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风中》沉瑾

3、陨落之心

　　（三）
　　晚上的大街比白日更为拥挤，热闹，大家都带着各式的面具闲逛着。宇文洛心为凪选了一个笑脸的面具，说：你应该多笑笑，那会更好看！
　　凪随意拿起了一个丑陋的妖魔面具：我不会。
　　洛心耸耸肩，也拿起了一样的面具戴上。
　　他们随着人流前进，人很多，很挤，凪有点厌恶这样的氛围，这时，有人牵起了她的手，很温暖，回首，对上了洛心那双充满笑意的深眸。
　　他拉她出了人群：“你果然不适合热闹的地方。”摘下面具，他笑了笑：“我带你去看河灯吧！”说完也替她取下了面具。
　　湖上星星点点，莲花灯色彩各异，凪拾起一盏搁在岸边的灯，上面写着“金榜题名”，宇文洛心看了眼，笑道：“看来这位兄台的愿望是要落空了！”
　　凪有些不解，洛心解释道：河灯搁浅了，愿望便传不出去了！
　　“你信这个？”
　　宇文洛心笑之，仅为娱乐罢了。
　　说罢也去买了两个河灯，凪接过河灯，直接放入水中，洛心问：不写点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就走了。
　　回到府里，宇文洛心问她：你猜我在河灯上写了什么？
　　凪没有理他，直接回了房，洛心扁扁嘴：那我不说了。
　　路过书房，见烛光跳跃，宇文洛心走近，发现父亲正在灯下执笔写着什么，他在窗外张望了一下，心道：自从凪来了之后，爹就紧张兮兮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次日，宇文洛心带凪去看戏，凪嫌无趣便退了出来，他陪着她在街上逛着：“凪，你应该多接触一些人和事。”对于这个一个淡漠的女子，他觉得心疼，是什么让她变成这个样子的呢？她应该拥有更多的笑容才对！
　　凪在一家小摊前停下，那些瓷娃娃拥有各样的表情，做得很逼真，很精美。洛心见了，拿起一个莞尔而笑的瓷娃娃，说：“你笑起来应该很美吧！”说着就把那个瓷娃娃送给了她，微扬的嘴角，充满笑意的眼睛，甚是好看，他一直都是这般温柔的待她。
　　凪接过瓷娃娃，扯扯嘴角，还是笑不出来。
　　“凪是漂亮的姑娘，应该多笑笑！”
　　于是凪一直盯着他看，他的脸开始泛红，不好意思的轻咳一下：别这般看我，怪不好意思的！
　　和洛心在一起，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不可否认，凪喜欢这种感觉，她喜欢他的笑容，就如春风一般，凉凉的却不刺骨，暖暖的却不灼人。
　　“洛心！”宇文莫叫住了正要回房的儿子：“跟我来书房！”
　　合上门，洛心问：“爹，什么事？”
　　“公主已经歇下了吗？”
　　“是，凪她……”宇文洛心见父亲的脸色微变，忙改口：“公主已歇下了！”
　　“洛心啊，为父是不想你跟宫里扯上关系，那是公主，是下一任的王！你也该注意你的言行！”宇文莫虽不在朝为官，却仍然关心着朝中的事情，时刻注意着宫中的动向。
　　“王？”宇文洛心沉吟一声，笑道：“她若为王，我便为臣！”
　　“你！……唉~”宇文莫叹息：你是不知宫中险恶啊！虽说当今圣上明政，但也不少有人窥视王位！你能应对的了？
　　“爹，你为什么会辞官？”宇文洛心实属不解，父亲现今就四十来岁，却早早的辞官了，听说父亲是开国功臣，是陪王一块儿打下天下的，为官清廉，不贪一分，为什么王会同意让这样臣子隐退？
　　宇文莫脸色微变，无奈的摇摇头，若是不退，哪有这些年的安逸啊！
　　他自然不会讲这话与儿子说出，况且王朝建立二十余年，却能令周遭大小国家不敢来犯，不难看出王的治国之才，现不过是少他这一个臣子，也并无什么损害。
　　十九年前的事，王是重情义，才做下如此决定，若今再被提及，那么多年的隐瞒又有何用！
　　宇文莫想起那年知情的人，没几年，皆赴了黄泉，而自己却活了那么多年……
　　宇文洛心见父亲不答，也就未问下去，只道：“人心险恶，她并不适合当王，她不属于那些勾心斗角的世界，但是，她注定为王的话，我愿为人臣，替她挡下那些恶风险浪！”
