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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燕月之心魔 ...

  •   燕月番外之心魔(一)
      “今天五叔的剑法真叫小弟叹服啊,那一招‘天地无用’果然能让天地变色啊!”玉麟还沉浸在刚才傅家七星台比武的情景,心中激动不减,对着燕月说道,“是不是,师兄?”
      燕月紧锁着眉,没有说话,兴许,根本没有听到。
      玉麟轻笑了一下,知道师兄又“痴迷”起来。玉麟跟着燕月向前走了几步,到了路口,转身要去自己院中,因了家里规矩,又回身对着燕月躬身道:“小弟告退。”
      燕月似是依旧未听到,径直往自己院中走去。
      玉麟摇了摇头,起身回了。
      燕月脑中如闪电般回想着今日各位师兄弟的武艺精华,尤其是五叔,精妙的剑法,雄厚的内力,当真自叹不如啊。
      燕月盘腿坐定,闭目集神,调息吐纳,开始运功。不多时,燕月脸上汗珠滴了下来,眉头又不觉皱了起来。怎么回事?总是感觉体内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蠢蠢欲动,但每次自行调息,又总是难以顺通。难道是因为被师父封断的穴位?燕月心中一动,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想要冲破束缚的欲望,想想五叔的武功修为,心中更是压抑难耐。
      燕月睁开眼睛,全身都在颤抖,就差那么一点点。
      可是,燕月终究不敢触碰,想到师父的疾言厉色,想到身上刻骨铭心的痛,燕月身上的火热慢慢消退,起身躺在床上,心也渐渐安静下来。
      “师兄在吗?”玉翎一脸兴奋的进到燕月院中,喊道:“玉翎告进。”
      燕月赶忙从床上爬起来,玉翎一向孤傲,能让他这么兴奋的必是又想出什么精深的武功招数来。
      “小弟见过师兄。”玉翎进得屋来,对着燕月躬身行礼。
      “可是又有了什么好招式?”燕月笑道,“与师兄切磋来了?”
      “师兄明鉴,小弟今日在七星台得了灵感,确实自创了几招,因此特来请师兄指教。”
      燕月知道,这两年,玉翎的武功修为更见精深,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只是内力淳厚略胜一筹。燕月也是争勇斗狠的性子,如今看得玉翎跃跃欲试的样子,便也按捺不住了。
      燕月呵呵一笑,“老地方。”
      两人来到后山,这是他们私下切磋功夫常来的地方。二人分开站定,敛气凝神,护身罩气立刻散发出光芒。
      玉翎是师弟,当先出招,玉翎劈掌直直的冲燕月打过去,燕月嘴角上钩,淡淡轻笑,身形未动,举右掌硬接了下来。
      玉翎招式虽简单,但掌中明显带着一股强风,足见内力强劲。燕月忽然惊慌,待要撤掌,却已经不及,只得又运足内力,强接了下来,二人掌风相接的一瞬间,如电闪雷鸣一般,身后的山石顿时碎裂。燕月急忙撤掌,身形一闪,后退一步。
      待周边安静下来,玉翎笑了:“师兄指教。”
      燕月惊立当场,不觉失声问道:“师弟内力惊人,缘何瞬息之间有此进境?”
      玉翎听了燕月的话,更是得意,对燕月抱拳道:“是今早得了五叔点化,回来之后,小弟调息五经八脉,将自己潜在能力激发出来。”
      燕月很是惊讶,没想到玉翎悟性这样高,进步这样快,自己这师兄当的,真是自叹弗如啊。
      回到院中,燕月越想越觉心中气闷,便又打坐,按着玉翎刚才说的心法,调息起来。
      又是那个关口,仿佛所有的力量都汇集到一起,到了此时,燕月再也控制不住,“啊”的一声大叫出口,如山洪滚滚,一发而不可收。
      燕月起身,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从里到外充满了无限的生机和力量。燕月兴奋地难以自抑,他飞身出门,又来到后山之上,随便抬手一劈,百年古树齐齐锯断,又合手一掌推出,山脚磐石顿时爆裂,碎石粉末随着风,狠狠打在背后山石之上。
      燕月惊讶错愕的看着飘散的碎石粉末,又低下头仔细看看自己双掌,满脸的惊喜。
      燕月转转眼珠,计上心来,在山前站定,敛气凝神,只见一团红色的火焰将燕月团团包围。忽听得“啊”的一声大叫,燕月一掌拍在大山中央,刹那间,地动山摇,天地变色。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大山竟完完整整向后推了一丈远。
      燕月深呼一口气,将掌收回来,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哈哈,燕月内力,天下无双,这次定要找玉翎好好比试一下,嗳,干嘛找玉翎,还不如去找五叔,若是赢了五叔,那才有说服力。
      燕月当然不敢堂而皇之的去找龙星,只在私下里偷偷写下一封“挑战书”递与了龙星。
      龙星当时只有十七八岁,武功高绝,恃才傲物,见了燕月挑战,内心狂潮立刻翻滚起来,当下回执一封:次日千佛山应战。
      燕月兴奋的一夜未眠,调息了三五次,更觉神清气爽。次日起早,便偷偷上了千佛山,只等于五叔一较高下。
      龙星来时,太阳刚出地平线,阳光透过山间缝隙,穿过氤氲雾气,一束一束的打在千佛山这块难得的空地上,微风拂过露珠,淡淡有些清冷。
      “侄儿拜见五叔,给五叔请早。”燕月按捺住激动喜悦的心情,规矩的给龙星行跪拜大礼。
      “起来吧。”龙星挥了挥手,绝顶高手的孤傲清冷一览无遗。“一大早约了我来,定是得了什么高绝的招式,若是被我三招五式顶了回去,”龙星顿了顿,侧着脸扫了燕月一眼,“五叔这里决不轻饶。”
      “是,侄儿遵命。”燕月对龙星躬身,起身后,便冷肃了脸,拉开了架势。
      龙星身形未动,负手侧立。
      燕月用了玉翎昨日手法,举手向龙星劈来。
      同样的情景发生了,龙星不及改变招式,挥手接了下来,两股巨流相撞,掌风立刻催生出巨大的破坏力,一时间,飞沙走石,树断花残。
      龙星惊呆了,只一夜间,燕月内力便强大到如此,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燕月撤掌,嘴角淡起笑意:“请五叔指教。”
      龙星年轻气盛,此时棋逢对手,更激发了他的热情。龙星再不管其他,拔出软剑,提起真气,就要与燕月开始一场真正的世纪对决。
      燕月见龙星拔剑,更是激动,便也抽剑出来。
      不多时,龙星就被一团金光包裹,熠熠生辉,有如天人;而燕月则是红光,犹如一团烈火,熊熊燃烧。
      二人你来我往,一招一式,皆精妙绝伦。只是力量过大,只片刻,这一片空地已是面目全非,沧海桑田。
      过了五十招,仍没有胜负,二人皆满面红光,打的酣畅淋漓。哪知就在此时,天空一道白光闪过,巨大的能量覆盖山谷,瞬间将二人的内力消于无形。
      龙星燕月顿时回过神来,双双跪在地上,禁不住簌簌的发起抖来。
      “大哥……”龙星大惊失色,颤抖着一句不敢多言。
      “师父……”燕月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叫了一句师父,连气都难喘匀了。
      傅龙城一身白衣,气宇非凡,只是此刻怒火冲天,扭曲了眉眼。龙城在家中看到山上隐约的亮光,感觉不对,便赶忙上山来,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这叔侄两个偷偷在此搏起命来。
      看到眼前满目苍夷的场景,心中更是气愤,挥手拿起龙星软剑,权当戒尺,“啪啪”两下狠狠分别打在龙星与燕月背上,随即怒喝:“好大的胆子!”
