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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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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月如同沧原境里所有待字闺中的姑娘们一样,有一颗怀春的心,比如她每天都幻想着自己执剑闯江湖,然后遇到身怀绝世武功的武林豪杰;又或者是执剑闯江湖,遇到武林中德高望重的江湖大侠,后来听某个人说她所想的这些人的岁数足够当她爹的爹了,虽然她不太愿意相信,但从某人武功高强却在江湖上毫无地位可言这件事上来看,他说的话还是可以信的。
于是么月放弃了偶遇武林英雄的想法,开始幻想有一天自己武功盖世,能偶遇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共谱一段美女书生的绝世佳话。后来又听某人说,以她现在的底子怕是到她有了曾孙的时候也不能成为武功盖世的美人,即便是成了,估计那柔弱书生也等不到那时候了,如果非要成就佳话,便只能掘了书生的坟把她与他埋在一起
想想死后掘人坟墓实在过于残忍只好再次放弃念头,所以直到现在么月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怀春少女,也不知别的姑娘家是怎么想的。
她去问她娘,她老娘满含深意地眯着眼看她“你与为娘的秉性是有七八分像的,娘少女时的心性和想法想来你也是一模一样的,还要为娘的再跟你说吗?”
么月捂着胸口堆坐在景阳旁侧的大椅上,一只手伸出食指在她娘手边一下一下的挠着“女儿一时口误,口误,你就当女儿吃撑了放的屁,你老人家袖子一挥就不见了,还不成?”
景阳王妃不慌不忙抿了抿嘴,微抬眼瞥了她一眼道“你当为娘的成天没事做,竟甩着袖子挥屁了是吗?”
“……”
正当么月为到底找个什么样的人物做向往的人选时,号称农巴大陆最富裕的呈皇郡大贾都常老爷带着大儿子跟媒婆上门拜访来了
本来这都老爷是不必大老远跑到沧原境来拜访的,两家平时并无什么往来,奈何他明年打算在呈皇郡及离沧原最近的南弋边城开一条买卖茶叶的商路,又“恰逢”他大儿子都首倘未娶妻,又是仪表堂堂能文能武,又闻么王“正巧”有这么个年岁相当的女儿,门当户对正好可以成门亲事
方才么月她睡得正香,朦胧间听见丫鬟飞羽向她报着什么猪的,她正睡得昏沉迷迷糊糊跟着飞羽来了前厅,一路上还想着这猪究竟是红烧着好吃还是清蒸蘸着蒜泥好吃,等她真正清醒过来时猪没有见到,人倒是有两个。
她前脚迈进主院大门,便见院内整整齐齐摆放着数十个红木的箱子,正厅中两个雪白雪白的身影斜对着门面向主坐上的景阳坐着,景阳左下方坐着蓝时远,依旧是往常模样
么月分明听见自己心里咯噔地响了一下,据说江湖的少侠们不都是喜着一身白衣,长发飘飘无风自动,手里握着一把打也打不烂的纸扇,四处游走时还能惹得一身桃花吗?厅上那两个虽看不见正脸,但背影已与她想像中的思春对象对得上十之八九了,只是不知究竟哪一个更像些。
于是脚下加快了些速度,在外人看来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至少看在蓝时远眼里是这个样子。
这几日为了安抚母亲,赎之前顶撞母亲的罪,么月已在佛堂里擦了无数遍的佛主金身,抄了无数遍金刚经,她心是静了,静到睡在佛堂多少个时辰也不知道了,不知道佛主会不会怪罪,回头还是再去认真抄一遍佛经化解罪孽吧。
眼见就要走到大厅了,坐在里面的蓝时远不知什么原因站起身在景阳耳边嘀咕了句什么便大步走了出来,长臂一挥将么月揽在怀里带走了,离开前么月只来得及看一眼将要转过头来的白衣少侠的侧脸——油光锃亮。
院内的瞻星花有要开的迹象,年年瞻星花的花期都要再等半年,偏今年不一样花枝上早早地打了骨朵,从未有过的现象总让人觉得过于妖异了
是过于妖异了,么月抬眼打量着面无表情的蓝时远,好一会儿她谨慎地问“蓝,你怎么了?”
