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密西西比

20、（二十）

　　海潮真的很刻苦。班上那么多学生，各自有长处，各自都有努力的方向，各自也都有成绩和收获，海潮面面俱到。海潮的实习经验最多，兼职赚的钱也最多，成绩还是最好的。同学就笑：“我说海潮，你大学要这么高的分干什么，又没个奖状颁给你。”
　　海潮也笑笑，说：“我习惯了。”
　　两边就各自相安无事，海潮继续看书，同学继续谈恋爱或者打游戏，也不算沉溺。
　　到了后来，其他人就开始羡慕海潮，奖学金拿到了，院级的校级的都有；保研名额也唾手可得，只要大三下学期的成绩再一如既往地高着，就是十拿九稳。
　　同学还笑：“要是我也像你一样，一早就这么能掐会算就好了。”
　　海潮也笑笑：“我是笨，没人看得上，游戏也不会玩，只好看书了。”
　　两边仍旧相安无事，各自的心事藏在各自的眉眼里。
　　全班有四十多个人，分下来的保研名额却只有三个，竞争还是很激烈的。系里的老师们看中了海潮，笑呵呵很轻松地嘱咐：“大学里最后几堂考试，一般发挥也就行了。”海潮很感激，不是感激那些老师，是感激自己。他满心欢喜地想着，再努力这最后一次，他就离一些东西更近了，也离一些东西更远了。
　　谁都没想到他会去作弊。
　　当通报批评贴满了整个校园，班上的学生和系里的老师才敢相信，海潮真的作弊了。所有人都想不通，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还要作弊呢？海潮从别人瞥过来的眼神里看到了这个问题。嘲笑是没有的，大家都只是惋惜，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惋惜得不得了，好像是有一个很漂亮的梦，被无聊的打雷声给惊醒。
　　海潮没有给过任何人以解释，好朋友或者辅导员或者其他关心他的老师，都没有。他也没有表现出很难过的样子，大家也就不劝，各凭本事要把这件事的后果降到最低。
　　这年暑假，海潮回家了，召唤他回去的是母亲的死讯。舅舅说，是半夜里蚊香烧着了被单，害她发了神经，撞墙死的。海潮不解，舅舅就叹了气，说，当年你爸走的时候，放火烧了家里的房子，你妈才疯的。海潮就明白了，心里也没多少痛。
　　母亲的遗体早已经装殓在了棺材里，梳洗出了一个海潮从未见过的体面模样。哀乐响了两天，海潮披麻戴孝各处跪谢也挨了两天，丧事便完了。宾客们临走前都劝海潮别伤心，远亲近邻，都这样劝；大家又都说这样也好，活着时自己受苦，还拖累人。海潮倒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也不想哭，也不想笑。
　　遇见麦穗是很偶然的事。地里的稻子要收了，海潮去帮忙。舅舅说不用你，舅妈也说不用你，海潮执意，留了红英在家里看顾弟弟。地是一块远地，和麦家的田搭了边，麦穗就在相隔的一块田垄上出现了，手里是个一岁不到的小子，黑黢黢的。
　　两个人没得逃避地打了招呼，海潮先叫的麦穗。麦穗说：“啊？”很意外的样子，就看清了是海潮，说：“是海潮啊。放暑假了？”海潮说是，笑眼里描摹了那小子好几回，叹了一句：“像黑河。”麦穗也看了看儿子，笑着说：“是像！”
　　麦穗是来给爸妈送水的，放下水就要回去了。海潮和她说再见，点一点头，嘴角咧出一个平平淡淡的笑，两人就告了别，以后也不知道还遇不遇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