      龙星知道大哥一向对燕月颇为严厉,行为处事有一点差池,决逃不过一顿狠罚,如今此事被大哥抓个正着,便不扒了燕月的皮?自己又是叔叔,龙星咬咬牙,便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虽然痛的眼前发黑,龙星还是忍下□,对着龙城叩首道:“大哥息怒,都是小弟一时兴起,见燕月武功大有长进,便想一试高低。都是小弟的错,求大哥饶恕燕月。”
      龙城一听,更是生气,当叔叔的竟然和侄儿火拼上了,手上不觉又加了力道,狠狠三下打在龙星背上,殷红的血迹慢慢渗了出来,龙星痛的抓狂,却不敢躲避,不敢叫喊,只是手指不自觉的紧紧抠着石缝,张开颤抖的唇:“小弟知错了,大哥教训的是。”
      燕月心中再怕,也不忍让五叔担了自己的过错,况且,师父那么英明,如何瞒得过去?燕月跪行两步,来到龙城近前,极力控制在、自己的颤抖,“师父,都是徒儿的错,是,是徒儿……”
      燕月还没有说完,龙城的家法已经狠狠的砸到燕月身上。“啪啪啪”连着三下,都打在同一个地方,软剑离开的那一刻,燕月衣衫划破,鲜血立刻流了出来,那钝钝的痛直刺到心里,令人窒息。
      燕月撑不住趴在地上,又慌忙跪起来,拉扯身上的伤口,更痛的揪心,冷汗接着泪水,一同划过脸颊,又滴落在坚硬的石头上。
      “知错了……师父,师父,徒儿知错了……”
      龙城看着燕月哭啼求饶的样子,怒气不减反增,找师叔拼命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不知道疼,不是连自己和师叔的命都至若惘然吗,现在不过是得了两下教训,有什么委屈?想着,挥手又是一顿狠抽,杂乱无章,但每一下,都是十成十的力道。
      燕月咬紧牙关,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眼泪扑簌簌的掉下。
      龙星看的心痛万分,爬过去挡在燕月面前。龙城挥手一记狠狠的耳光,龙星吃痛,倒向一边,还未及说话,软剑已经劈头盖脸打下来。
      龙城停下手中责打,忽然想起什么。
      龙星和燕月稍稍喘息一下,挣扎着跪直身子,还未来得及谢罚,就听得龙城喝道:
      “燕月,跪过来。”
      燕月明显颤抖了一下,稳住心神,慢慢向着师父挪过去,细碎的石子硌在膝盖上,地上留下淡淡的血迹。
      “伸手。”龙城没有丝毫心软,语气冷得能凝成霜。
      燕月颤微微伸出双手,以为师父要打他手心,便隐忍着平举在龙城面前。
      龙城将手搭在燕月脉门,一阵惊慌,又仔细按了按,忽然抬手狠狠一记耳光打在燕月脸上,随即怒吼:“畜生!谁许你解开穴道?”
      燕月被打倒在地,半边脸立刻肿起两指高,嘴角已经撕裂,浓郁的血滴了下来,燕月不敢擦,慌忙跪起身,又对着龙城不住的叩头,额头磕在地上,发出骇人的声响,嘴里嗫嚅到:“徒儿知错了……知错了……”
      龙城感到一阵阵惊慌,如今燕月小小年纪,竟能冲破自己点下的穴道,内力淳厚惊人,能与龙星不堪伯仲,燕月体内这股巨大的能量一旦不受控制,那后果将不堪设想。龙城想起十几年前的腥风血雨,不觉一阵胆寒,难道自己当初留下燕月,真的错了吗?
      忽然又想起千佛大师的隐忧,心事越加沉重了。千佛大师曾不止一次郑重其事对自己说,对燕月必须要严加管教。
      龙城的眼睛又显出冷光,师父既然留下你,又怎能让你有一天魔性大发,为害江湖?既然眼泪和疼痛能让你保持自我,那师父的鞭子绝不会留情,相信绮罗姐,也不会怪我的。
      想到此处,龙城轻哼了一声,冷冷喝道:“跪好。”
      燕月吓得一抖,身体忽然间机械般的挺直,顷刻间又被无边无际的疼痛湮没,疼痛是每一个血肉之躯所不能避免的感觉,但是在特定情况下,依然是可以忽略的,比如此时,师父盛怒,燕月已经顾不上平稳自己的感觉,只求师父消气,能原谅自己。虽然跪直身体,却不敢看师父的脸色,只低垂着头,颤微微说道:“徒儿知错,请师父重责。”
      龙城丝毫没有手软,铁质的软剑,加上龙城十成的力道,打在已经皮开肉绽的背上,那种痛苦,燕月真的从未尝过,虽极力控制着不敢大喊叫,但是痛哭□却再也忍不住,低低的求饶声里,似乎都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
      龙城的责打依然狠辣,一下都没有留情,软剑打在肉上,立刻有血珠渗出来,这血珠又被新的一剑拍散,凌乱的飞溅到各处。
      龙星跪在一边已经傻眼了,只是解开被封的穴道而已,如何要这般责罚?大哥也太不近人情了,燕月还小,怎么受得起?龙星挺起身,跪行到龙城身边,声音里明显带着怨气:“大哥手下留情,燕月尚幼,怕承不住大哥如此责罚。”
      龙城更怒了,一脚踹开龙星,“必是你怂恿的!作为叔叔,竟和侄子拼起命来!”说着,举起软剑又朝龙星打去。
      龙星立刻有些后悔,大哥盛怒之时,不该鲁莽求情,这下好了,又加上一条罪名,而且,这软剑打在身上,真的痛不欲生啊。
      这时,天空又一道白影闪过,是龙晴。
      龙晴也是被那两股强大内力吸引过来,只是比龙城迟了一步,只这一步,龙星燕月已经皮开肉绽,惨不忍睹。龙晴跪在龙城脚下:“大哥息怒!”
      当然,龙晴第无数次毫无悬念的得了一记狠狠的耳光。
      不过,龙城停下手,眼神中略显无奈,对龙晴说道:“你去查看燕月。”
      龙晴应了声“是”,立刻过去拉起燕月。
      “侄儿拜见三叔。”燕月见龙晴过来,强撑着拜了问好。
      那副悲惨可怜的样子,另龙晴心疼不已,可是大哥就在眼前,不敢放肆,只能把心痛怜惜藏在眼睛里。
      龙晴为燕月把脉,摸了又摸,忽觉五雷轰顶,顿时僵住了,“你,你,运功把穴道冲开了?”
