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静好》糖蛋白

22、偶遇

　　人活着，会和许许多多事物抗争，成功者获得了大部分的胜利，但是，再成功的人都抗争不过疾病、衰老和死亡。

　　刘妈妈的呕血复发在一个宁静的清晨。林檬每天都在早晨去看望刘妈妈一次，再忙也坚持着她的承诺，这一天，她还特地煮了一保温杯刘妈妈爱吃的绿豆粥。

　　只是这一回，迎接她的不再是刘妈妈柔和的微笑，而变成了满手是血呆若木鸡般站在病房门口的刘武望。

　　病房里医生护士紧张而有序的在抢救止血，林檬赶紧把绿豆粥放在咨询台，拉过刘武望快步走向洗手间。

　　“快把手洗干净！”林檬的声音不大却颇具威严。

　　刘武望一言不发照着林檬说的做，眼泪却是如此刻开到最大的水流般源源不断。他其实面无表情，但谁都能感受到那份沉痛。

　　“刘武望……”林檬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武望关了水龙头，接过林檬递给他的纸巾，也渐渐止住了眼泪:“谢谢你。我没事。”说完便朝病房走去。

　　刘妈妈的呕血再一次被止住了，可是，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下一次，谁也说不准下一次能不能止住，如果止不住，结局大家都心知肚明。

　　看着面色苍白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的刘妈妈，林檬的心情比刘武望轻松不到哪里。对于刘妈妈，除开是佩服、敬爱、伤感，林檬还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她似乎能从刘妈妈身上能看到那一个身影，那一个完全陌生却一直深入林檬骨血的身影。

　　一样是单亲妈妈，刘妈妈虽然含辛茹苦甚至因此积劳成疾，但她毕竟陪伴着自己的孩子长大，她有机会听到孩子叫她妈妈，能看到孩子的每一次进步和成功，能感受到孩子对自己深深的尊敬与爱。不能否认，即使是现在这样，她还是幸福的，唯一不幸的只是她的幸福可能比较短暂。

　　那么她呢？如果她能活着……

　　这是个太过虚幻的假设，林檬没有勇气再想下去。

　　“刘武望，笑一笑，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阿姨每天都开心幸福。”

　　“我明白。”刘武望将目光从病床上移开，看向林檬，“真的谢谢你每天都来看望她，现在像你这样对待朋友的人不多了。”

　　林檬笑着摇摇头，似是自言自语:“其实，也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的。”

　　林檬的声音很轻，刘武望倒是听的一字不差，因为这句话，刘武望的神情变得有些激动。他忍不住认为，在林檬眼里自己是有那么些特殊的。但旋即他又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又能特殊到哪里去呢？充其量只是关系较好的朋友罢了。是啊，他们早已不是十七八岁的青涩少年，再也不可能如当年那般，因为一个眼神就不切实际的绮思飞扬，浮想连篇了。

　　“那我先走了，记得别老绷着脸。明天来的时候，我要看到阿姨开开心心的。”

　　“好！”刘武望认真答应道。

　　林檬每次离开，刘武望都执意送她到电梯口，这一次也不例外。这回林檬才按下下行按钮，左边的电梯门就打开了，从里面推出一张病床，床上的病人仰面躺着，眉头紧皱似乎忍着剧痛，这一切在医院里都十分常见，只是林檬还来不及让开身，紧随着病床冲出电梯的一个中年男人结结实实的撞了林檬一把，这突然的冲撞害得林檬严重重心不稳，直直的向右边摔去，幸好刘武望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她，这才避免了她和地面的亲密接触。

　　刘武望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抓着她的肩膀，稍稍用力想要让林檬站好，大约是方才被撞疼了肩膀，他这一用力，林檬的表情就有些纠结。

　　“撞疼了？”刘武望抓着她肩膀的手改为轻抚，面露担忧。

　　林檬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没事没事！”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叮”，此刻正对着林檬他们电梯门打开了。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林檬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许青岚。

　　许青岚脸上的惊讶不比林檬的少，她的目光从林檬脸上移到刘武望脸上，最终定格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你们……？”她的语气透出些质问。