闻言,蓝时远立在原地,慢悠悠地转身面对她:“带你脱离苦海。”
“你怎知是苦海,没准他是我的良人呢!”平日他不在家里,一回来就管东管西的,现在连她要见未来的良人也要管,以后谁要是做了他媳妇儿保不齐会被管成什么样呢。
“良人?”蓝时远嗤笑一声,作势要拉着么月走却被她躲过了“你又怎么知道他是你的良人啊?你连他叫什么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却叫他良人”
“我当然知道,叫猪什么的吧……”脑子里只记得雪白雪白的外衣和油光锃亮的侧脸
蓝时远盯着她的侧脸,日光透着风柳照在她身上,使得她轮廓更显温柔恬静别有一番美意,心中一动抬手拂开么月额前的碎发,低喃道“还不行……”
“什么?谁不行?”么月疑惑地看向蓝时远,却望进了一池春水,可春水转眼就变成了冰泉,额前的长指一伸在她眉心处用力一弹,转身缓步走开“你听错了”
傍晚时分,么月终于见到了她幻想中的“良人”,长得很是粉嫩油亮,这位都首少爷在晚间的家宴上时不时的抚着胸口似是呼吸不太顺畅
问了才知道这都家少爷为了追求呈皇郡的一位小姐,巴巴的从辽宇买了名贵的玉珠做为礼物,为了显示玉珠的珍贵又用金樽木做盒,临去拜访前将小盒揣进了怀里方便用时拿出来,可谁想这前脚才迈进府门便一个趔趄摔在地上,金樽做的盒子压得粉碎,颇有些胸碎大石的气势,只是也将胸骨摔成了骨裂,医治的大夫只得用一些特殊的手段为他做了一个护胸,这护胸非要绑得越紧越好,每每长坐都使都家少爷呼吸困难,且这护胸只是缠在胸口时不时的就会向下滑,所以都家少爷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向上提一下,以免全都掉下来出丑。
么月见着他总是这般痛苦表情便问“都公子是初次这样吗?”
都首有些尴尬只得点点头,希望有谁能将这话题转向别处,谁想这护胸又向下滑,刚想动手拽一下,就听那边么月开口说道“第一次带不习惯是吧,以后经常带着就好了”
“……”
这日距么离去上廷皇殿已有一个月之久,也不知道和君主有什么好聊的,竟然一去不返,那天么月问娘亲难道不怕此去老爹遇见以前的旧情人吗?
景阳笑而不语,只用手在香炉上轻轻摆了摆,那烟便四处消散,么月恍然大悟“娘亲是说白云公主不过是过往云烟,风一吹就散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你今日格外有一股子臭味,想用这薰香缓和缓和罢了。”
么月哑然,她今日确是吃了偷偷出门买来的番果,可她并没觉得很臭啊!偷眼看了看景阳,半转过身将纤细的指尖凑近鼻尖轻轻闻了闻,再闻闻……
呃……只是一点点,一点点臭而已
若问么月活到十七岁的年纪最痛恨最讨厌的事物,那便是肃识家的世子柳子语,这家伙先是在她尚不知事时自作主张将她毁了容,害得她到现在都一直留着刘海遮住前额,额前的皮肤明显比其它地方的白上许多,再则,他那副比女人还妖艳的脸看着就叫人窝火,每每和他站在一起都会自惭形秽,从心底里认为两个人一定是生得反了。
还有,她十五岁那年,生日那天父亲从丰都郡买了一匹豆马,这马因永远都长不大极适合女子驾驭,农巴大陆上的女子与其它大陆不同,若是不会刺绣也许不会有人笑话,但若是不会骑马那真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而这豆马恰好符合了女子的体型,因此格外受家有女儿的官家追捧,一匹之价不下万金。
豆马珍贵,野生纯种的豆马更是稀有,据说当年肃识王妃在世时肃识王爷得了一匹,肃识王妃性子倔强非要亲自驯服,与豆马整整待了两天两夜,被摔得全身青紫,最终驯服了它,后来王妃逝去,这豆马也不见了,都说是殉主去了,可见豆马对主人的忠诚
再说么月得的这匹豆马,不知是何原因被柳子语亲自送来,到现在么月都记得当时柳子语摇着扇子得意忘形的模样
“么月妹子,几年未见,妹子你越发惹人怜爱,来,叫哥哥好好瞅瞅”白玉的扇骨托着么月小巧的下巴,嘴里啧啧有声“妹妹最近火气甚大,这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最气人的来了,那家伙竟趁她不备“吧”的一口亲在她脸上,飞快地不见人影。
气人的事总是一箩筐一箩筐的数也数不完,他吊儿郎当的她不喜欢,他总是逗弄她她不喜欢,他总是与蓝在一起她更不喜欢,说起来蓝那家伙那日是怎么了,看她的眼神和以往不同,总是让她莫明的脸红
如今,那个讨厌的人没打招呼又来了,不过么月看了很是欢心,因为视脸蛋如命的柳子语大少爷挂了彩了,一道划伤横在鼻梁上很是惹眼
“怎么,子语哥哥你偷了谁家的小媳妇被人揍了吗?”么月背着手绕着柳子语来回地走着,一脸的幸灾乐祸,天知道她快笑死了
“么月妹子很是关心哥哥,如何,与你额头的伤比起来我这个可轻些?”柳子语执着扇柄在么月额头上轻轻一敲,么月便知道这人真的是不知脸皮为何物,她额头上的伤是拜谁所赐他不知道的吗?