      燕月看三叔神色,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吓得又哭着给龙晴叩拜,“三叔,侄儿不是故意的,侄儿知错了,日后再不敢了……”
      龙晴担忧的看看大哥,大哥冷峻的脸上也多了一丝隐忧,怪不得下手这样狠,可是回头看看燕月,唉,龙晴不禁沉沉叹口气,天命难违啊。
      “大哥,此事不可张扬,还是先回家,再行处置吧。”
      龙城扔下龙星软剑,将三人丢在这里,自行下了山。
      “三哥,何事不可张扬?”龙星见大哥走了,松了口气,又觉得十分好奇,忍不住问龙晴道。
      龙晴得知龙星与燕月如此“切磋”,早已气恨,这时又听得龙星问道燕月的事,怒气上顶,回手就是一记耳光。
      龙星的脸火辣辣痛起来,三哥这一巴掌,丝毫不比大哥打的轻,龙星方知道三哥盛怒,吓得捂住脸,连连认错:“小弟知错,小弟知错……”
      燕月蒙了,但是他隐隐感觉到,有些自己尚不知道的事情,已经发生在他身上,很严重。

      燕月番外之心魔(二)

      龙城回到家中,龙晴、龙星与燕月并排跪在正堂之上,低垂着头,只看到龙城衣襟下摆,便不约而同挺直了腰背。燕月伤重,绷紧的肌肉似乎将伤口重新撕裂,竟痛的有些痉挛,额角刚刚拭去的冷汗,又肆意掉了下来。
      龙城扫了一眼燕月,他决定要给燕月一个绝对刻骨铭心的教训,看了燕月瑟缩的模样,竟一丝的怜悯也没有,哼了一声,只道:“绮罗居跪着去。”
      燕月对着龙城艰难一叩首:“是,徒儿遵命。”
      燕月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
      “谁许你起来!”龙城一声断喝,惊得燕月将将站起来的双腿“扑通”一声又重重摔到地上。燕月眼前一黑,膝盖像碎了一样痛的钻心,颤抖着微微张开嘴,却没有力气大声喊叫,只沉沉的暗叹了口气。
      师父如此盛怒,今日莫不是要打死自己吧。
      燕月哪还敢迟疑半分,拼进所有气力挪动膝盖,稳住身形,带着满腹的恐惧,行过师父脚边。身后,留下两行脓血交杂的痕迹。
      龙星看着,很识趣的没有说话,如今自己已经身犯重罪,若要求情,只怕大哥对燕月的惩罚更重,可是,令他难以置信的是,三哥竟然始终一言不发。到底出了什么事?龙星趁大哥不备,拉了拉龙晴后襟。
      龙晴不为所动,难过的闭上眼睛。燕月,不是三叔不救你,实在是……
      燕月行出门外,龙城心里暗暗叹息,回头看看龙星,怒气又冲上脑门,大喝道:“给我抽他一百鞭子!重重打,一丝不许容情!”龙城说完转身欲走,顿了一下,又回身说道:“哼,背上不是有伤吗?全打在屁股上!”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龙晴见大哥出门,瞪了一眼龙星,用少有的严厉声音对龙星道:“不许动,回来再和你算账。”说完追着龙城背影也行出门去。
      “大哥。”龙晴追上龙城,“大哥要怎么处理燕月之事?”
      龙城站住,对着天空沉重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刚才去见了千佛大师。”
      “大师怎讲?”
      “大师满脸忧郁,要为兄严加管教。”
      “大哥,燕月一向是个好孩子……”龙晴声音已经有些颤抖,“莫如大哥还将那几处大穴封死,再不许他解开。”
      “燕月那里我自有处置,你只把龙星给我管好了,若是再有什么差池,你可仔细了。”龙城瞪了龙晴一眼,拿出家主威严。
      龙晴不敢再多言,只好躬身道:“是,小弟遵命。”
      龙城抬眼望去,地上淡淡的痕迹已经蔓延了很远,曲曲折折,深浅不一。龙城深知,此时的燕月有多么疼痛,多么委屈,多么害怕,可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么的心痛,多么的不忍。也许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成长为一个侠骨柔肠、坚强勇敢的傅家男儿,无论如何,师父一定会帮你控制体内“魔障”。
      龙城皱着眉头,负手慢慢走近绮罗居,沧桑的感觉立刻铺满心头,物是人非,这里的主人怕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尘埃落定,这里的秘密怕是永远也不会浮出水面了,只有这座院子,一直这样安静清冷的坐落在这里。
      燕月孤零零跪在这里,已经有些摇摇欲坠。虽然师父的脚步很轻,燕月还是剧烈的颤抖起来,虽然知道该来的永远躲不掉,但这样的颤抖,可能已经成为本能的反应。
      “师父,燕月知错,请师父重重责罚!”
      龙城站在燕月身边,一时没有说话。
      空气里变得很安静,燕月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和压抑着短促的呼吸,还没有挨打,冷汗已经滴落下来。
      龙城看看燕月,淡淡说道:“可知道为何你内力忽然变得如此强大?”
      燕月慌忙叩头:“师父恕罪,徒儿不该私自冲开穴道,师父重责。”
      “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师父会封住你的穴道,又为何你冲开穴道,会有如此强大的内力?”
      燕月抬起头,惊恐的看着龙城。
      “你提起三分气,自行封住主要关口,然后全力运力。”
      燕月闭气照做,全力发力那一刻,燕月惊呆了,体内竟然还有一股强大的气息在游走,明明已经封住血脉了!这怎么回事?
      燕月松了力,抬起眼睛,惊疑的看着龙城,“师父,这……”
      龙城平视前方,淡淡说道:“如今你年岁已大,武功也精进不少,师父也该告诉你真相了。”龙城忍不住,还是微低下头,看着燕月惊惧的眼神,顿了一下,真的已经到了必须告诉的时候,“你先天体内寄生‘魔障’。”
      “魔障?”燕月觉得自己脑子轰隆一下,突遭的厄运让他有些难以喘息,更难以接受,“什么‘魔障’?我的体内怎么会有……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必多问,你体内‘魔障’天生便有,师父封住你的穴道,便是要制服与他。如今你的内力越来越精进,已经能冲开穴道,释放于它。”
      龙城说话一直保持平静,但是燕月隐隐听出师父没有表露的隐忧,想到周身的伤痛,燕月狠狠揪住胸口的衣服,竟诅咒起体内“魔障”:“这该死的‘魔障’!为什么偏我有?”
      “啪!”一记狠狠的巴掌甩在燕月脸上,燕月顿时扑倒在地。
      “跪起来!”龙城收回手,眼睛中透出凌厉的凶光,一声怒喝惊得周围飞鸟鱼虫俱都跑远。
      燕月打个寒噤,顾不得痛,慌忙跪起来,又听师父断喝“掌嘴”,燕月来不及拍落双手撑地时沾在手掌中的碎屑,已左右开弓狠狠打在已经伤痕累累的脸上。
      天旋地转,天昏地暗。
      龙城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望和怒气,小畜生,师父目睹了当年的种种惨淡悲剧,不顾爷爷逼迫反对,一意将你收在膝下,这些年来,教导训诫,视如己出,何曾对你有丝毫排斥?你竟如此不知惜命,枉顾我的教诲?
