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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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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人以年为单位。
真正有水平的争斗是动脑而不是动手。依稀记得有某人带着点残忍的语气说过这句话,带着钢管上门找人永远是最低级的方式,虽图的一时爽,但会拖累自己。真的会害人的,会让你不知道是谁干的,或者就算你知道了,也没有办法证明给别人看。
那人说,江湖义气什么的我不懂,我只想能够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爱之人就好。
说来丢脸的是,高原之地的伙食实在是不适合常年居住沿海地区的人,长期处理边境出入境,治安事宜、实战训练等等事,却没办法好好补充能量,再加上高原气候环境的恶劣,在年关将近的时候,一向身强体壮的洪超病了。
站岗站着突然觉得腹中绞痛,琢磨着是不是吃坏了什么咬咬牙还是打算坚持下来。再检查了两三个人后连被检查的人都一脸担忧的看着他脸颊惨白的样子,一旁一起执勤的蒋清由于是医生世家,看出洪超不仅仅是去趟洗手间就能解决的问题,便打算过去拍拍他肩膀示意可以告假,谁知手才刚刚放上去洪超便膝盖一软险些跌倒。
这状态就不好说了。
蒋清二话没说把叫了车来把洪超运回军医处。那边医生一看就说是消化系统常见病,没大碍病床上休息休息就好,然后就出去了。
夏奕在训练,医生又不在病房里,再怎么撑着说不痛都是假的。铁打的男人放到身体内部都是血肉,洪超也不免疼到出了一身的冷汗,被浸了一层汗水的床单怎么躺都不舒服。到后来干脆只能蜷缩起来压着肠胃的部分。
按了几下床前呼叫医生的铃也没有任何反应,期间有个护士经过,也不过进来提醒他好好躺平休息,连水都没给他倒一杯。
妈的。
忍不住骂了一句,洪超忍着痛下床找杯子,正在到处找着那个护士又转了回来,进来就说“哎呀你怎么可以下床走动倒时候医生又要怪我们没看好”云云。洪超忍着没翻白眼跟她说想找杯水喝,护士去外面也不知道哪里翻来一只明显底部有发霉的杯子。
“我们只有这个,你爱要不要。”
用这个喝了我就别想康复了吧。
连吐槽都懒得洪超直接躺回了床上,过了一会儿因为出汗的原因缺水太多,已经生出了“那种杯子也好就让我喝口水吧”的念头。人得意志很难说,平时绝不会碰的东西,到了真的不行了还是会要。对什么都不缺的人来说这么说他也无法感受,但确实,渴到真的觉得自己会脱水的地步,怎样都好。
在这种时候他脑内甚至还想起了以前课本所说的穷途末路的人喝尿其实和饮鸩止渴是同理。口渴喝尿会越喝越渴。虽然有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但是现场并没有恶劣到那种程度——虽然也没有任何的饮用水。
再等了一会儿以后他已经觉得有点神志不清,毕竟绞痛一直没停过,冷汗自然也一阵阵的出,已经到了可以看到自己身体的水分以百分数状而减少。洪超翻身下床,脑内唯一考虑的事就是喝水,直到打开水龙头喝自来水喝到感觉活过来时,他才意识到几个问题。
他的肠胃明显出现了什么问题。
他在喝自来水。
他在医院里。
若说平时的自来水有不少脏物和细菌,那医院的自来水可以说不知道有没有病毒。健康状况也就算了,现在的状况下……果然神志不清时所作的判断也是毫无章法。
回应他似的,下一波的绞痛如同子母浪一般大浪推小浪的席卷了过来,洪超今天第二次感受到眼前一黑的感觉。
醒来的时候医生正毫不客气的再给自己挂吊针,而他是被扎错的针刺激醒的,低眼看看手上居然还不止一个扎错的针眼,医生看他留意便解释说因为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在不停痉挛,所以扎针不稳老是挑破血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醒了,医生确实一针戳进正确的静脉。
他虽然想的少而直,但是却有不错的直觉,看了看手背上手腕上那完全不应该那些位置的针孔,洪超选择了沉默。
医生再次开口便是质问他为什么不好好休息还去喝医院的自来水,肠道受到细菌感染恐怕不是原来那么简单的事了。当洪超说道没有水喝时一边的护士抗议说明明给了洪超杯子他却不要。洪超张了张嘴,选择了不说话。
医生显然没有对护士的报告产生任何质疑,反而一再责怪洪超自己找罪受。字里行间满是推脱之意。
“我说怎么在学校里老是看到说医生无医德。”
虽然洪超此刻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并没有开口说出来,侧了侧脸看到门口的夏奕。满脸不客气的戏谑之意,“有空和步止健打牌没空管病患啊。”
医生表情一僵,但依然很淡定的抬手看了看表说该集合了吧。夏奕皱了皱眉,警告般的瞥了眼医生,转身快跑走了。
洪超经过诊断后是急性肠炎。虽然这种病症小到几乎每天都有人犯——俗称拉肚子,但是严重起来也不是说着玩的。经过最前期的绞痛后,伴随着周期性发作的绞痛,还有增加去盥洗室的次数以及呕吐的次数。
有一种说法,和谁过不去都不要和医生过不去。就算挂着盐水做着护理工作,但是丝毫不见好转的病情,甚至多次因为出汗的原因沾染上风寒。
从第二天之后夏奕再没来过,就在洪超要在心里吐槽这兄弟做的真薄情的时候,班里的赵必强倒是来了一趟。
“什么?夏奕打架?”
