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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七杀之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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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无月,风行草偃,梁宣虽无飞行法宝,但他修习父亲无意得到的那本无名法决上的身法,速度依旧极快,暮春时节,草原上长草及膝,远远看上去就如同在草叶上滑行一般。夜色虽黯,好在那一老一少法宝皆有玄光,极易跟踪。
梁宣瞳孔微缩。这二人视牧民安危如无物虽令他反感,到底算是救了他们性命。他追上去只为一样,方才七杀剑魂勃然大怒——便在那个少年修士大笑杀伤狼群之时,灵识中七杀剑魂陡然暴震,五年来从未如这般跃跃欲起,一股怒气顿时充斥脑海胸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满全身上下,恨不得立时拔剑砍杀……梁宣心中大凛,当即默念庚金连枝心法,方才把七杀剑魂几欲暴起的杀意压下去。然而他祭炼七杀剑魂足有五年,心中早已把它当作同伴战友,剑魂如此异动,他虽未必欲立时与那对老少修士对上,但总要探清究竟。
他追出约三四里,眼见沿途尽是残缺狼尸,血流盈野,眼中微微变色。他深知草原上狼子凶猛。但狼群虽爪牙尖利,扑跃灵活,战力极强,到底不曾有飞天之能。那二人驾驭法宝,人在空中狼群爪牙不及之处,杀戮狼群直如儿戏。梁宣平日里均依靠与狼子搏杀砥砺身法剑技,难免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情,眼见这群凶兽被如此欺辱残杀,心中渐渐不平起来。
梁宣不多时便远远看到那二人,耳中已听闻剑气鸣啸、凶兽嘶吼来去不断。他脚下加速,向他们奔去,到至近前,他微微愕然,倏然停步。
原先那群狼子已然近乎被屠杀一空,唯余下数十头老弱残狼,聚作一处,对着天上二人不断嚎叫怒吼。少年修士不再大范围倾洒剑芒,只从碟形法宝中释放出一道道剑气,逗趣般连接击打在群狼的头上身上。蓦然一声长嚎,一头灰白毛色的母狼越众而出,左右闪避剑气,冲向老少修士所在方向。它身材比之寻常狼子更娇小些,四肢修长,极为灵活,一时间竟然轻松连接冲破数道剑气的封锁。
少年修士咦了一声,大感惊奇,掐诀变法,碟形法宝不再旋转,只轻轻震动甩出一道道剑气,然而剑气轨迹飘逸幻奇,非旋转倾洒时能比。灰白母狼闪避时顿觉倍加吃力,不多时,一道剑气掠肩而过,灰白皮毛顿时被鲜血染红,再过两息,又一道剑气擦过腰背。母狼知晓终归无幸,蓦然停步,引颈长嚎一声,群狼闻声四散,它却拱起腰背,全身灰白毛发乍起,乍然一甩,竟纷纷脱离身体,如箭般向空中少年修士射去!
少年全不料有此变故,啊呀一声惊叫,匆忙传敕法宝,数道剑气倾洒,阻拦毛发,然而狼毛原本坚硬,那些灰白毛发却似轻软如无物,随风而转,施施然仍朝着少年修士飞来。老者扬手一挥,一道煌煌赤色剑气破空拦在少年之前,灰白毛发遇上这道剑气,纷纷焦枯萎缩,化为灰烬。
少年惊魂少定,顿觉羞怒交集。母狼长嚎之时群狼皆已四散奔逃,追之不及,只有母狼适才被一道剑气削断前腿,伤势极重萎顿于地,犹自微微喘气。少年厉笑一声,碟形法宝发动,一道剑芒向母狼斩去。
剑芒尚在半途,老者面色骤变眼露骇然,急冲上前拉住少年,剑气护住二人,疾退。一声剑吟,一道浩然剑气冲宵而起,击溃剑芒,再点中犹在半空呜呜旋转的碟形法宝。
一个北原人打扮的少年手持长剑,出现在母狼之前,淡淡道:“二位道友,适可而止吧。”
老者不语,目视梁宣手中长剑,脸颊轻微抽动。他修为精深,直觉这其外看来在高深修士眼中并不如何出奇的一剑内含浩荡乾坤,一时惊疑,此时那碟形法宝的碎片才缓缓从空中散落,少年修士脸色煞白。法宝皆是修士精血炼化,灵元相连,法宝毁损,少年灵元受剧烈震荡,口角溢血,怒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毁我紫微天星剑碟?”