      想着,更是生气,命燕月道:“衣衫褪尽。”
      燕月听师父命令,停下掌掴,抖擞着解下已经血污破碎的衣衫。
      夕阳斜照,温柔的光芒打在燕月紧致的肌肤上,并将他瑟缩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不知何时,龙城手里多了一根长鞭,龙城轻轻甩了甩,夕阳下,鞭影灵动游走,似乎将燕月影子抽断。
      燕月看着地上悠长的影子,眼里渗出一颗晶莹的泪滴。模糊中,沉重的鞭子已经呼啸着咬上了自己的臀肉。泪滴滑下,燕月清晰的看到身侧圆滚滚的东西飞溅,如流星般转瞬即逝,剧痛袭来,燕月不敢呼痛,紧紧咬住嘴唇,尖利的疼痛缓了缓,燕月闭上眼睛,第一次那么清晰的看到自己飞溅的鲜血,原来他们就是这样轻而易举的离开自己的身体,这样无声无息的没入尘土中,石缝里。
      龙城又举起鞭子,夕阳一下子躲在云层里,这次,燕月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疼痛依然那样凛冽。
      打了十几下,燕月臀上已经血肉模糊,龙城停下鞭子,冷冷问道:“为什么打你?”
      燕月艰难的松开紧紧咬住的嘴唇,浓重的血腥扑鼻而来,“徒儿擅自解开穴道,不该偷偷与五叔搏命,徒儿知错了,师父重……”
      燕月一句未了,鞭子狠狠落在臀上。
      “啊!”燕月没有防备,痛呼不止,就像深山老林那凄厉的野兽般嚎叫。
      龙城皱眉,挥手又是一鞭。
      燕月被自己的叫声吓坏了,慌忙咬住下唇,嚎叫变成压抑的□。
      “为什么打你?”龙城停下手,又问。
      燕月愣了,自己还有何大错?莫不是因为自己咒骂“魔障”?难道这“魔障”不该骂吗?
      迟疑间,鞭子已经再次落下。
      燕月慌忙叩首:“师父恕过,燕月不该妄自菲薄,咒骂,咒骂体内……”燕月泪如雨下,“魔障”二字怎么也难吐出口。
      鞭子毫不悬念的再次落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毁伤?命定如此,唯有接受。”
      父母?听到师父说起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语,燕月心里禁不住颤抖,抬起头,哀哀的看着龙城。
      龙城回复他的,依旧是一记狠狠的耳光,“该你知道的,为师必会告知于你,不该知道的,不许多问一句!”
      眼泪汩汩流出,流进嘴里,混合着血腥,燕月实在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滋味。
      燕月觉得昏昏沉沉,摇摇欲坠,已经到了承受的底线,可是,师父还在生气,师父还没有原谅自己。燕月爬起来,挣扎了好久,终于跪正身体,“月儿知罪。”
      龙城暗叹口气,他怎不知这对燕月如何残忍,可是,说出那些惨绝人寰的往事,更叫燕月如何接受呢?
      燕月,毕竟还小。
      “若为‘魔障’所制,失了本性,师父必结果了你的性命!”龙城的声音那样冰冷,没有丝毫的温度,“今日之罪,为师再罚你十下,若是撑不过去,师父就再也没有你这个徒弟。”
      “师父重责。”说完,视死如归般挺起脊背。
      “啪啪啪啪……”
      鞭打的声音越来越遥远,疼痛越来越模糊,十下,十下……
      看着燕月晕倒在地上,龙城自然知道燕月已到了极限,回手气怒又无奈的扔掉鞭子,爱怜的抚摸燕月的头,看了看燕月撇下的衣衫,叹口气,脱下自己的长袍,轻轻盖在燕月身上。
      龙城起身,又看了燕月一眼,迈步朝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隐隐听见女人悲戚的哭声,龙城站定,仔细听着,周围一片安静,连一丝风也没有。
      龙城叹口气,回头看看燕月,夕阳最后一点余晖,温柔的洒在他身上。

      燕月番外之心魔(三)
      龙城回到正堂,龙晴正焦急徘徊,龙星则规矩的跪在一边,不敢与三哥讲话,刚才那一百藤条着实打在屁股上,痛的紧。即便是奉了大哥命令,三哥也鲜少这样抡圆了只一面狠命的打,知道三哥又是生气又是焦急,龙星哪还敢再惹火?
      龙城迈步进了屋,龙晴赶忙过来见礼:“大哥……”
      “去看看燕月吧。”龙城道,“还在绮罗居。”
      龙晴龙星都轻轻颤抖,燕月只怕已经“九死一生”。
      龙晴应了声“是”,急匆匆去看燕月。
      龙城回身,扫了一眼龙星,龙星立刻一阵胆寒。
      “跪过来。”
      龙星冷汗立刻渗了出来,大哥不是还要再打吧。想归想,膝下不敢迟疑,两步行到龙城身边。
      龙城抬脚,一下将龙星踹倒在地,怒喝一声:“裤子褪了。”
      龙星心头一颤,解开盘扣,露出自己狰狞的伤口。大哥还要再打?今天恐怕也要横着出去了。
      “这是一百藤条打出来的?”龙城暴怒,龙星臀上虽然也是一片狰狞,但比起燕月,简直不在一个等次。又想到,平日里龙晴最是心疼龙星,每每教训,不是求情就是放水。龙城皱眉,今日心情沉重烦闷,龙晴还是不能与自己分忧,这样纵着龙星。
      龙星冤枉得,三哥下手狠辣,自己已经皮开肉绽,痛不欲生,大哥竟还不满意。虽然委屈,却也不敢再惹火,只恭敬说道:“小弟知错,请大哥重责。”
      龙城觉得自己有些累了,不想再见血腥,只哼了一声,道:“滚到寒日峰思过去!”
      龙星听了,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傅家寒日峰可是龙星最恐惧的噩梦,可看大哥脸色,龙星到底未敢多说半句,只遵了规矩,应了声:“是,小弟恭领大哥责罚。”
      龙晴来到绮罗居的时候,燕月盖着龙城长袍,安静的躺在那里。天已经黑了,微风拂过,燕月的发丝随着颤动不止,那番凄惨悲凉。
      龙晴的眼睛忽然就湿润了,大哥自来威严,责罚弟子时从不怜惜手软,但是惩罚过后从没有这样弃之不管,即使不亲自上药,至少也会抱回屋内。如此这番景象,大哥心下何忍?
