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桥流水月如钩》遇见未知

5、第 5 章

　　么月对于温泉池里这场据说是误会的戏码还是耿耿于怀的，且不说她遇到的那个人是她最最讨厌的，单是半裸着身子让一个大男人搂在怀里这一条她自己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柳子语给她的解释是，作为江湖儿女是不能拘这些小节的，拘多了便不像江湖儿女，她想当江湖儿女就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多做计较。

　　可这几日越是想着不要多做计较就越会计较，最后弄到牙龈肿痛，内火虚高，最后连半边脸都肿了起来，景阳王妃实在看不下去，打算与么月进行另一次的彻夜长谈。
　　“近日，我看你魂不守舍的，难不成还在为上次都家少爷的事上火？”景阳想了想，又觉得不像“还是说你有了心上的人，然后不好意思说出口？”
　　么月看着她娘黛眉微皱，唉，连想事情都别有一番风味，难怪老爹当年宁愿抗旨也要娶娘了，又见她娘摇了摇头看着自己说“这个不太可能，你怎么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呢，来，与为娘的说说，为娘可以帮你想想主意。”
　　么月略犹豫一下，试探着说“我是说如果，如果一个女子被人看了身子……”
　　话未说完，景阳一把抓住么月双肩激动地说“你被看了？是谁？叫什么？住哪里？是做什么的？”
　　么月瞪着眼睛反驳道“我是说如果，怎么会是我呢？”
　　“怎么可能是如果……”景阳松了手劲，身子靠近么月低声地说“难道你看上了谁家少爷，人家不从，你想用这招逼他就范？还是你怕你爹不同意想先生米煮成熟饭？”
　　么月彻底败了，微微鼓起的向人倾诉的勇气火苗在她娘中肯的开导中被浇的半点火星子也没有了，她娘果真是空有其貌，一定是很久之前她抓住了老爹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所以爹才抗了旨意娶了她。

　　正所谓低头不见抬头也是要见的，就在回寝殿的这一段路上么月已经在脑海里想了百十来个对柳子语避而不见的借口，想想又不行，这事情还需和他商量商量，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想到这儿，么月脚步一转朝柳子语住的院子去了
　　为了不让旁人怀疑，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叫他们看见她曾经找过柳子语，因此一路上她东躲西藏，游击战似的换着藏身的地方。
　　抄手游廊上几个端着香炉器皿的小丫鬟边走着边朝么月看去，心里实在是纳闷小郡主今天是怎么了，手里拿着不知是从哪里劈的大树丫子，一会儿蹲在假山旁，一会儿又往前走走躲在风柳后面。
　　主子们的事情她们管不了，也用不着她们多嘴多舌，但彼此议论一下还是要得的，于是丫鬟甲微侧着头小声地问身后几个“你们说小郡主这几日是怎么了？腮帮子肿得老高不说，连这几日吃饭也不正经吃了。”
　　丫鬟乙说“听王妃说是因着嫁人的事儿。就是上次来王府的那个叫猪……猪……”另一个丫鬟提醒了一下“都家的少爷”
　　丫鬟乙又接着说“对，对，就是都家的少爷，可我看着那人也配不上咱们家郡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也不看看他那德性。”
　　最后边的丫鬟瞄了眼绕到假山后的么月说“跟你们说，没准是因为小世子来了所以才上火的。”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郡主讨厌小世子都来不及，怎么会喜欢小世子呢。”另几个丫鬟齐齐地摇头
　　“那你们倒是说说为啥小世子来之前小郡主没上火，自打小世子来了之后，小郡主这精神一天比一天颓废了呢？”
　　“这……”
　　“依我看小世子和小郡主般配的紧呢，家世、相貌都般配”话音刚落，那边往树上爬的么月“噗通”一声从树半腰掉了下来，几个丫鬟愣在原地，刚要开口叫人，就见么月一骨碌翻起身捡起大树丫子往自己身上一挡，动也不动地坐在风柳旁边
　　丫鬟们咽了咽口水，半晌不知该如何反应，么月实在忍不下去了，只得慢慢身出一小节手掌轻轻一摆，丫鬟们才才大赦般跑走了。

　　见小丫鬟们走远了，么月把大树丫子往地上那么一扔，叹息着道“连躲人也这么失败，这下整个沧原王府都该知道我这天做的这些个事儿了，还躲什么呀，到不如光明正大的去找他呢。”
　　“找谁？”
　　么月吓了一哆嗦，抬头一看，原来是蓝时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正低头望着她呢。
　　“找谁……没找谁呀，你怎么在这儿？”么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散步”蓝时远盯着么月看了几眼，又问“那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也散步，刚才吃的好撑，出来消消食，消消食”
　　“举着树丫子消食？”瞥了眼被么月扔在地上的树丫子“你消食的方法还真是别具一格”