　　看着洛心坚定的眼神，宇文莫只得叹息，罢了，罢了，这孩子算是陷进去了！
　　他拿出一封信交于洛心：好好保管，若我出了意外，便将它交给公主！
　　“爹！”宇文洛心不安的唤了声。
　　“去歇息吧！”宇文莫摆摆手坐回了书桌前，上天待我算是不薄，但该来的还是得来。
　　洛心怔怔的看得眼前的人，才不过两日，父亲竟苍老了那么多，到底出了什么事？
　　夜风吹过，有点闷热，似乎还带着血的味道。
　　凪合上窗，看来宁静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今天是庆典的最后一天，晚上，街上的人变少了，摊主也开始收拾东西了，凪和洛心慢慢往回走，晚上的他有些不一样。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洛心开口：“你说话的时候，让人听不出任何的感情，一直都这么淡，知道吗，这样的你，有时候让人觉得害怕！”
　　凪止步，看着他：“那你怕吗？”
　　他摇摇头，笑：“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那笑容很刺目，很悲伤，他道：凪，你为什么不笑呢？
　　“我不会。”
　　“那你会哭吗？”洛心问：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哭吗？
　　凪一怔，为什么心里有种莫名的悲。
　　宇文洛心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道：“你看我都在说什么啊！一点都不像我了！”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即便他多么努力的做出平日的样子，但是眼睛还是说了实话。
　　“那个，我只是在想，以后分开了，你会想我吗？”洛心讪讪一笑：“毕竟，你终有一天是要回去的，不是吗！”
　　凪没有说话，就这样一直看着他，好似想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刻进脑子里。
　　远处火光冲天，有人大喊：“救火啊，宇文府着火了！”
　　“快去救火啊！”
　　宇文洛心的脸一下子煞白，虽料到会有大事发生，但却不料来得这般快！
　　凪闻言要过去，他却拦住了她：“不要去，别去！”
　　“为什么？”
　　“没事，真的，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洛心……凪心里一丝苦涩。
　　“这是我爹让我给你的。”宇文洛心将信交给了凪，便往火源地跑去。
　　凪并未看信，而是追着洛心跑去，直觉告诉她，若是晚了，一辈子都将见不到他了！
　　凪冲入大火中，见洛心正抱着宇文莫的尸首哭泣，她拉起他：“跟我走！”
　　洛心颓然，任由凪拉着站起，一根梁子倒下，火势越来越大，已看不见出路。
　　“原来还有活口啊！”一个蒙面的男子出现在火中。
　　“谁？”凪身上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的！”语毕便挥刀向凪攻来，凪扬手接了几招，暗惊此人竟是高手！她一掌劈了过去，怎料他纵身一跃，朝着洛心挥刀而去！凪立刻转身跟上动作，挡住了那把大刀，却还是晚了一步，黑衣人一拳打在了宇文洛心的胸口，随后挣开了凪的束缚，大笑着消失在了火海中。
　　宇文洛心喷出一蓬血雾，无力的倒下，凪抱住他，他吃力的笑道：“原来，凪那么厉害啊……那……以后就……就不怕别人……欺负了……”凪没说话，只觉得他的笑容深深刺痛了她。
　　他咳了两下，血从嘴里流出：“爹还在……还在路上等我呢……凪……我真的很想……很想看到你的笑容……凪的笑容……很想……”洛心的声音越来越轻，凪将耳朵附在他的唇边，只听他说：“我在……河灯上……写了你的名字……凪……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