      晚风吹在脸上,很凉。
      龙晴疾走两步,将燕月上身揽在怀中,伸手为燕月把脉。
      龙晴松口气,燕月只是过度惊吓疲惫,身体外伤无损经脉。龙晴仔细又摸,眉头不禁皱起,燕月体内强大内息蠢蠢欲动,自在暗中调息。
      龙晴扶燕月坐起,将自己内息缓缓输入,将“魔障”力量暂时归本复原。燕月眉头有些舒展,脸色也稍加红润,但燕月体内“魔障”终是隐患,龙晴看着燕月,无奈叹道:“可怜的孩子……”
      空气中隐隐传来女人低低的哭泣,若隐若现,哀婉凄凉。
      龙晴打个寒噤,这园中已有十几年未曾有人居住,从何传来如此哀鸣?龙晴脱下自己长袍,盖在燕月身上,起身寻找。
      天已经黑了,傅家各处的灯火陆陆续续亮了起来,单此处,依然一片漆黑。龙晴仔细看着周围,忽然看见房顶有两点闪烁亮光,龙晴心下一惊,连忙摊开手掌,凝气成火,借着微火看去,原来是一只猫。
      这里如何会有猫呢?奇怪。龙晴飞身上去,猫却已经不见。龙晴走了两个来回,依然没有发现。
      许是自己看错了吧,龙晴记挂燕月,飞身下来,抱起燕月回了自己院中。
      回到院中,方得知龙星被罚到寒日峰,龙晴又是一阵心痛,今日一百鞭子,自己当真没有放水,这会,不知道疼的什么样了。
      龙晴叹口气,亲自打了水为燕月净身,燕月伤重,由背至胫,肿胀破皮,竟没有一处完好。龙晴心痛的有些颤抖,仔细将每一处伤处理好。弄完,已月上三竿。
      龙晴坐在床边,端起茶水,低头的一瞬,似乎又看见那双闪烁的眼睛,龙晴猛的站起来,定睛看去,什么也没有。
      “师父……师父,饶了月儿……月儿知错了,月儿不会为‘魔障’所制……”燕月忽然不安的扭动身体,一边哭一边呼喊求饶。
      龙晴知燕月做恶梦,赶忙放下杯子过去安抚。
      “啊!”燕月大呼一声,忽然睁开眼睛。
      龙晴有那么一刻的神迷,这双眼睛,怎么这么像刚刚那只猫的眼睛?龙晴朝窗外看去,依然一片漆黑。
      燕月回过神来,起身就要叩拜三叔。
      “不必多礼。”龙晴按住燕月,“好好趴着别动,你伤重。”
      “月儿谢三叔疗伤。”燕月复又趴好,忽然想起什么来,“噌”的一下起身,满脸焦急慌张:“三叔,月儿是如何来到三叔院子的?”
      龙晴没有防备,看燕月样子倒是吓了一跳,只道:“是三叔抱你回来的。”
      燕月不顾周身疼痛,跪在龙晴脚边:“那,三叔可知,月儿是否挨过最后十下?”
      “三叔不知,三叔去时,你已然昏迷。”龙晴见燕月慌张,满脸疑问:“怎么回事?”
      “回三叔,师父说最后十下若是月儿挨不过,就,就不要月儿了……”燕月呜呜哭起来,“月儿实在太痛了,不知是否挨过最后十下……”
      原来是为了此事,龙晴淡淡一笑,只道:“月儿快起来,你师父已经原谅你了。”
      “月儿犯此大错,师父定难饶我。”燕月冷汗滴落,一副惶恐,“刚才月儿梦到,月儿没有挨过最后十下,师父将我逐出傅家。”
      说着,燕月慌忙起身,着衣,“我要到师父院中跪候,祈求师父原谅。”
      “月儿,夜已深,你又伤重。”龙晴拉住燕月,“你先休息,明早再过去也是一样。”
      “不,三叔。”燕月噗通一声跪在龙晴脚边,哭着求道:“三叔让月儿去吧,否则月儿也不能安心。”
      “走吧,三叔陪你一起去。”

      燕月安静的跪在龙城院中,凌晨的天很暗,地很硬,空气很冷。前半夜的噩梦一直在眼前闪现,燕月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命数天定,难道便再也无法改变了吗?
      太阳一点一点攀升,燕月看着来跟师父请早的众人,来了又去了,师父的院中热闹了又安静下来,可唯有跪成雕像的自己,是孤独的异类。
      龙城吃过早饭,喝了自己进屋。
      听了师父吩咐,燕月竟不由的心跳加速,他未敢起身,赶忙膝行进去,对着龙城规矩叩首道:“月儿给师父请早。”说完一句,声音已经哽咽。
      “跪过来。”
      燕月膝行到龙城脚边。
      龙城反手一掌,重重打在燕月脸上,燕月立刻扑倒,嘴角的血迹蹭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
      燕月慌忙跪起,只道:“徒儿知错,师父教训的是。”
      “三日后,出发陈留。”龙城威严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燕月抬起头,眼泪簌簌掉下。
      龙城没有看燕月,负手立于窗前,深邃的眼睛看不出一丝的怜惜,“去关外武家牧场为奴。”
      燕月叩首,一个“是”字说出,已是满口血腥,忍不住满脸满眼的哀伤凄凉:师父到底不能原谅自己了。
      龙城伸手,快速点中燕月身上几处大穴,不仅封住“魔障”,更将燕月本身的功力封去七分。
      “在武家为奴,不用太高的武功。”
      一个“奴”字,如一把尖利的匕首,狠狠扎在燕月心上。噩梦果然成真了,燕月收起眼泪,应了声“是”。
      “到了武家,务必恪守本分,勤习傅家内功心法,不可破罐破摔。”龙城扫了一眼燕月,继续道:“若是乖觉,便允了你回来,若是魔性大发,不守本分,不仅傅家,就是天下也容不得你!”
