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Endless Summer（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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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去楼下道歉，门铃按烂了也不开。
再回到十二楼拨打电话，说完一句“没有事情不要乱打”就挂了。
舞跑到阳台上，蹲在角落里偷偷发邮件——
『高野先生，今天辛苦您跑一趟了。我改完分镜会在第一时间传真给您。晚安！』
手机屏幕暗下去就没再亮起来。
舞双手抱膝，担心「休刊」会变成「事实」。
说起来，这件事全都要怪流川。谁会因为一句话就跑去揍人，他以为别人都和他眼光一样差吗？
不对。
舞意识到，这等于承认他喜欢自己。
摇摇头，舞从地上起身。她站在阳台上，望向上方的夜空。城市的灯光太亮了，星星变得渺茫而黯淡了。
本来就是若隐若现的东西。
舞后悔了，为什么自己要说出那样的话。
而那个人，和生气的时候完全不同，在自己面前乖得不像话。但结果，工作还是泡汤了。
想要责怪却责怪不了。
阳台的门被舞拉开，过了十一点她还没有洗澡。就更谈不上就寝了。
只要一闭上眼，流川被刘海遮住的双眼就会浮现。
再次睁开眼，那个人就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面前。
“让开。”
舞不耐烦地一手支开流川，却被对方反握住。
舞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想要干什么，“真想不到你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我以前认识的流川……绝不会逃掉训练。”
流川微微一惊，前一秒还以为她说的是自己揍人的事情。
“当然还有，揍了高野先生！你想让我饿死在路边吗！？”
流川很快摇了摇头，舞被气得说不出话。
“那句话，再说一遍。”
“……哪句？”
舞迟疑了一下，再次仰头时明白了他的意图，“我说的只是台词啊。”
用了比刚才近一倍的力气推开他，舞想要用双手把他推得远远的。
（不要再靠近我了。）
不记得和谁讨论过娱乐圈之所以混乱，其中一个原因在于一起拍戏经常搂搂抱抱，久而久之就会产生好感。
舞想起了看似毫不相关的东西。
（亲密接触啊……）
对视也可称之为一种间接性的亲密接触。
当一个人与喜欢的人对视，脑内就会分泌多巴胺，让人为之高兴。
（就像一个小时之前。）
接吻的时候，心跳会增加为平时的两倍，平均呼吸每分钟也会提高二十次以上。血压也会瞬间升高。
……心慌不安。
……呼吸急促。
……产生眩晕感。
很容易错认为自己坠入了爱河。
（就像现在这样。）
但这一切，只是亲密接触跟你开的玩笑。
荷尔蒙的障眼法。
千万不能被其所骗。
“回去吧，逃掉训练多不好。”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多想这样告诉他，但是……）
“我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舞头一次萌生了想要和流川好好说清楚的想法，“就算我喜欢你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因为，又不是喜欢就一定能在一起。”
“在遇到你之后，我变得越来越自卑。我这样的人，父亲出轨……家庭离异，怎么能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终于把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当年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我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就算过了这么久我还喜欢你，也不过是因为我无人问津罢了。星海就不一样了，她和仙道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和仙道在一起我也不会觉得不自在，也许是因为我没那么喜欢他。但是……”
（这些就是我真正要说的。）
“你就是（我想象中的）那样，但我不是啊。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和我在一起会变得不幸的。”
“你应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
“所以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就当……是一次还算不错的经历。”
舞不晓得自己缺乏逻辑的话流川听懂了没有，想继续往下说却卡住了。她的背脊发凉，也不敢抬头看他。
“你就满足了吗？说了这么多。”
流川冷冰冰的态度和电视里采访时一样，“这些，就是你想说的？”
“……对。”
“那我也有话对你说。”
“乖戾、胆小、懦弱、消极、暴躁、自以为是、阴晴不定，在我眼中你是这样。”
听到流川的话，舞重新抬起头，“……我有你说的这么糟糕吗？”
“有。”
“干嘛说得这么肯定，你又知道我多少！？”
“比你认为得多点。”
“你去死吧，我真的很讨厌你！讨厌讨厌最讨厌你了——”
舞彻底愤怒了。
没有逃走，也没有低头，舞就这样仰视着流川。就像不久前站在阳台上看星星一样，与之不同的是，眼睛慢慢分泌出了奇怪的物质，红了眼眶，酸痛。
“和我在一起的未来，你真的一点也没想过吗？”
被流川的一句话击中内心，舞动了动唇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动摇了，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不会是从哪里学来的吧……”
“台词，你录下来的电视剧里的台词。”
舞直想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这样一本正经地对着我说台词，害我差点就当真了！舞冒出了「要输给流川了」的念头。
原先自怨自艾的心情一扫而空。
“不要乱念台词啊！”
“你也是。”
“我没乱说，我就是想那么说。”
“那我也是。”
“流川你这个人真的很幼稚，比我还要幼稚！”
面对舞的评价，流川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挡住想要进房间的舞，用非常严肃又认真的眼神看着她，“你要洗完澡才能进去。”
“……好的”，舞气得快把嘴唇咬破了，“可我要先进去拿换洗衣服。”
*
真是太可恶了。
舞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挫败过。
一堆话白说了，气氛也白营造了。那个人不为所动，自己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
