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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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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潮其实没考好。大学虽然也是个名牌,但是小宝觉得以他的成绩,绝对可以考上北大清华。舅舅也不甘心,和小宝站在了同一阵线,想让海潮复读。这个时候海潮已经报好了志愿,舅舅没有法子。
去打工也是海潮执意要去的。舅舅说:“这点钱,我还出得起。”海潮还是要去。舅舅给他找了几个关系,可以进工厂打暑假工,两个月挣三千块,不是什么问题。海潮嫌少,打听到黑河在工地上一个月可以挣四千多,相寻着去了。舅舅仍旧是没有法子。
工地里苦是真苦,累是真累,不过海潮都熬过来了。他本来就瘦,在工地更是晒得又瘦又黑,筋骨倒是扎实了。两个半月,海潮攒了七千块,还得了一身喝酒的本事。回到家,舅妈看见他黑瘦的样子,鼻子就酸了。他却很高兴,脸上的微笑本来掩盖不住,却还是被黝黑的皮肤遮掩了,家里人都看不出来。
在家休养了一个礼拜,海潮就要动身去开学。前一晚的饭桌上,不等舅妈招呼,海潮先把舅舅面前的碗给斟满了,也给自己斟了满满一碗。舅舅的脸色意味深长,像是高兴,又像是不高兴,也没怎么说话,就是一碗一碗地喝酒。海潮碗碗相陪,头晕了就上一趟厕所,回来接着喝。这天晚上,海潮和舅舅都醉了。红英原本活泼,这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没说半句话,早早地吃过饭就拉着三岁的弟弟在房间睡下。一家有五口人,只有舅妈睡不着。
半夜里又开始下雨,先是打响雷,继而就是噼里啪啦的大暴雨。舅妈起来关窗户,各个房间都去了,最后到了海潮妈住的棚子里。海潮妈睡着了,有响亮的呼噜声。舅妈关了窗户要走,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些心思,还有了一些不能说与人知的感慨。她捡了一处不是很脏的地方坐下,没开手电,灰蒙里脸上有些笑,动手把散在脸上的头发粗糙地撩到耳后,轻轻地就说了:“海潮有本事了,考上大学了。”
海潮妈吧唧了一下嘴,好像梦里在吃什么。
舅妈笑了,不知道在笑什么,接着说:“这下你熬到头了,等着以后享清福就是。”
海潮妈还在吧唧嘴,翻了个身。
舅妈静坐了一会儿,笑又不笑了,莫名开始叹气,说:“看吧,不会的,你儿子不会没良心的。”
海潮妈咧嘴笑了。舅妈也接着笑,把海潮妈嘴角流下的涎水擦掉,两只手撑着膝盖站起来,锁上门出去了。外头的雨下得越发大了。
第二天送海潮去火车站,舅妈没去,红英也没去,舅舅一个人同海潮告的别。舅舅不善言辞,就简单地嘱咐了几句,说要舍得吃,说要舍得穿,海潮都是点头答应。舅舅被他答应地要叹气,又不敢大声,就轻轻地叹。接着说:“钱不够别挨着,跟舅舅说,舅舅给你寄。”海潮点头说嗯。
舅舅又叹了一口气,说:“过年一定要回来。”
海潮还是点头,也说嗯。
舅舅说:“不管怎么样,家都在这里,要记得回来。”
这一下海潮没了回应。他低着头,手里攥着火车票,没点头也没摇头,就是坐在那里,那一声鼻音也没有了。
火车来了,海潮上了车,让舅舅赶快回去。舅舅就回去了,海潮看着他的背影,有想哭的心思却没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