      燕月埋在自己的心痛里,忽听得师父说“允了你回来”的话,心里不觉又燃起希望,不管怎样,师父没有放弃我,只要还有一丝机会,我也一定努力回到师父身边。
      燕月眼睛里闪出一丝光芒,端端正正给龙城叩首,道:“谢师父宽责,燕月定不负师父重望。”
      燕月起身,出了院门,又回身,对着正门庄重叩头。
      龙城看在眼里,只沉沉叹了口气。

      燕月番外之心魔(四)
      燕月脑中一片空白,跌跌撞撞走回自己屋子,不顾周身伤痛,颓然却直挺的躺在床上,随着“扑通”一声闷响,龙晴昨夜的功夫白费了,燕月背上臀上的伤口齐齐撕裂,安静的卧房里,似乎每一声碎裂都听得清晰,血水再次渗透干净的衣衫。燕月泪水一串串无声掉落,不是因为疼痛,燕月似乎已经丧失了血肉之躯的本能,面对现实的无能为力,再也咽不下满腹的心伤。
      微风打进来,窗帘微摆。
      燕月闭上眼睛,孤独的伤感迎面扑来。三天,只有三天。来不及细想,这三天究竟意味着什么,燕月吸了下鼻子,忽然转过身,伸手拉过棉被,紧紧捂住头,呜呜的竟哭出声来。
      丫鬟香溪端着托盘,静静的站在门口,听着屋里的动静,不忍进去。香溪觉得心如刀绞,在他心里,燕月少爷最是坚强,哪怕遇到再艰险的事,也只是微微皱眉,如此伤心痛哭,还真是第一次。香溪轻轻拭去泪水,一回神,竟见小卿少爷急匆匆走来。
      香溪心下一惊,小卿少爷与大老爷一样,最恨子弟呼痛掉泪,如今燕月少爷犯了大错,此时又在屋内痛哭流泪,小卿少爷看到岂不是更要生气?香溪忙庄重神色,福下一礼,大声道:“请小卿少爷安。”
      小卿心明眼亮,如何不知香溪所想,但透过窗,远远看到床头颤动的背影,也觉心疼,接过香溪手中托盘,只说了声:“退下吧。”
      燕月听到香溪说话,哭声戛然而止,忙起身恭立一旁。起身的瞬间,疼痛好像忽然觉醒,铺天盖地肆虐而来。
      小卿挑帘进来,燕月不由颤抖,有时候这种后天形成的条件反射似乎比身体的本能反应还要强烈。
      燕月习惯性跪倒。
      小卿放下托盘,一转身,双手牢牢扶住燕月低下的身子。燕月的膝盖很幸运的没有遭到再次撞击,但是刚刚愈合的伤口已经撕开,血水顺着膝盖缓缓流下,像孩子停止哭喊后依然粘在脸上的泪痕。
      看着燕月周身的伤,小卿的心被狠狠揉了一把,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嘴唇颤了颤,只训道:“不知道自己伤重吗?怎的这样不小心?”说完小心翼翼抱起燕月,轻放在床上,熟练的让他以最舒适的姿势趴好,伸手撩开后襟。
      燕月心里酸酸的,老大一向严厉,好像从没有这般“关爱”过自己。千言万语梗在喉结,满含了泪,只艾艾叫了声:“老大……你都知道了……”
      小卿听了,更觉心酸。燕月平日倔强孤傲,难以教化,相较其他师弟,小卿用了更多的心血,生气教训的时候自是恨的咬牙切齿,恨不能多打几下,疼到骨头里,再不敢乖张行事,忤逆自己。可是如今看着燕月满身崩开的伤口,想着三天后就再难见面,小卿眉头紧皱,涂药的手谨慎轻柔,却微微有些颤抖。
      小卿上完药,轻轻放下燕月衣襟,拉过燕月手腕,燕月脉息微弱,似是受了严重内伤,小卿皱眉,旋即将真气送入燕月体内。柔和的内力游遍周身,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小卿松了口气,“‘魔障’之事可是真的?”
      “师兄,月儿不肖。”
      “才刚师兄为你查看,并无异常。”小卿将燕月手轻轻放回,难得轻柔说道,“为兄相信你定能控桩魔障’,不会魔性大起,胡作非为,月儿始终是为兄的好师弟。”
      燕月转过脸,老大向来雷厉风行,在他身边,自己不是惹祸作乱就是忤逆冲撞,鲜少有皮不痛的时候,可如今听得老大软语细言,恍如天籁一般。
      等了片刻,燕月没有回答。小卿也不生气,轻叹一声,转身将桌上托盘拿过来,“喝点粥吧,这是三叔特为你熬的,滋补身体,大有益处。”小卿拿起汤匙轻搅了搅,喂到燕月嘴边。
      燕月颤抖着嘴唇,含进嘴里,清香顺滑,却使不得下咽。燕月抬起泪眼,看着小卿爱怜疼惜的目光,酸楚的幸福感油然升起。
      “怎么?不合口味?”小卿看着燕月,声音轻柔,“我命小莫给你熬一碗兰花粥吧。”说完,就要对着门口喊。
      燕月忙将口里的粥咽下,收起刚才的失魂落魄,道:“师兄不必,这粥很好喝。师兄,月儿还要。”
      小卿端起碗,一匙一匙喂给燕月。
      燕月的胃里有了温暖充实的感觉,刚刚沦为异类,被师父狠心丢弃的自己,终于还魂了。如果没有这该死的“魔障”,一切又可以重新开始,可是如今,就算伤口长好了,自己,也再回不到过去。
      燕月不敢再看小卿爱怜的眼神,这是最后一刻的温馨吗?
      小卿放下碗,又拿起托盘上的糕点,对燕月道:“你最喜欢吃的香酥。”
      燕月接过香酥,任性的仍在一边。
      小卿皱起眉,刚要发作,燕月素来倔强,此时受了这样委屈,自己又何忍苛责。因此,只叹口气,语重心长道:“离了家,务必谨慎行事,再不可鲁莽武断。”
      燕月听到“离家”二字,眼泪止不住,又汩汩而来,真的是最后的温馨了。如是以前,将长者赐予的东西随手扔掉,就是再重的伤,老大也必会将自己拎起来教训,如今……老大已经不把自己视同傅家弟子了。
      燕月将头埋进臂弯,闷闷应声道:“小弟离家为奴,更不敢造次了。”燕月说的决绝,刻意加重了“奴”字的音量和语气。
      小卿听了,气怒非常,噌的一下站起身,喝道:“掌嘴!”
      燕月吓得一惊,慌忙忍痛下床来,堪堪跪地,哽咽答了一声:“小弟恭领老大责罚。”说完,挥起章,对着自己已经伤痕累累,青紫肿胀的脸,狠狠打下去。
      “啪!”一声巨响。
      痛彻心腑,燕月嘴角的血再次流出。
      小卿心里又气又疼,在燕月第二巴掌挥到脸上之前,一脚踹翻他。随即怒吼:“谁教你的规矩?”
      燕月挨了一脚,不敢迟疑,赶忙跪起来,道:“燕月知错,老大重则。”
      “作为傅家子弟,无论何时都该有大家风范,你如此不知深浅,出门在外,如何得了?”小卿看燕月梗着脖子的样子,更是生气。
      “燕月知错。只可惜,三日后,燕月再不敢以傅家子弟自居了。”燕月说完,自己一惊,如何连这话也说出口了。偷眼看看小卿,老大负手侧立,定定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老大立刻要爆发了。
      一刻,又一刻。老大依然没有爆发。
      小卿长叹一声,扶起燕月,声音低沉道:“你且放心去吧,师兄必保你周全。”
      燕月没有起身,眼圈顿时红了,就是再糊涂,也看得出老大眼中疼惜,就是再负气,也敌不过老大此刻温情。燕月忍住哽咽,堪堪叩首道:“谢老大周全,都是燕月太过任性。日后到了关外,必定谨言慎行,修身养性,严守傅家规矩,不负师父师兄众望。”
      燕月说的恳切,令小卿安慰不少。小卿又去搀扶燕月:“快快起身吧,身上的伤越重了。”
      将燕月重新安顿在床上,小卿拿起刚才的粥,已然凉了,小卿皱眉,对门口喝道:“粥凉了。”
      小莫慌忙挑帘进来,“老大恕过,小莫这就去热。”
      “不必,你在重新熬一碗过来。”小卿将粥碗递给小莫,“要你亲手熬的兰花粥。”
      “是,小弟遵命。”小莫接过碗,忙转身出去,唯恐动作慢了,惹老大的邪火烧到自己身上。
      “谢老大……”燕月将头埋进臂弯,闷闷说道,只怕一个不留神,眼泪就肆意迸裂出来。
      小卿自然知道,侧过头,淡淡说道:“你且先去,师兄找到合适机会,必求师父放了你回来。”
      门帘晃动,有人挑帘进来。
      “这么快就熬好了?”小卿没有抬头,以为是小莫回来,语气不善。
      龙晴看小卿一脸愤懑样子,不觉失笑,随口应道:“我才过来时,见小莫还在厨房忙活。”
      小卿吓了一跳,忙起身跪地:“三叔恕过。”
      燕月胡乱擦了一把,也要慌忙起身。
      龙晴快走几步,来到燕月身前,按住他:“莫动,不必多礼。”龙晴按下燕月,关切问道:“还痛的紧吗?”
