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见，便不念》杨橘子

7、驻足

　　狗蛋儿带着程晓烟来到六一农场场长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一间砖房，但这跟其他人的工作环境比起来已经是豪华派了。
　　这个农场的场长是高伟华，恨不得祖宗八代都是贫农，是农场场长的最佳人选，当然，你是贫农并不一定意味着你就能当场长，这也跟他狡诈奸猾的性格有关。
　　狗蛋儿仿佛很熟络的样子，一进办公室，就伏在高伟华的耳边，嘟嘟噜噜不知说了些什么，高伟华的脸上露出了狐疑。
　　“同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高伟华站起来，理了理衣角，走到程晓烟面前，伸出手来要跟程晓烟握手。
　　“我叫程晓烟。”程晓烟大大方方的轻触了一下高伟华的手，昂了下头。
　　“嗯，你的情况高训亮同志已经大体跟我说了，只是……”高伟华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现在正是反动派复兴的时候，我们不能疏忽大意，您看能有个什么方法证明一下自己？”
　　程晓烟心想，姜还是老的辣，这个人不好对付，他虽然不如狗蛋儿粗鄙，但手腕儿绝不差，一定要想好措辞，不能被他捉住把柄。
　　程晓烟说：“场长同志，看来你真的很认真的在学习我们领导人的思想，你说的这些，中央已经想到了，你果然是党的好同志啊。”说到这，程晓烟对高伟华投去了赞许的目光，这招还真管用，高伟华马上点了点头，挺了挺身板。
　　程晓烟想，书上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唯一能证明我和这个场长是朋友的方法就是塑造一个共同的敌人来迷惑他了，于是程晓烟接着说：“中央得到消息，一股反动势力正在复苏，我是来这接应的，顺便我还带了任务，鉴于我的特殊身份，一定不能被反动分子发现，于是，中央决定把我的身份证明和我本人分开，现在我人到你们农场了？我的证明到了没有？你们千万别弄丢，那是证明我身份的唯一标识了！”说完，程晓烟装着很热切的看着高伟华。
　　“这……”高伟华一时语塞，他的大脑在飞速旋转，他想：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身份证明有可能还在路上，也有可能已经到了我们农场，可是我们农场头一次碰见这事，谁知道这证明是什么样的东西，以什么方式送来？万一之前已经送来而我们忽视了，岂不是要被打成□□？所以坚决不能纠结这个问题了，就算她是冒牌的，无非多一双筷子，她的装扮一看就是大城市的，宁愿搞错也千万不能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于是高伟华赔着笑脸，笑呵呵的对程晓烟说：“同志，一看你就是我们的同志啊，证明不证明的不要紧，只要咱们目标一致就好，我是这个农场的场长高伟华，欢迎您来指导工作，您刚才所说的任务是？”
　　程晓烟料到他们一定要问这个问题，就说：“中央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你们农场是重要的一个部分，我就是来考察的，全国这么多农场，能有这个机会的农场可不多。”她装作神秘的样子看了高伟华一眼。
　　这个信息可给高伟华注入了一针兴奋剂，他在这当的是土霸王，谁都想往上爬，这时候他已经不关心这个程晓烟的身份是真是假了，只要有升官儿的机会，他就要把握，于是高伟华继续笑着对程晓烟说：“请领导们放心，我们农场，绝对是强大的后备力量，您安心在这住着，不管什么项目，随便您考察，不管什么人，只要得罪了您，您就跟我说，我一定让他好看！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配合好领导的工作是我们的职责！”
　　这副嘴脸真让程晓烟恶心，但她灵机一动，对高伟华说：“高厂长，既然您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你知道的，首长们都派有勤务兵，我们在北京也是有人要来协助我们生活的，这不正好碰见你们叶芦湘同志，我想请她和我一起住，来协助我生活上的事物。”
　　“这……”高伟华露出了一丝为难，他说：“叶芦湘其实算不得我们的同志，为了您的安全……”
　　“我们就要有改造敌人的决心！”程晓烟不知哪来的勇气，打断了高伟华，继续说：“打击敌人，还要从内部瓦解敌人，如果我害怕敌人，就不会来这执行任务了，不管叶芦湘是什么，都会在我们伟大领导的感召下，变成和我们统一战线的同志，我有这个信心改造她，你们也不该失去改造她的勇气！”
　　高伟华一听这套说辞，心想：上面来的人果然不一般，能把问题看得如此深入，如果现在我再阻拦，那岂不是要和领导作对，这种傻事我高伟华才不干。于是他继续赔笑：“您说的对，我们应该学习您的这种精神，我们一切都听领导的指示。”
　　程晓烟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平时喜欢看一些古代近代史，对于这段时期的历史描写往往就是会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任何事情都能上纲上线，于是程晓烟要好好利用这个时期人们的特点，只要把事情上纲上线，就没人敢反对了。
　　她拉着叶芦湘的手，说：“麻烦给我们安排个住的地方吧。”
　　高伟华吩咐狗蛋儿：“快，去找你嫂子，给程同志安排住的地方，怎么说你应该知道吧。”
　　“嗨，放心吧表哥。”狗蛋儿挠了挠头，又斜睨了叶芦湘一眼。
　　程晓烟明白了，原来狗蛋儿就是场长的表弟，所以他才放肆无顾忌。
　　走出高伟华的办公室，叶芦湘眼里闪着泪花，她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程晓烟给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叶芦湘点了点头。
　　“嫂子哎，我狗蛋儿啊！”狗蛋儿带她们踏进另一间砖瓦房的门。
　　“吵什么？”一个略粗的女声回应着，只见她身形肥胖，胸前像坠了两个大葫芦般鼓鼓的，就算穿了一件藏蓝色的大褂子也不能掩饰腰间的粗壮，那军绿色的大肥裤子在她腿上仿佛变成了紧身衣，她头发却梳的很光滑，一丝不乱。
　　“嫂子，这是上面来的程同志，哥让给她安排个住处，这是咱们的重要客人。”狗蛋儿特意加重的后面这句话。
　　“哦？”这个胖女人打量着程晓烟，说：“是上面下来的？哼，还是你哥自己找来的？”她露出了轻蔑的神色，程晓烟仿佛闻到了浓浓的醋味。
　　“同志，”程晓烟决定先发制人，她继续说：“我来有重要任务，麻烦你给安排个住处，相信我的到来会给你们农场带来新的契机，北京的领导很关心你们。”
　　一听说“北京”，这个女人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她话锋一转：“原来是北京的同志，好说，好说，我叫杨红，一定给您安排的满意，包在我身上，狗蛋儿，东边有新盖的瓦房，快带程同志过去，跟看房子的小张说，就说是我安排的。”
　　“谢谢你了，杨同志。”程晓烟又装出一副神圣而严肃的面孔。
　　这时，狗蛋儿趴在杨红耳边，悄悄对她说：“叶芦湘那个婊子也一块儿跟过去，伺候她……”
　　程晓烟紧张了一下，生怕杨红也要阻拦，没想到杨红却笑了笑，冲狗蛋儿一摆手，低声说：“让她去，去了省心，跟着北京的同志不怕她胡来。”
　　狗蛋儿一听这话，缩了下脖子，就带着她们去了住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终于，叶芦湘和程晓烟可以住在一起，今后，她们就要一起面对凶险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