　　林檬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刘武望此刻的动作十分容易引起误会，而这种时候越是解释就越像掩饰，明明什么事都没有，最后在别人看来就成了事实。所以林檬什么也没说，不急不缓的和刘武望隔开了距离，微笑着回望许青岚，眼神坦荡坚定。刘武望最后的那句“走好，下次小心。”彻底打消了别人的胡思乱想，因为那语气平静冷淡到两人好像是陌生人。

　　“谢谢，再见。”林檬边说边走进电梯，在许青岚旁边站定，率先开口，“来探望病人？”

　　“啊？哦……是。来探望一位长辈。”不知道为什么，林檬觉得许青岚说这话时有些不自然。

　　只是她还来不及多想，一个陌生的声音骤然响起:“朋友？”。那人微笑着望向林檬，话却是对着许青岚说的。

　　林檬那时候不知道，不久之后，这个笑起来温润如玉的男人，几乎毁了她所有的幸福。

　　“啊！我来介绍一下。”许青岚亲昵的挽过那人的手臂对林檬道，“这是我的男朋友罗颂堂，”然后又示意着看向林檬，“这是林檬，就是秦铮的太太。”

　　听完介绍，罗颂堂微微颔首：“幸会，代我向秦铮问好。”

　　“罗先生认识秦铮？”秦铮的朋友林檬见过不少，这位罗颂堂却是根本没听说过。

　　“当然认识，老相识了，怎么秦铮没和你说起过我？”

　　罗颂堂一脸遗憾的这样说着，倒叫林檬有些不好意思：“我记性太差，怕是提起过却给忘了。罗先生别往心里去。”

　　“当然不会，我和秦铮也许久未见了，正想找个时间叙叙旧。到时候老朋友聚会喝多了玩嗨了，还要你多见谅呢。”

　　林檬对秦铮的应酬聚会一向不予干涉，在罗颂堂面前自然也是表示完全不反对。

　　罗颂堂见林檬这么爽快支持，满脸羡慕地揽过许青岚的腰，对她抱怨着：“你看看，林檬多通情达理，你老是管这个管那个的。快好好学学。”

　　许青岚推了推罗颂堂贴近她耳边的脸，嗔了句：“谁爱管呀，还不是你不让人省心！”

　　罗颂堂又厚着脸皮把脸贴了回去，说了句让电梯里的所有人都起鸡皮疙瘩的话：“嗯，那我以后好好听话。”

　　看着眼前这对情侣的亲密互动，林檬一阵尴尬，同时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大概是太久没当电灯泡了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妇产科在三楼，林檬告辞先出了电梯。换好衣服，开完交接早会，她突然想起来还有份课题资料没交给叶笑音，趁着离今天的第一场手术还有半个小时，林檬决定往门诊楼跑一趟，因为今天是叶笑音的门诊日。

　　现在大概是早上8点，叶笑音的门诊却已经是人满为患，可哪怕门诊室里挤满了人，林檬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安静坐在两位中年妇女之间的许青岚。林檬巡视了一番，不见罗颂堂的身影，只有她一个人。

　　见着有位年轻大夫拿着一叠资料站在门口，病人们主动地给林檬让出了一条道。许青岚也下意识的跟着挪了挪脚，却并未抬头。

　　叶笑音忙着给病人开单子，只点头示意林檬把资料放下，两人没有语言的交流。林檬走出门诊室的时候又望了许青岚一眼，她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

　　虽然林檬觉得许青岚有着太多的古怪，想要知道她是去看什么病也非常容易，可这到底是别人的隐私，林檬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

　　但是，林檬明显低估了老天爷对她的特别眷顾，吃完晚饭刚打开邮箱,她就收到了叶笑音发的邮件，下载完附件打开的第一份便是许青岚的病历。

　　只粗略的一瞥，首先映入眼帘的几行字叫林檬心下一惊“先天性子宫异位”，接着是一大堆她在国内外医院的治疗历史，最后，最下面的四个字让林檬深深吸了一口气:确认妊娠。

　　林檬清楚的知道许青岚这种类型的子宫异位极难受孕，那些治疗历史显示也是效果不佳，可是她现在怀孕了，这绝对称得上奇迹，也难怪叶教授会把她的病例作为研究资料。

　　林檬此刻却没心情做过多的专业研究，因为无意之间，她觉得自己大概了解到了一个真相——许青岚当年离开秦铮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