      “劳三叔挂念,月儿已经好多了。”燕月撑起半身,点头说道。
      龙晴看了小卿一眼,没命他起身,只回过头,问燕月道:“你师兄可为难你了?”
      “没有。”燕月忙道,“师兄给月儿上了药,还命小莫给我熬兰花粥,今天师兄对燕月着实不薄,只是……”燕月看了看床下低头跪地的小卿,忽然起了促狭之心,摸摸脸上肿痕,可怜兮兮看着龙晴,“只是这几下掌嘴,疼得厉害。”
      龙晴皱眉,难得冷脸教训小卿道:“燕月伤如此之重,你怎还忍心教训?”
      小卿小卿刚刚安放的心又被提起,想着狠狠瞪燕月一眼,奈何三叔在此,今日又尤其疼惜燕月,小卿只好低垂了头,委屈隐忍道:“三叔教训的是,小卿不该在燕月伤重时再下重手教训。”
      燕月窃喜。
      小卿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更不该在燕月说‘不是傅家子弟’的时候教训他。”
      燕月的窃喜立时僵住。
      龙晴看了燕月一眼,已有怒意:“不是傅家子弟,可是哪家子弟?”
      燕月慌忙想要起身,龙晴依旧按住燕月,不让起身。燕月只好继续趴在床上,抬起半身,小心翼翼回道:“月儿失言,月儿只是一时气话,月儿永远是傅家弟子,日后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龙晴宠溺的抚了燕月头发,颇有长者风范,只说了一句“日后再不可胡言”,燕月提起的心立刻又放回肚子。
      小卿气闷,过于溺爱了吧。
      龙晴看了小卿一眼,也不在为难,“起来吧。”
      “谢三叔。”小卿起身,不忘瞪一眼燕月。
      凌厉的眼神扫过来,这么多年,燕月第一次觉得来自老大的凌厉如此的眼神,竟然也可以这么温柔。燕月对着小卿,孩子气的笑了。
      “今日你好好休息,我罚你师兄晚上在这里陪你,明日用过早饭,到我那里去。”龙晴起身道。
      “侄儿遵命。”燕月在床上点了点头。
      “侄儿恭送三叔。”小卿为龙晴挑帘,甚是乖巧。
      龙晴出门,小莫刚端着兰花粥匆匆回来,见小卿老大挑着帘,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额头冷汗渗出,怎么偏这个时候回来?
      “怎么还不进来?”小卿皱眉。
      小莫赶忙跪地,“小弟不敢让老大挑帘。”
      小卿看看小莫被烫的红肿的手指,也不再为难,接过小莫手中托盘,放下门帘,说了句:“进来吧。”
      小莫擦擦头上的冷汗,跟着进去,就看到老大一匙一匙将兰花粥喂到燕月口中,还不时问道:“烫吗?小心喝。”
      小莫一脸的难以置信,这燕月师兄给老大下了什么迷魂药,这,这是老大吗?那一刻小莫羡慕的神魂颠倒。当然三日后看着燕月离开傅家那孤独惆怅的背影,小莫留下了眼泪,温情一刻的代价太过沉重,那一刻的燕月师兄,心里该是留着血的吧。

      心魔(五)
      次日早饭过后,小卿与燕月来到龙晴院中。
      见过后,龙晴命他二人坐了,随即转身从里屋请出一个人。
      小卿慌忙起身,双手合十,弓着身子问候道:“千佛大师好,小卿给您请安了。”
      燕月从惊愕中转过神来,直挺挺跪倒在地:“大师……”
      千佛大师正与小卿问好,忽见燕月跪倒,忙过去起身搀扶。
      燕月起身,可依旧一脸的愧疚难安。往日,燕月对千佛大师颇有不敬,只因千佛大师曾不止一次当着燕月的面对师父说,对燕月要严加管教,不可一时松懈。师父十分信服千佛大师,对自己尤为严厉,动辄皮开肉绽。燕月不敢违拗师父,但是暗地里却没少给大师惹麻烦。
      如今知道其中隐情,仔细想想大师的话,燕月才恍然明了。往日,都是随同师父上山听大师讲经论道,今日大师却是委身来至家中,一时间,燕月对千佛大师的敬意油然而生。
      待众人坐定,大师对燕月道:“你师父的决定是贫僧授意的。”
      小卿燕月俱是诧异,小卿抢先问道:“却是为何?”
      燕月却是愣怔,一时无语。
      “施主且听贫僧慢慢道来。”大师对小卿微点了头,小卿自知唐突,眼角余光果然见到三叔微微皱眉,小卿忙正襟危坐,不敢再多言。
      “所谓‘魔障’,不过是一种难以控制的能量。燕施主武功修为一日千里,内心对力量的渴望便唤醒这股潜在的能量,甚至为这股能量所控制。”
      “那如何能抑制这股能量,不受所制?”燕月问道。
      “其实很简单,只要自身有足够强大的能量可以自由支配,用自身的理智控制对潜在力量的渴望,就能抑制所谓‘魔障’,若武功出神入化,还能将其力量化为己有。只不过,此等武功,江湖罕有。”千佛大师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本经书,递给燕月道:“魔由心生,可怕的并非所谓‘魔障’,施主心魔才是大患。”
      燕月跪倒在地,虔心接过经书,经书陈旧厚重,封皮上庄严肃穆写着三个大字“养心经”。
      “此经书能修养心智,祛除心魔,对你必有大用。”
      “谢大师,燕月定不辱命。”
      大师再次将燕月搀起,“关外天高云淡,能令施主怡然心境;武家牧场远离尘嚣,委身在在别人檐下,身体劳作,粗茶淡饭,更能磨练心智。”大师顿了一下,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替父赎罪,不过,大师没有说,燕月已经颇受打击,慢慢告诉他吧。
      龙晴一直没有说话,他早已同千佛大师深谈许久。
      小卿听得如此,心下已明白师父深意,给燕月求情之事怕只能拖后了。
      燕月眼里再次泛出泪光,今日大师说了太多话,看来,只能去关外再慢慢研磨了。
      离开,已经是不可更改的既定事实。
      “阿弥陀佛。”
      ……
      从三叔院中出来,小卿回自己院中,作为傅家首徒,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去处理。
      燕月将经书小心放好,悠悠走在大明湖畔。微风拂过,杨柳轻扬,湖面涟漪,吹起燕月纯白的前襟。
      呵呵,曾几何时,梦寐以求此刻的闲暇,而如今,自似乎成为傅家最为清闲的一个。面对此情此景,燕月轻轻一笑,竟是别一番的怅然若失。
      夕阳渐沉,燕月回转,行至傅家紫竹苑,似乎听到竹林深处隐隐传来严厉的叫骂之声。
      燕月顿足,眉头立刻拧在一起。燕文向来严厉,经常背了人在这里教训燕杰,莫不是燕文今日从抱龙山庄回来,又找燕杰麻烦?
