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中桃李花》小珈

7、敬三杯

　　次日，蒋素闻的尸身已经送回了丞相府，蒋丞相自认教养无方，当朝主动请辞回乡，只求能颐养天年。皇帝恩准。却在寝宫里攥着笔沉思良久，踌躇着如何向大臣和百姓解释蒋家独子的死因。到最后，却只是落笔写下了简短的八个字。

　　“居江湖却筹谋庙堂。”

　　然后遣走随从，独自对着窗外枯尽的梅树默然许久。直到公公来寝宫传晚膳，他依旧怔愣。不顾旁人的诧异神色，拿起一壶酒，走出了房门。

　　在早已悉数凋零的梅树下，他自斟一杯，抬手对着虚空举起。痴痴笑了，柔声说道。是他人从未听过的温柔和满怀情谊。

　　“这一杯敬我自己，曾许诺言若有来世，定当双倍奉还。”

　　再斟一杯，道。

　　“这一杯敬你，哪怕狼子野心，觊觎天下。可我却信你，曾拿过真心待我。”

　　话落，他手臂悬在半空一阵。似是想到什么，喉咙哽咽，眸中陡然湿润。嘴角扯出难堪的苦笑以后，泪却不留神坠落。

　　“知晓你喝不到，我来替你喝。”一仰头，喝尽。

　　最后一杯。

　　“再敬这世间潋艳梅树，此生曾臣服于你手，甘做佳酿。使我方得以在浩瀚人海中寻得你。”

　　他挥手，将酒液泼在树根周遭的土壤上。左手拿壶，右手悬杯。脚步虚浮地走回殿内，关上门后，外面随从便听见皇上一句吩咐。

　　“来人去把这些梅树全都移走，越远越好。再别让我看见。”

　　没有人发现，君王话尾隐约露出却又立刻压抑住的泣音。

　　更没人看得见屋内缓缓靠着门支撑住，却又慢慢力竭瘫坐在冰冷地面上的男子。

　　树下转身的那刻，他早已冷静地泪流满面。

　　三句祝酒词。三个曾字，却道尽了他此生最平静安宁的肆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