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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父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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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事吧?” 卡尔站在FBI重点犯监狱探视室背面的监控中心,面对着双面监控玻璃紧张的注视着探视室内的父女两人。爱德拉和优利米勒已经进去有半个小时了,可是直到现在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爱德拉笔直僵硬的坐着,仿佛在海军陆战队接受检阅一般,从开始到现在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虽然她面无表情,冷静的无从挑剔,但是卡尔还是能够从她毫无破绽的武装下嗅到一丝紧绷的情绪。更不要说他身边卢克长官这尊大神了。从爱德拉走进探视室开始,他都怀疑卢克长官有没有呼吸过。那只紧握着能够和爱德拉佩戴的耳机通话的话筒的手青筋绷露,话筒的支架都已经开始变形。
相比较爱德拉的刻板,身为父亲的优利似乎满是破绽。他从一开始就毫不掩饰见到女儿的喜悦,好像孩子一样满脸是幸福的光芒。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爱德拉所吸引,从头到脚的将她打量着,双手即使被迫为手铐上的铁链局限,却还是挣扎的向前伸出,似乎是努力想要握住爱德拉紧紧交握在身侧的双手。
“我的宝贝,我的月亮” 优利终于打破了沉默,温柔的看向爱德拉的双眼。他的表情就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般包容而耐心,似乎是一个溺爱孩子的父亲,面对着做错了事的女儿,不忍责怪,又及尽所能想要理解和关照。
突如其来的呼唤给爱德拉带来一阵寒战,她仿佛看见童年时的自己,每每因为和学校的高年级学生打架,带着一身伤偷偷从后门溜回家却被优利抓了个正着。那时优利就是用这个神情看着她,直到她自己无法忍受的说出真相,然后温柔的将她拥入怀中。她现在还清晰的记得他当时所说的话语:我的宝贝,我的月亮。诉诸武力是最笨的方法,让爸爸告诉你能让他们后悔的办法。
优利的办法让学校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她从小就知道,看似无害的父亲永远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如果优利愿意的话,他可以轻易的迷惑任何一个人为他所用。基因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即使从婴孩时起就被优利收养,她却永远是一个只懂诉诸武力的愣头青,然而十几岁上才被优利带回来的朱利安却天生就像优利一样对人心游刃有余。
想到朱利安,她的胸口一阵紧缩。面前曾经深爱崇拜的男人的脸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着相似的意大利南部血统,岩石雕凿般的脸庞,一样深邃的碧蓝的双眼,却更加年轻,又因为成长的环境眉宇间满是诱惑的少年的容貌。
那是一个东部海岸线上暴风雨的夜晚,门口响起断断续续的敲门声,似乎犹豫又仿佛有一丝绝望。当她费力的终于将门打开时,一个苍白瘦弱好像少女一般的少年就倒在门口的白雪之中。只是第一眼,她就知道那是优利的亲生儿子,也同时隐隐约约感觉到恐惧。多年以来,她一直将当时体会到的恐惧归咎为孩子害怕失去父亲的爱。如今回想,那也许是一种对命运的懵懂的预感与不甘吧。
朱利安的母亲曾经是优利的本科生,与优利一夜风流有了朱利安。因为来自南部一个保守的大家族,害怕被迫流产就偷偷辍学将朱利安生了下来。为了避免丑闻和被家里发现四处流浪,终于迫于生活跑到拉斯维加斯做了舞女。朱利安就是在罪恶之城最肮脏的红灯区里长大。在母亲吸毒过量死去以后,他在遗物中找到了优利的信息,靠乞讨为生辗转来到了东岸。
她曾经憎恨过朱利安。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法像朱利安一样与优利该死的相似。只是几个月时间,原本瑟缩的少年就掌握了米勒家的一切,他摆脱了西部的口音,一口新英格兰上流社会的吐字,每每在外来词的字尾还像优利一般带着意大利裔浓重的鼻音。他原本披在肩上的长发修建的整齐帅气,像优利一样常年穿着高尔夫球衫,套着褪色的西服,或者在肩膀上搭着羊毛衫。他进退有度,谦恭有礼,无论是邻里还是哈拂麻省的老师都为他倾倒。生活环境的改善令原本营养不良的少年不知不觉间就长高长壮。无论是网球场上,还是美式足球赛的的赛场上都能引来女孩们的尖叫,和妈妈们的惊叹。
最令她痛恨的是朱利安那高人一等的神情。他的存在就是一个无法磨灭的对她的警醒,无论怎样努力,养女就是养女,她永远也无法像正牌的他一样的光彩夺目。她比朱利安多享受了优利十三年的父爱,却依旧是一个不能化身天鹅的丑小鸭。又因为朱利安比她年长两岁,每一件事都可以比她更早成功。她就算一样赢得全英格兰少年组网球冠军,一样参加全世界青少年马术比赛,一样十五岁已满分通过高考(SAT and ACT),却因为晚了两年而毫无意义!