      再走近,燕文中气十足的呵斥和清脆的棍子打肉的声音越来越真切,燕月循着声音,紧走几步。
      果然,熟悉的场景再次出现在眼前:
      “……胡作非为!打架惹事!你燕杰少爷端的是好武功啊!”随着呵斥,燕文高高挥起紫竹藤杖,毫不留情打在燕杰身上。
      燕杰衣衫褪尽,跪趴在地,臀上腿上已是一片青紫。藤杖着落,臀肉颤抖不止,但是燕杰显然不敢移动分毫,稳稳保持着身体平衡。抽泣哽咽都压在嗓子,不敢呼出声来。
      燕月自是知道,燕杰还没有哭泣讨饶,这顿打怕是刚开始不久。听着燕文呵斥,大概也知道事情缘由,必定是燕杰这小子又伙同玉翎等兄弟在外边打架闹事,被人告到家里。想也不是什么大事,燕杰还小,调皮淘气在所难免,就是燕文古板严厉,总是为这样芝麻绿豆的小事苛责燕杰。
      想到此,燕月忍不住,上前几步,拉住燕文藤杖,冷着脸问了句:“又是为了何事苛责小杰?”
      燕杰听到燕月声音,一下痛呼出声:“月师兄救我!大哥要打死小杰了!”三两下爬过燕月身边,满脸的眼泪鼻涕一股脑蹭在燕月衣襟上。
      燕文愣了一下,继而轻叹一声,自己特意挑了晚饭时间的紫竹苑,想着没人求情,必是要好好给燕杰长个教训,哪想到这燕月师兄还真是无孔不入,但是师兄面前不敢放肆,只狠狠瞪了燕杰一眼,然后低头俯身对燕月抱拳道:“燕文见过燕月师兄。”
      燕月小心护着燕杰,呵呵一笑,“起来吧。”
      “谢师兄。”燕文起身,扫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燕杰,更是恼恨,眉头紧皱,可在师兄面前又不好大声呵斥,只狠狠瞪了燕杰一眼,暗自咽下怒火,对燕月道:“小弟请师兄明鉴,小弟教训燕杰是老大命的。”燕文垂下眼睛,但语气却无半分恭敬,还特意强调了“老大”二字。
      燕杰听了,不住哆嗦,紧张的拉着燕月衣襟,眼神中满是畏惧隐忍,“师兄救若是从前,我……”
      燕月淡淡一笑,“老大那里我去说。”说完抱起燕杰转身就走。老大的吩咐自是不敢违背,可是如今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傅家,老大对自己也尤为忍让,这种特权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谢师兄救命之恩。”燕杰躲过一劫,回头看看愣在原地无可奈何的大哥,终于将心放到肚里,嬉笑着对燕月抱拳说道,“小杰真是太佩服师兄了。”言下之意就是,师兄你太厉害了,连老大的命令也敢不去理论,不怕老大扒你的皮吗?
      燕月瞥了燕杰一眼,看他那得意的样子,哪还是刚才那个委屈隐忍的可怜样子,看来还真是只有燕文能制住燕杰啊。
      燕月将燕杰用力向上一抛。
      燕杰嬉笑的脸色立刻变了,毕竟是练武之人,反映速度很快,顺着燕月向上抛出的力道向上翻腾两下,稳稳落地。
      “哦,好痛。”燕杰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揉揉自己受苦受难的臀部,哀怨的眼神瞥向燕月。
      “看你得瑟的样子,我看是你大哥打你轻了。”燕月不理燕杰,负手前行。
      燕杰忙跟在身后。
      “你连日跟小翎混在一起,怎么不学学小翎的稳重,只知道不住的闯祸,怨不得你大哥狠狠打你。”燕月走在前边,语重心长对燕杰说道,“日后凡是还是小心谨慎些。”
      “呵呵,没事的。”燕杰没心没肺的笑笑,“只要师兄及时出现救我就好了。”
      “那师兄要是不在呢?”燕月皱眉。
      “那我就躲着点大哥,等师兄回来救我呗。”燕杰丝毫没有听出来燕月的无奈和担忧,只当和以往一样,是燕月救了自己出来,“按规矩”随口教训自己而已。
      “那师兄要是回不来呢?!”燕月停下脚步,厉声说道。
      燕杰愣了,师兄一向宠着自己,鲜少这样疾言厉色,更何况还说的这样莫名其妙,还说什么回不来了的话。
      “师兄,你怎么了?怎么会回不来呢?”
      燕月叹口气,“我是说如果。”燕月转身拍了拍燕杰肩膀,语气有些凝重:“日后你行事务必谨慎小心,少惹你大哥生气,不然师兄不在你身边,有你受的。”
      “是,小弟遵命!”燕杰终于看出燕月有些异常,又不好多问,只郑重应了。
      晚饭过后,一众兄弟来至小卿屋内,小卿见燕杰完好无损站在身侧,扫了眼燕文,又狠狠瞪了一眼燕月,终于端起茶水,哑了一口,消了消火气。
      “师父有令,燕月明日即去关外办事,因此事关系重大,可能会需要一些时日,燕月在府里的差事暂由燕文燕杰管理。”
      “是。”燕文燕杰行出一步,躬身领命。
      燕杰抬起头,惨兮兮看了一眼燕月,又胆战心惊看看威严的不苟言笑的大哥,暗自为自己臀部哀悼,日后跟在大哥身前,又没有师兄庇护,天呐!
      原本燕文还在奇怪,缘何燕月师兄敢公然违抗老大命令,而老大竟然没有责罚,甚至连斥骂也不曾有一句。却原来是即将远行,可是,就算是远行,依老大脾气,也不至于这番纵容吧?燕文偷偷看了燕月,只是一脸的愁云难展,看来,果然是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没有别的事,就都散了吧。”小卿吩咐道。
      众人行礼散去,出得门外,燕月拍拍燕杰肩膀,“日后好自为之吧。”
      燕杰清楚看得燕月眼中疼惜,顿觉伤感,堪堪叫了声:“师兄……”
      燕月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出去,只留给燕杰一个孤独的背影。
      惆怅,凄凉。
      燕月收拾好行囊,为了避免惜别的伤感,还是趁着月黑风高,早早离去吧。
      燕月依次去到长辈院中,行了叩拜大礼。最后来至小卿院中,叩头完毕,足足又跪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慢慢起身离去。
      以至深夜,小卿睡意全无,他太了解燕月,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任何的言语都是多余。小卿看着燕月渐行渐远的身影,一阵酸楚席卷而来,眼眶竟有些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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