　　么月嘿嘿笑了两声，也不知该和蓝时远说些什么，这样的会面多少还是尴尬些，也太突然了些，不然她会提前想好一些能谈论的话题或者讲几个并不好笑的冷笑话给他听，总比两人这样干瞪眼睛站着好。
　　“你不是很能聊吗？从小到大你这张小嘴就没闲过，怎么见了我反倒是有些生分了呢？”蓝时远笑望着她，方才见着她举着树丫子跑来跑去，以为她又耍什么把戏便在不远处瞧着，谁想她竟从树上掉了下来
　　“这话该是我说的吧。”见蓝时远盯着自己，么月想起那天被他盯着看的情景，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用拳掩着嘴轻轻咳了咳“你，你看什么看”
　　“看小月如今变成大姑娘了”
　　么月一愣，被他说的有些不自在，不过心底还是有些高兴的“那当然，你没听过女大十八变哪”
　　“听过，只是没想到女大十八变，越变越难看了。”
　　“蓝时远，你……你欺负我……呜……”么月一屁股坐在地上，万分委屈地哭了，豆大的眼泪像是预先备着一下淌了下来
　　没料到么月会有这么一出，蓝时远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扶她却被她甩开了，又听她嘟囔着说“你离家那么些年，都没想着回来看我一眼，回来一趟不是出门会友就是去找柳子语那个痞子谈事情，把我都忘了不说，还回回都欺负我，再也不喜欢你了，再也不喜欢了！”
　　蓝时远心中一动，某个位置再次被重重地撩拨了一下“小月……”
　　“你说什么我也不听”么月仰起头，双眼通红望着蓝时远，见他伸手递过来一方帕子“做什么？”
　　“擦擦鼻涕，流下来了。”

　　打那日与蓝时远见过之后，她便再没见过他，走在府里也不见他的身影，这天闲晃着走到蓝时远的别院，在院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也没下定决心进去，这时一个小丫鬟从院里走了出来，见么月皱着眉头嘴里不知道嘟囔些什么，便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小郡主，您这是要找殿下吗？”
　　“嘘！”么月一把扯过小丫鬟来到墙根底下蹲下，四处打量了，小声地问“蓝时远在吗？”
　　小丫鬟见她这样，神情立刻跟着严肃起来，“殿下今日没有出去，一直在书房呢”
　　“哦，在就好”说完拍了拍丫鬟的肩膀，很是慎重地交待着说“你在这里守着，我有话要与蓝时远说，如果有人来了你就叫他等一下，我很快就出来”说完，又拍了拍丫鬟的肩膀起身闪进了院子。
　　“呃……小郡主……”怎么办，肃识王爷的小世子还在里面和小殿下谈事情呢。

　　么月脑中现在一片空白，一会儿见了蓝时远要与他怎么说？说那天说了再也不喜欢他了，其实不是原本就喜欢他的意思，哎呀，这么说完蓝会不会多心哪？如果跟他说以后还喜欢，只是当时不喜欢了呢？啊~，怎么办！
　　院门至书房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离书房还有一段距离时，么月停住了脚步，转过身背对着书房，心里叨念着一会儿要与蓝时远说的话，觉得在心里默念还不够熟练，于是双手叉着腰，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小声地练习“蓝，我们谈谈！”
　　是不是姿态再放低一点会好些？“蓝，我们谈谈吧”“蓝，我想找你谈谈”“咳，那个，跟你说个事儿吧。”
　　“你究竟要与他说什么啊？”么月吓得一口口水呛在嗓子里，回身一瞧，那个痞子柳子语倚趴在书房的窗框上笑呵呵地望着她，眼里全是笑意，你看他那眉眼里全是笑呢。
　　“你……”么月抖着手指着他，“你怎么也在？”
　　“我一直都在，倒是你这是什么情况？”柳子语上下打量着么月“怎么今天不用举着树丫子到处跑了？”
　　他果然知道了，“我是来找蓝的”
　　“进来吧，站在院子里做什么”蓝时远的声音打书房传了出来，柳子语回头望了望蓝时远，一撇嘴笑了。
　　么月挪腾着脚步，有些不情愿地推门走了进去，只见蓝时远披着件黑色金边的外套一只手撑着头懒懒地躺在书房内的软榻上，见她进来也并未起身，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找我？”蓝时远望着她蜗牛似地进来，只立在门边，两只手纠结在身前，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我想问问你，上次娘看的那本菠多那经说是放在你这儿了，我也想看看好修养身性，不知蓝你见没见到。”
　　蓝时远眼中闪过一丝极微的笑意，“当然见过，昨儿我还读了”
　　“你读了？”她随便编了个借口，只盼着他说没在他这，她也好顺着话离开，可他竟然有？
　　“是，读了，颇有感慨，你想读？”蓝时远问
　　“是，是呀，想读得紧，恨不得现在就看见。”
　　“倒是可以叫你拿去，只是我也仅这一本，实在不想半路断章”蓝时远顿了顿，又接着说“不如小月你手抄一份如何，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抄一遍记得更牢，也更修身养性了，可好？”
　　么月欲哭无泪，她近几日很是嘴欠，看来她该找个先生算算，是不是该在哪个路口烧点什么，定是冲撞了哪路神仙器，不然为何总是如此点背呢
　　“哎呀，我忘记跟你说了，那日我不是做粗活了吗，这手腕到现在都很疼，哎呀，真疼！”说完煞有其事地甩了甩手

　　“无妨，你可以叫子语帮忙”蓝时远抬手指了指柳子语“你念，叫他写”
　　柳子语撑着窗子的胳膊一松“这里还有我的事儿吗？”
　　“正好你也静静心，省得每日只想着寻花问柳，叫肃识王爷为你操心，去吧，我有些乏了”
　　见蓝时远闭上眼睛不理他们，么月冲柳子语使了使眼色，下巴朝书房外抬了抬，转身先出去了
　　柳子语看了看蓝时远，又瞧了瞧么月，假假地叹息一声“吾家有女初长成，却碰到个死心眼的有心人”
　　蓝时远微睁了眼，在柳子语抬步迈出房门前，清淡地说“多事”
　　柳子语脚下一顿，头微微一侧，面容有些冰冷“也是，原本她就是你的，与我何干”见么月站在不远处的小亭中朝自己使劲地挥手，柳子语咧嘴一笑“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说罢，扇子啪的打开，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高声应着“来啦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