板正的西装和母亲洁白的衬衫,就是那个年代的婚姻。一张彩色拘谨的照片,将两个原本陌生的人联系在一起,就这样直到有一方死去。
夕子害怕这样的婚姻,她害怕每天醒来面对相同的面孔,害怕那个她曾爱着的人,被时间打磨成完全不同的样子。如同得病后争吵不休的她的父母,父亲蜡黄的脸上闪过的疲倦,和母亲消瘦面庞下隐藏的无奈。她依稀记得半夜里不知谁的叹息,还有那一阵阵令人恐惧的咳嗽声,像是在催促着病中的父亲,快些离去。
这是婚姻给夕子的全部印象,她只记得每天在争执声中醒来,又在争执声中睡去,以至于在父亲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夕子难以入眠。她不认为那是父亲去世对她的冲击,只觉得是少了争吵,有些不习惯而已。哪怕是现在,有人问起,夕子也只会摇着头,说已经忘记了父亲的样子,忘记他那花白的头发和眼角的皱纹,忘记他曾在她耳边轻声念过的诗篇。
不知道什么时候,仪式结束了,新郎新娘开始进酒。夕子是被苏慕云拉起来的,她一直在喝酒,根本什么都没有注意。朱倩换了件红色的旗袍,很好的勾勒了她的身材。木头站在她身后,不知是在笑还是什么,表情看起来非常怪异。
夕子默默的和他们碰杯,嘴里说着祝福的话,可实际根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苏慕云在朱倩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逗的她哈哈大笑,一点也没有新娘的矜持,木头搔了搔头,目光落在夕子身上。也许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吧,夕子想,可是现在说任何话都失去了意义,他们再不是原来的他们,木头也终于走上了属于他的人生。
婚礼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延续下去,直到九点多钟才接近尾声。许多人喝醉了,木头的父亲拉着苏慕云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酒精作用下的脸微微泛红。夕子看向木头,他被朱倩挽着,坐在离她不远的桌上,和那些夕子不认识的人有说有笑。这些人刚才似乎都和苏慕云打过招呼,夕子记不清了,她只想快些离场,让夏夜闷热的风吹散她心里的阴霾。
“累了?”苏慕云回过头来关切地询问。
夕子皱了下眉,这个男人怎么那么敏感,总能察觉到自己细小的变化。
“要我送你回去吗?”苏慕云倒了杯茶递给她,嘴角上扬,看起来势在必得,好像夕子一定会答应他的请求一般。
“不用了。”夕子接过茶抿了一口道,“我们并不太熟吧。”她站起来,打了个趔趄,很快站定。
苏慕云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对她赌气似的行为很是不解,他也许从没遇到过夕子这样的人,会拒绝他。
深吸了口气,夕子挤出一个看起来不错的笑容,朝着木头走去。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什么,她都有必要跟今天的主角告别,在被朱倩嘲弄过之后,夕子至少要找回一点点的尊严。如果今天不走过去,以后她就彻底沦为朱倩心里的笑话。
“朱倩,木头。”她用充满距离感的口气说着,朱倩抬起头,脸上夸张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收起来。夕子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在如此相似的脸上看到讨好般略显低俗的笑容,她感到难以忍受,不过还是送上笑意。“时间不早了,不便过多叨扰,我先回去了。”她一口气说完,没有丝毫犹豫,眼神也是坚定的。
朱倩眼底滑过一抹不屑,快的夕子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不过显然并非如此。“再多留一会儿吧。”她站起来,比夕子略高,也更丰满些。她对夕子后退的姿势很是满意,像是宣布了某种主权,对木头的所有权。
“不了,”夕子笑了笑,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如此向自己示威,是件很好笑的事情,“谢谢你的好意,我先走了。祝你们幸福。”她点头,没有看向一旁的木头,径直走了出去。这看起来很潇洒的背影,在木头眼中是如此的遥远,越来越远,直到彻底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不见。
“夕子小姐!夕子小姐!”后面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夕子并不想停下脚步,不想回头,不愿被人看到她蓄满泪水的双眼,践踏她脆弱不堪的心。有人拉住了她,像耗子将她从生死的边缘拉回来一样,把夕子心中所有隐藏的情绪都剥离出来,让她又一次完整了。
深吸了口气,夕子止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慢慢转过身。苏慕云充满自信的笑容映入她的眼帘,如午后的阳光,炫目刺眼。“有什么事吗,苏先生?”
“给。”苏慕云将自己的请帖塞给她,夕子眯了眯眼,不明白他的用意。
“抱歉,今天没带名片。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如果你不讨厌我,希望可以打给我。”苏慕云微微点头,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向着礼堂,对夕子来说地狱般的地方。
夕子将请帖翻过来,看着苏慕云飞扬跋扈的字体,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是一个非常傲慢自我的男人。可是,夕子勾起嘴角,将请帖放进包里。这两天来,夕子第一次发现,请帖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沉重,能够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勾起嘴角,耸了耸肩,像抖去缠绕她的情绪,脚步轻快的走开。她身后拐角处,苏慕云咧开嘴,理了理领带,走进喧闹的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