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煎》romasky

73、第七十三章 故人

　　吴质回来的时候轻车简行。他在邺下的宅子还在，离开的时候本打算盘出去，为了曹丕的一句话便留了下来，倒也不是真期望回来，全当一种慰藉罢了。往事历历，只要想到那宅子还在，就好像终归是留住了什么。
　　他本是静悄悄地回来，没想到到了城外，马车却叫人拦住，掀开帘子一瞧，竟是曹丕！吴质狠狠地吃了惊，正是三九天，下着鹅毛大雪，风似刀子一般直刮在脸上，看着曹丕笑意盈盈地立在雪地里，肩上落了一层白雪，鼻子冻得通红，一双眼睛却温暖得像烫热了的酒，吴质差点掉了眼泪，二话不说地将他挟进马车，责备地说：“你这不是胡闹么？”
　　曹丕搓着手，吸了把鼻子道：“心急嘛。”说完将吴质仔细地打量一番。吴质养尊处优，性子闲散，故而并不见老。曹丕见他眉眼风流，知道他日子过得滋润，微微笑了笑。
　　吴质取了酒和杯子，给曹丕倒上，道：“先喝杯酒，暖暖身子。这雪下得……等了多久了？”
　　曹丕接过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曹植走后，他反而喝得少了，或许是沉痛太深，连酒也难以浇灭？
　　“说不上多久……只是——企予望之，步立踟蹰。佳人不来，何得斯须？”
　　吴质笑着摇摇头，道：“还是老样子……”
　　曹丕叹了口气：“唉，哪还说得是老样子！人世变幻，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他这话本是笑着说的，抬头却见吴质微微有些变了脸色、探究一般正盯着自己，便微微敛去了笑容，无奈地承认道：“我这是……后悔了呀……”
　　吴质撩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正是年前的日子，进城的官道上没有其他车辆行人，大雪茫茫，天地间显得说不出的凄清寂寥。
　　“没想到你会一个人出宫。”
　　曹丕有些得意地笑了：“我也没想到竟真的溜出来了。若是被司马知道了，恐怕要大吃一惊呢。”
　　听到司马懿的名字从曹丕嘴里说出来，竟有些撒娇的意味，吴质很不是滋味，忍不住道：“子建是被司马懿逼出邺下的？”
　　曹丕颤了一下，没说什么，默默地喝起酒来。明明是温暖如春的车厢里，突然间生起寒意。有一会儿，两人各自无言，只听得车轱辘吱呀呀地响，又是好一阵狂风怒雪，车夫的鞭子越发抽得急了，进城的路却好像永远也走不完。
　　曹丕喝了酒，脸上慢慢地有了光彩，愈发地清丽了，他耐不住低声叹道：“真是一报还一报，当初如何逼献帝，司马也要如何来逼我了。这才过了多久呢……上天未免太公平了些，真叫人心生怨恨呵……”
　　吴质说不出话来，他对曹丕最是了解，纵然这些时日不在他身边，也能体味到曹丕的苦楚。这辗转无奈，左右为难中，若再添上一个司马，再添上天下……吴质深深地叹了口气。
　　“少年时，我又何尝没有雄心壮志，没有功名抱负？我又何尝不期望能坐拥天下，指点江山？忆起当年大家一起轻裘快马恣意遨游，还仿似昨日……”
　　曹丕微微地笑了：“现在也可算是梦想成真吧？这么想来，倒不觉遗憾。”他自觉失言一般，摇了摇头，：“呵，听一个君王长吁短叹，是不是很无聊？”
　　吴质想了想，才道：“只是没料到而已。或许这便是有得便有失罢。”
　　曹丕放下杯子，抿嘴笑了笑，道：“这次重召你回来全是为了满足私心，或许在你倒并不愿意呢。”
　　吴质也不避讳，直说道：“离开的时候自确乎几许失意，然而真的住定了，倒也有滋有味。这番回来，既知京城无趣，朝廷更无趣，兴致也索然了。”
　　曹丕听了一怔，转而大笑起来：“季重真是快人快语！好个兴致索然！如此倒是我亏欠你了？”
　　吴质不紧不慢，笑着说道：“然则，一想到故人，即便是过惯了乡野生活的季重，这心里也蠢蠢欲动了。饶使山青水秀，天高地阔，终究也比不上往事萦心，人情深重。”
　　曹丕又是一笑，却有些凄然，“但凡想到身边还有个可以亲近的人，便宽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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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娘啊,一边看汉尼拔一边写文感觉真TMD刺激啊...
尤其是写到丕殿说:/这次重召你回来全是为了满足私心，或许在你倒并不愿意呢./的时候正看到H把某贱男的脑子放锅里油渣又喂给他吃,然后某贱男说:/好吃./
这可多惊竦啊,顿时遍体生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