梁宣冷笑不语。殊不知他此时心中也暗自叫苦,刚才并非他愿动手,而是剑动了——五年来一直蛰伏不动的七杀剑魂竟径自进入紫微剑,杀意凛冽,带着他使出了这一剑。
动了便动手吧,梁宣原本也有意出手救狼,不仅未曾阻止七杀剑魂,还出全力为它加上一把劲。梁宣原本修为便不深,过后七杀剑魂也似力尽,再度进入灵识沉睡,无论如何也呼唤不醒,留下个梁宣全身酸软无力经脉剧痛,倒了大霉。此时梁宣倒是确定了,七杀之怒并非因少年杀狼,而是少年所用法宝之故。当此危机,他还有心想到“原来那法宝名字里也有紫微二字……”。
老者目光闪动,拦住少年修士动作,淡淡道:“你姓甚名谁,是天河剑宗谁的门下?为何伤我门下弟子?”他眼力高明,看得出梁宣所修功法乃是天河剑宗入门功法,自然也看得出梁宣境界浅薄,方才一击多半是特殊法宝之威,更看得出梁宣此时窘迫。他到底是正道前辈,又不愿轻易开罪天河剑宗,略一沉吟,并指一点收起身前赤色剑影,见梁宣仍不答,冷哼一声,眉间闪过一丝不耐,喝道:“你伤我门中后辈,天河剑宗总要给个交代!报上你师尊名讳,太虚剑门司水水阳不日拜访望归崖。”
中州界天河剑宗宗门所在之地,正是望归崖。
少年修士蓦然插嘴道:“六师叔,我看他不是不答,而是答不出来。”他伸袖拭掉嘴角鲜血,目视梁宣,嘿嘿笑道,“你修为这么差劲,法宝这么厉害,莫不是到天河剑宗偷了功诀法宝,跑出来的小贼?”
太虚剑门与天河剑宗地位相仿,同是中州界三大剑派之一,门中掌门往下,设司山、司水长老各三位。老者报上自己名号,见梁宣仍不上前见礼,眉目中显出一丝疑色。
梁宣向前几步,抬头向老者水阳道:“启禀前辈,我非天河剑宗修士弟子。功法乃是机缘巧合,由一位修道的前辈传下的,我却不知他是否是天河剑宗的仙长。”他收起长剑,右手扣胸一礼,又道,“草原部落均拜奉狼兽为图腾,求前辈适可而止,莫要再添杀戮罢了。”见水阳眉峰一蹙,微微一顿,缓缓续道,“那位前辈还传了我招式,前辈若心中存疑,不妨一试。”
老者目光闪烁,微微点头,向少年道:“你去试一试他的招式。”
少年修士撤去飞天法术,落在草地上,一双狭长眼睛上下将梁宣打量一番,笑道:“小贼,我先断你一条腿……”他欺梁宣真气耗尽使不出飞剑法宝,连腰间佩剑也不用,手中法决一翻,凝气化刃,轻蔑之意尽显。然他招式方起,眼前梁宣人影一虚,乍然欺近。
少年修士这一时辰内连接数次大惊,浑然想不明白为何明明梁宣真气已尽化为那一剑威势崩出,为何还能如此迅捷凶猛?少年修士也不及追究,他本落在地上,梁宣离他极近。他反应不慢,惶急之中迅速动念,幻刃急舞化作光幕一片拦住梁宣去路,身形急退,手中掐诀唤出腰间飞剑。
不料梁宣身法古怪,疾进中步法微微晃动,连接闪过幻刃拦阻。少年飞剑刚刚奉敕晃动,梁宣已到他面前。嗤嗤两声,两道剑气闪电破空而至,梁宣身形微晃只闪过胸腹要害,左肩右肋同时见血,右手却已牢牢扣住少年咽喉,扯着他挡向老者,喝道:“撤剑!”
赤色剑影抵至梁宣胸前三尺,不敢再进,缓缓散去。老者脸色阴沉,耳中又闻草叶哗哗作响。他眼角余光瞟处,却见是那头灰白毛色的母狼不知何时撑着残躯,已然爬到少年修士身后,梁宣脚边。母狼伤势极重,爬过草地,身后留下一长条血迹,它却看也不看,一双碧幽幽的狼眼满是凶狠战意,只牢牢盯着老者。
老者面皮微微抽搐,他有神通,能瞬间发动令对手不能少动。然梁宣、母狼皆在少年修士身后,那北原少年嘴角溢血不止,伤势着实不轻,却一声不吭,一双眼越过师侄肩头牢牢盯视他,目光竟与那母狼十成相似。
水阳修为极高,他原本只凝化剑气,此时飞剑终于出鞘,赤色剑气煌煌,环绕身前。梁宣、老者对峙,皆沉默不语,一时草原上只有母狼咽喉中低低的咆哮声与梁宣鲜血滴在草叶上的微响。
梁宣本身真气不值一提,是占了出奇不意与诡异身法的便宜,方才被他一举得手。水阳看出他此时拖延时间,定是在等待厉害帮手。然水阳身为太虚剑门长老,在中州界也是数得着的人物,修为稳稳踏入归元期,只比薛孝白略逊一筹,当下只全神戒备,以待来敌。
不过半盏热茶时间,果然传来法宝破空声,水阳望去,却见是那出现在达纳部族草场的天河剑宗青衣弟子。他眉头一皱,正要开声喝问,那青衣弟子却已然边飞边惶急大叫:“前辈手下留情!师弟切莫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