朱利安的存在令她提前过上了叛逆青春期,也在朱利安十六岁破格被哈弗入取时毅然投报了西点军校,开始了离家的军旅生涯。如果没有前往西点前的那个夏天的话。。。
“呵呵” 优利的轻笑声打断了爱德拉的回忆。她的视线再次聚焦,面前的优利一脸宠溺的微笑,了然的神情好像不需要言语就已经洞察了她每一个思绪。如果不是对科学坚信不疑,她真的会怀疑优利有读心术的能力。
“在想朱利安吗?” 优利将指尖对在一起,微抬眉梢,轻声咏诵着莎翁的诗句,“年轻的爱恋,一瞬既是千秋。。。”
“爱和恨只是一线之间,转眼就可以是不共戴天的仇敌。爱情,也是战争的一种。” 仿佛需要保护自己一般,爱德拉反射性的以尼采回应。她的眼前闪过邪魅少年的骄傲的笑容,心中不自觉的泛起阵阵涟漪。可是就在她即将放纵自己去思念的时候。另一个金发少年血染的面容像幽灵一样跃入她的脑海。不知是说给优利,还是要说服自己,她轻声低哝:“我恨他,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傻孩子” 优利的脸上是悲悯的深色,好像慈父明知女儿会犯错会被火灼伤,却不得不放任她去尝试一般, “没有爱又怎么会有恨?我从一开始就决定你们会相爱。这是你们的命运,谁也无法阻挡,你们自己也一样。”
优利的话令爱德拉警觉的猛然抬头。她对优利太过了解。如果六年前的缉捕教会了她什么,那就是优利游刃有余的扮演着上帝的角色。如果优利说他设计了她和朱利安相爱,她真的会怀疑她与朱利安的过去,那一次次由憎恶到相爱的转变,是否真的只是她疯狂父亲的游戏。
监控室里,爱德拉的心率监视图上指针好像脱轨一般剧烈摇摆,数据图上的度数不停的飞增,直到警报响起。卢克一声负伤野兽一般的怒吼,抛下话筒直接撞开了与探视室相连的门,一声大喝,“到此为止!”
黑暗再次弥漫在爱德拉的眼前。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她清晰的感觉到优利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的月亮,我的朱丽叶,我会给你和罗密欧最完美的重逢。拉尔法的死是必然的,否则你们的爱情岂不是毫无风浪?只有经历仇恨的洗涤,背叛的考验,和死亡的煎熬,才会诞生最至高无上的爱情。我的古希腊神砥一般的儿女,将会是最惊天动地爱情,将会有摧毁和重生的力量,拯救这个腐朽的世界!”
疯子。疯子。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疯子。她想要尖叫,却无法发出声音,她感觉不到她的心脏的跳动,听不到这六年来已经熟悉的起搏器的声音。她的四肢渐渐失去知觉,冰冷的迷雾将她吞没,直至死寂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