“我真应该向子语哥哥你请教一下如何能让脸皮变得更厚些。”
“你可以说我不要脸,你也可以问我如何更加不要脸。”
“都说物以类聚,为何蓝会跟你成为至交啊?”蓝那般的性格却交了这样的柳子语,真叫人纳闷的紧啊!
“你也说物以类聚,你如何知道我不是他那样的人,你又如何知道他不是我这样的人呢?而且,谁与你说他与我是至交的?”柳子语面容缓缓贴向么月,见她仰着腰与自己保持距离,眼里微光闪过“你如此紧张他,是想自己做自己的嫂子吗?”
沧原境内有一股温泉名唤天河,恰有一支暗流贯通沧原王府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温泉池,么离本打算将其中一股温泉引到么月寝殿内方便使用,却因么月不喜欢寝殿内时时都有硫磺的味道,便特意重新修建了温泉池,自成一处又与四周景色相映成趣,比如瞻星花似乎极喜爱温泉,此处的花期格外的长,花开的也较别处茂盛,长在池边形成一道极美的屏障
么月散着一头长发,趿拉着绣鞋,胳膊上搭着条棉布长帕,晚间与母亲长谈,无外乎是要她自己矜持些、得体些,这样才能找到好的婆家。
“拿今日之事来说,都家少爷本来就尴尬,你还非要在人家伤口上洒盐,让他如何下得来台,你完全可以换一种说法,既安慰了他又给了他体面”景阳拢着头发细细地梳着,抬眼见么月根本是神游走了,执着木梳子在桌上敲了敲,么月回过神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
景阳叹了口气,又问“你倒是说说,你该如何给他体面?”
“……不如告诉他可以学着肚兜的样子在护胸上缝上带子怎么样?”
景阳王妃不慌不忙地放下梳子,起身来到书桌前仔细翻找着,终于翻出一本足有两寸来厚的本子递给么月“将这本《德行录》抄上个三五遍。”
么月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讪笑着对景阳王妃说“娘,要不你再重新问一遍吧。”
不过到底还是母女情深,么月只抄了几篇,景阳不用她抄了,叮嘱着让她去泡泡温泉,么月脱兔似的搂着景阳甜言蜜语地说个没完,临走时只听景阳在身后慢悠悠说了句“那《德行录》一会儿送到你寝殿去,你记得抄完,错漏了一个字,咱们便秋后算帐”
么月欲哭无泪,嘴上喊着“谢母亲大人圣恩”,心里却想着她别是父亲征战时敌人送的吧?
本要打算先回寝殿,后又想着要走许多的路,所以本着懒则懒的原则只从母亲那里拿了用具便来了,未走到池边便闻见一股子硫磺气味,不禁皱了皱鼻子,浓浓的雾气飘飘然充斥着池边的空间,一想到脚尖伸进热水的瞬间,么月身上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赶紧拢了拢身上的银色外套,加快了脚步想着早去早回。
晚风微凉,吹得么月头脑有些晕晕的,想起今日柳子语说的一些浑话,脑子更晕了,她承认在她小小的心里曾经想过要嫁给蓝时远这样的男人,可她只是在小小的时候小小的想过而已,后来蓝时远不知为什么与她疏远了,她也渐渐明白他想要的不是她这样的女子,她再不能像以前那样粘着他了
来到池边褪了衣裳只着了一件肚兜及内穿的短裤便要下水,一只脚刚踩进池中,一只湿碌碌的大手一把将她抓住扯进水里“怎来的这样晚,害小爷等得这样久”
“什……”什么情况?这人是柳子语?他怎么在这儿?
“这身子确实柔软许多,再让小爷看看你的模样俊不俊”说罢,也不知从哪弄来个火折子,未等她来得及反应便眼前一亮,晃得她很是狼狈
“么月妹子?”柳子语愣在原地,猛地灭了火折子,一件大衫兜头盖在么月身上将她紧紧护在怀里,么月能感觉到他胸口略有颤动,便知道他一定在笑“怎么你的丫鬟没有告诉你今夜不要来这里吗?”
她的丫鬟?她就没回寝殿去哪儿看她的丫鬟,现在她要怎么办?他看见多少?看了多久?看了什么?
“什么也没看见,妹子可安心了,哥哥这便送你回去吧。”想来那个红遍杀手界的美艳杀手今夜是不会出现了,枉费他追了这般久,如今全毁在这个小妮子手里。
柳子语按了按额头,如何跟蓝时远交待,说他为了护着这个小丫头不被旁人见了她的身子才放走到嘴边的肥羊?还是跟他说他因见着了小丫头的身子所以误了抓人的时机?
若他说了第一个,他会死得很惨。如果他说了第二个,他会比死还惨。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当作没有这件事,他这次来只不过是替么离叔叔看着婶婶来的,对,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