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花时-献给南梁的公主们》风小兮

5、南齐变天之时

　　我七岁那一年，父亲连娘的忌日都没有归家。因为，我们的大伯父萧懿，被赐死了。赐死的理由很直白，因为齐贤帝怀疑他造反。他平定了崔慧景叛乱，被加封尚书令，然后，迎来了一杯毒酒。
　　萧懿几乎算是我们兰陵萧氏的异类了，他对齐贤帝赤胆忠心，可惜，齐贤帝是个昏君。更要命的是，这个昏君，还清清楚楚的明白功高震主这个道理。于是在处理萧懿的问题上，他毫不犹豫的秉承父训“做事不可再人后”，诛杀所有威胁。
　　无论父亲和叔叔们怎么劝说，我们的大伯父，宁死也不愿叛逃。他极为冷静的饮下了毒酒，并对来使言明，我的弟弟，雍州的萧衍，以后会成为朝廷的忧患。伯父生前讲过很多话，却只有这句，被齐贤帝听了进去。
　　噩耗传来的时候，军营里的鼓声响了一夜，整个雍州都彻夜未眠。
　　刺史府里的我们，当然也睡不着。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有些昏暗。青玉沉默着，青姈拔下簪子，拨了拨灯芯，说：“父亲终于有不错的理由，攻下建康城了。”
　　青玉有些惊愕，青姈一直呆在刺史府，居然也知道父亲早有谋逆之心。青玉低声说：“不错，阿姈，你果然心思细腻。我昔日借出游之名，几乎踏遍整个雍州。檀溪景美，尤其是西柳子山下的檀溪湖，我心向往之。可不知为何，父亲竟在此处屯重兵把守，连我都进不得。我便偷偷登上了西柳子山，遥望檀溪湖，影影绰绰看到了战舰，竟占了大半的湖面。”
　　“阿姐可知，父亲是何时守住檀溪湖的？”青姈皱着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好容易才寻到了原先住在湖畔的渔民，据说，他们是八年前迁出的。那年，丁氏生下了萧统。”最后几个字，青玉已是咬牙切齿。
　　“姐姐们是说，父亲有了男嗣，便有了夺取天下之心？”我有些不相信，天下有儿子的能人多的是，难不成，香火后继有人的，都想当皇帝？
　　青姈笑着摸着我的脑袋说：“小糊涂虫，难怪你不明白。兰陵萧家这一脉，背叛已经是附骨之疽，难以治愈。我们的父亲，辅佐先帝登上皇位，废杀郁林王，海陵王，才有今日的显赫。而今的情形，像极了当年。贤帝此时，就如同当年的萧昭业啊。”
　　“姐姐，若是父亲失败了，我们会怎样？”我现下，有些担心这个。
　　“若是输了，我们的性命不会有大碍，不过会沦为军妓，卑贱如尘。若不是为着你们两个，我还真希望父亲大败。妄想落空之痛，也是不错的。”
　　青姈摇了摇头：“如今的形势，贤帝偏宠潘妃，亲近小人，诛杀大臣，民心尽失。父亲这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他已筹谋多事，只怕此时已经十之七八。”
　　我没有青玉那般决绝，我出生之际，因着萧统，父亲想起我的时候，其实不多。我们父女之间，很是淡漠。不像青玉青姈，都是父亲千娇百宠的惯着长大的，之前对父亲有多敬重，而今对他就有多鄙夷。
　　娘亲去世后，我是姐姐们带大的。丧母之痛，懵懂稚子未必记得多少，但是姐姐们的怨恨，却是真真切切伴着我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