和你在一起的未来啊……光是想象，就觉得无比甜蜜。
像是搅碎了的整只番茄，汁水和果肉交缠在一起，味道尝起来像是浓稠的蜂蜜。
因为心酸，所以吃到嘴里的食物都泛酸；反之，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甜。
“无聊。”
花洒喷出的洗澡水掩盖了舞的声音。
自己这样胡思乱想，想到的全是关于流川的事情，而真正该担心的无暇顾及。
退稿怎么办？
停刊怎么办？
更糟的是，被编辑直接拉黑。
失业了谁养我，星海吗？我又不是仙道。
……流川，他足够有能力养活妻子和儿女。但我不想当家庭主妇啊！
“我想到哪里去了啊！”
尽管嘴上死活不承认，但舞的思维活动不知不觉中撇不开关于「流川」的要素了。
和年少时的捕风捉影不同，那个人就真真切切地在你身边。
不用再去猜测他/她的心意是什么，只要对视就能感受到。
流川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女主角流下眼泪的那一刻。
为什么我要说出和她一样的台词，尽管他有点后悔，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的作用。
『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一定想象不到现在的自己。』
『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吗？』
面对女主的提问，男主面无表情地用肯定的“不喜欢”回答了她。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是在撒谎呢……』
播放再暂停，暂停再播放，流川反复看了几遍这段。他奇迹般地没有犯困，想到如果没有一个契机，十年后的自己会坐在这里看电视剧吗？
对她说出「和我在一起的未来」的台词，这种事情，是无论如何也预想不到的。
希望她待在自己身边，眼里只注视着自己一个人。
这个念头，在确认她还喜欢自己之后，愈发地强烈。
而距离那句“跟我去美国”，还有不到二十四小时。
离睡觉的时间越近，舞的战斗力就越低。而第二天醒来，舞的第一句话永远是“你怎么还不走？”，是对流川说的。
流川用一副万年睡不醒的神情，表示他还不在状态。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对舞而言，从视觉上来讲是一只颜色纯净毛质蓬松的妖艳狐狸。
故意无视他，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干起自己的事。彼此心照不宣。
但是今天不同，舞难得地扎起了披在肩上的卷发，换上了和睡衣以及短袖休闲装不同的精致碎花连衣裙。
像是杂志上的推荐款。
深蓝的底色更加衬托出她白皙的肤色，不只是脸，颈部，胳膊，还有其他部位。
“你要做什么？”
面对急着出门的舞，流川定睛打量她。
“去相亲”，舞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不过和你没关系，而且你也管不着。”
舞用力地关上了大门，留下听到了具体见面地址的流川皱起了眉头。
*
好像很久没有到公共场合了，舞有点不自在。
上次是圣诞夜和星海仙道一起？不不不，好像还要往后一点吧。为什么，关于他们的记忆总是那么清晰……
约定的人还没有来，再加上右眼余光看到清田和他的女朋友，舞有种立刻走人的冲动。
（现充真是可耻。）
（和上次圣诞夜见到的女孩是同一个吗，记不清了。）
在相亲对象抵达后，舞向清田二人下达了「一切听我指挥」的眼神指令。
（真奇怪，我居然一点也不紧张。）
舞甚至不愿意去仔细看对方的脸，自己根本想不起来当初因为什么理由答应了母亲。
“远藤小姐？远藤……小姐？”
“嗯？”
舞回过神，疑惑地直视对方。
“……是不是不合口味？”
“没有没有。”
舞故作微笑，眼神却没有盯着美味的食物。
（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好好地吃饭。）
对方鼓起勇气试图续约，而舞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了。如果自己此刻身处在漫画里，应该会触发一些不得了的情节。
一想到昨天晚上的意外——流川揍了高野，舞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她的表情让刚开口的相亲对象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舞无视对方，想要给清田他们暗示，以便找个借口离开、了结。但是清田他们一致望向了舞的盲区，顺着他们的方向是拐角处通向一层的楼梯。
（切，那是什么夸张的表情？像看到了鬼似的。）
（跟着来不就是要关键时候帮忙的吗！居然不听我指令，倒头来还得靠我自己。）
“那个，就算了吧。我才想起来我家的猫忘了喂食……”
“猫？”
“对对，一只乱闯到我家的流浪猫，看它长得还不错我就暂时收留了。你不知道，它又笨又蠢还超级烦人，一顿不喂会睡过头饿死的！”
“哦……这样啊。”
舞解释得太过投入，说完只听到对方的敷衍回答。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跟随着对方的视线抬起头，条件反射地一秒低下头。
时间快进至五分钟后。
舞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餐厅里出来的了，像是自己还没来得及看的电视剧里演得那样，像是内心深处沉睡的期待慢慢苏醒般演绎。
几乎是从天而降般出现，和很久之前忽然而至的跃动交相呼应。
虽然总是看着这个人的背影，但这次才是离得最近的一次。
那颗黑色的脑袋，看起来依旧是那么可恨。然而擅自被流川紧握住的手，却没有任性地再试图挣脱。不知不觉，又来到了住宅区的图书馆前。
……重逢的地点吗？
“呐，你有好好吃饭么？”
像是约定好的，二人同时停下了脚步。舞幽幽问了这么一句，然而得到的回答再次出乎了她的意外。
“跟我去美国。”
看着几乎不带情绪波动的那张脸，不知何时扯掉了用来遮掩的眼镜。应该是自己作画时戴的那副吧，想着这些舞的思绪又短暂地回到了十年前。
『我要走了。』
『……去哪里？』
『东京。』
『哦。』
“我哪里都不会去”，舞因为怕泪水流出来而仰起头，“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提前看到了夜空中会闪耀的明亮星光。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欢迎回来。
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能遇见你，真好。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Endless Summer（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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