“是啊,好像还是他挑的头,打了几个家里有点背景的前辈,现在正罚站呢。”赵必强在病房里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水或者任何慰问品,认命坐到了桌子上。“你这儿也太寒酸了,医生护士呢?听说有个小护士还不错啊。”
洪超没理他,皱着眉毛躺了回去。
晚上医生进门的时候,洪超操起一边的杯子砸了过去。
“操,滚。”
病房离门的距离有点远,杯子弧线下落砸到医生面前。后者扬了扬眉,“那谁来给你换吊瓶?”
“反正吊瓶里也都是生理盐水没有药的吧。”嗤笑了一声,这两天不让他吃正常的食物,却是连流质的粥和豆奶也远远不及一个正常人的分量,不用药,休息不好,没人管,还不如不要来眼前碍眼。
“不想知道为什么?”反而是故意想要来恶心他一样,医生也靠在门口问。洪超沉默着没有回答,自认自己和夏奕平时脾气算好,并未招人口舌落人把柄,就算是竞争力也是大家都一样,又何苦如此。医生看他没反应,自己接了下去,“叫你们屌。”
新兵就给我有点新兵的自觉,清高什么啊。
不愿意给我提鞋那就揍到你肯为止。
没钱没背景还敢在人前挣表现,还以为大家真的都那么平庸不出挑?枪打出头鸟是什么懂么。你敢立于人前,有背景的自然敢在暗处给你一脚。
呵呵,怕什么会暴露呢,有证据吗,谁看到了?
就算暴露了又怎么样,有人护着,还能怎么招?
洪超第一次认识到什么叫做“任人宰割”。躺在病床上,虚弱到不能怎么动弹,身体被维持在生存的状态,这个身体甚至赶不上回家过年。年前惩罚结束的夏奕带了些东西过来过一趟,咬牙切齿之后问他,想不想揍回去。
恨是自然恨的,一天接着一天躺在病床上什么都不能干,前些天甚至恨到牙龈都被咬痛的状况。
他是玩不了阴的。夏奕也是。
做不到谋,那就只能强大。
“夏奕,记不记得大学时演习那次我说过的话?”被问的人摇了摇头,洪超顿了顿继续说,“那时候有个教官拽的和傻逼一样,然后赵顼松跟我说他一个小教官拽个屁,我回答的时候就是说反正我以后肯定比他拽。”
我不嫉妒,不恨,不怨,就算家庭没有那么大富大贵有权有势又怎样。
总有一天,我带着五星上将的名号回来时,你们只能九十度鞠躬迎接我。
远驻边防的人,只有过年才有放假回家的机会。洪超没想到第一年就要失去这个机会,当他年三十晚上听着手机在一旁不停的显示着短信□□微信等等提示信息,却只能面对白色的病房时,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哥哥应该也回家了,今年不知道嫂子会不会来。妈妈今晚会做什么菜。到点了爸爸该开电视看春晚了吧。
他并没有跟父母说是因为生病给他们徒添担心,说着有重大事件,妈妈在那边抱怨了几句还是不甘心的挂了。洪超听着“嘟嘟”的忙音总算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凄凉。
假期里兄弟们各自来了好几通电话联系,殷茵还是那么不咸不淡,甚至比原来还要冷淡的多,担心她是因为他不回来而生气了,洪超兀自和她解释了许多。
“嗯。我知道。”
也许男性就是缺那种敏感,所以洪超没有多想就放心了。
有些话,理解了也可以说,不在乎了也可以说。
多亏的由原先的好体质打下的底子,洪超赶在假期结束之前痊愈了。
晒到久违的阳光,接到意料之外的人的电话也显得心情颇好。
“喂?”
“喂,是我。”
“欸老婆我跟你说我在晒太阳,妈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算在高原上我也没怎么晒黑过……”他愉快的语调被殷茵接下来的话骤然打断。她似乎一直致力于给他制造各种各样的惊喜。都打算放弃的时候收到她的应允,觉得她冷淡时收到的礼物,以及现在,他刚刚度过感觉长的恐怖的假期,她用毫无抱歉之意的口吻说的——
“我们分手吧,洪超。”
他瞬间呆住,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那边就有个男声问“是不是他又缠着你不放啊,要不要我来说啊”。
然后洪超挂断了电话。
原来一直以来自己给人的印象只剩了缠人。
好像是突然被老天眷顾了一样,虽然自己肯定是丝毫的不想要这种眷顾。但二十年来就算不是顺风顺水也鲜少吃亏。扪心自问并没有亏欠别的地方,人多才帅气待人也真诚,自然向来没接触过这种不干不净的事。而说到感情方面再怎么没经验但也拥有着傲人资本。那么——凭什么是他?
多多少少因为自身的关系一直生活在一个相对干净的圈子里,就算别人怎么样,至少都没有黑到自己身上的理由。但很多时候,道理是说不通的。就像有的人会因为父母不给自己钱而拨了亲爸爸的皮,有些人因为偷了的车后座有个婴儿就掐死两个月大的小生命——人和人之间,有时候注定了有绝对性的不同,他们讨厌自己以至于要做到这种地步的原因自己理解不了,但无法原谅。
而感情,向来和天道酬勤毫无关系。
有一个人啊,他再优秀,但她不喜欢他,他在她眼里就什么也不算,甚至分手都懒得说句对不起。不管他在别的人眼里如何重要,但不在她眼里,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更大的创伤。他能说会唱能跑会跳家庭条件不算顶级也有优渥又如何,他讨人喜欢不乏追捧又如何,就算他上天摘星下海取珠拯救世界征战各地一统众国无所不能又怎样——啊,不对,也许那时候她会留下。但留下她的并不是对他这个人本身的爱,不过是对权力对金钱对物质的爱。
感性的东西永远是最难抓住的,他没有办法。
能做的只不过是尽力去在最短的时候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罢了。
今天你们欠我的,总有一天会还。
而今天你看不起我的,总有一天会为此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