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狼头》陌夕月

41、三十八章

　　夜幕降临，送走待了一天的周慧、徐栋，盘膝坐在炕上的杨勇看着靠在被垛上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杨燕，暗暗叹了一口气，“姑娘，见见吧。”

　　杨勇的话让杨燕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其实杨燕很早就知道周小宝的情况，一个多月前，放学的杨燕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镇上唯一的一家商店买本子和钢笔水。

　　因为怕家里的杨勇担心，抄了近路的杨燕无意中看到了周小宝，那张熟悉的只存在记忆中的面孔乍一撞进眼底时，杨燕傻住了，可随后让杨燕心里不舒服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蹲在门口玩沙子的周小宝被几个大点的孩子围住了，推打的同时，那一声声刺耳的称呼出现在了，让杨燕尤其不敢置信的是，周小宝只是抱着小小的身体缩在角落，不喊不叫也不哭，长长的小巷内，不远处几个大人就在一旁看着。

　　稀松平常的态度顿时让杨燕知道这一幕已经不是偶然，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转身离开的杨燕撒腿跑了，急促的脚步，匆匆离开了向阳川。

　　一路冲出向阳川，杨燕才放慢脚步，喘着粗气，眼前又出现那个小小的身影，曾经的曾经，杨燕预想过，看到周小宝的时候她会怎样的漠视，可真正面对时，杨燕才知道，她做不到。

　　按住突突直蹦的心跳，不喊不叫不哭的场景让杨燕有种淡淡的疼，仰着头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杨燕突然哭了，杨燕想起了那个被刻意遗忘的孩子，那个杨燕背负了一辈子的愧疚。

　　出生时，哪怕是个死胎，可面孔还是清晰的，杨燕到死都无法忘记那张没有成人巴掌大的脸和紧闭的双眼，窒息感再次出现，弯下腰死死按住涨疼的胸口，无声的流着眼泪的杨燕蹲在地上，不知不觉中，两张面孔交融在一起。

　　努力平复剧烈的心跳，让自己冷静的杨燕不断的深呼吸，直到调整好心情，带着丝丝拉拉的疼，杨燕回到了五顶山的家。

　　从那天起，杨燕经常做梦，梦中，亲手扼杀了孩子的场面一次次的重复，不断的告诉自己不一样不一样的杨燕明白是周小宝触动了心底的伤。

　　尤其让杨燕疼痛不已的是，每当想起周小宝的时候，右眼都会疼痛的厉害，牵扯到心尖的疼让杨燕有种感觉，周小宝不是蒋春梅的孩子。

　　这个念头乍一升起时，杨燕自己都吓住了，随即翻滚的欲望一次次的冲上脑海，一遍遍的告诉自己，那就是蒋春梅的那就是蒋春梅，直到....。

　　闭了闭眼，挡住眼底的悲伤，软软的趴在杨勇的腿上，紧闭双眼的杨燕眼窝有些发热，“爹，小宝....。”

　　没有出口的迟疑让杨勇心底咯噔一下，杨燕每晚的噩梦，杨勇知道，杨燕为什么做噩梦杨勇也清楚，毕竟七年的时间里，杨勇亲眼看到了杨燕遭受了怎样的痛苦，就连杨燕最后离开时的愧疚，杨勇也是看在眼里。

　　紧紧了掌心的杨勇缓缓吐出一口气，大手落在杨燕的额头，“燕子，去看看吧。”

　　张开的双眼内，好像一下子能把人掩埋的愧疚让杨勇鼻头一酸，抬起大手挡住了杨燕的目光，亲眼看到孩子出生的杨勇怎会不懂杨燕心底的伤，那个屁股蛋子上有着蝴蝶结胎记的孩子是他老杨家的。

　　这算一段怎样的孽，不敢想下去的杨勇只是轻轻的拍着杨燕的后脊，无声的安慰与依靠让杨燕紧绷的心缓缓松弛。

　　第二天一早，收拾一新的杨勇带着杨燕离开了五顶山，满头雾水的高威看着相携离开的爷俩，低头看看手中的清单，眼底闪烁了一下。

　　抿了抿双唇，一言不发的高威锁好院门转身去了杨大楞家，借了杨大楞家的自行车后，蹬着整个五顶山唯一的一台二手大二八，心底打着转的高威慢悠悠的往县里走。

　　不提离开的高威，一路沉默的杨燕、杨勇慢悠悠的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向阳川，按照记忆的线路走去，当终于站在周慧家小巷路口时，杨燕的脚步停住了。

　　平静的外表挡不住眼底洒出的复杂，沉稳的脚步变的迟疑，突然一只大手落在杨燕头顶，扭头，看向站在一旁挂着淡笑的杨勇。

　　一如既往的支持让杨燕紧绷的心突然松缓下来，拉下杨勇的大手，扯动嘴角的杨燕笑了一下，“爹，走吧。”

　　轻笑出声的杨勇拉着杨燕慢慢往前走，“姑娘，知道那个门吗？”

　　沙哑着嗓音的杨勇带笑的询问掩饰不了心底的恶趣味，杨勇知道杨燕其实根本不知道周慧家具体那个门，一年半的相处，已经知道自家老爹什么样的杨燕淡定的指了指前面门口堆了一堆沙子院落。

　　哈哈一笑的杨勇随即加快脚下的步伐快步走去，站在有着黑色大门的院门口，上下打量一下崭新的大门又看看左右不同颜色的院门，挑了下眉梢的杨勇伸出手咚咚咚的敲了几下。

　　“谁呀。”

　　徐栋的声音在院里响起，“哥。”

　　熟悉的声音让坐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徐栋一愣，“老徐，谁敲门？”

　　蹲在灶房忙活的周慧喊了一声，瞬间惊醒的徐栋蹭的一下起身，两个大步窜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院门，当看到真的是杨燕、杨勇站在门口时，徐栋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

　　“惠儿，小慧，你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一把拉过杨燕的徐栋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惊喜让杨勇呵呵的笑了，被徐栋惊喜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而冲出灶房的周慧看到站在院子里的杨燕、杨勇时，一下子捂住了嘴。

　　瞬间染红的眼角和趴在门框悄悄往外看的周小宝让杨燕的心软软的，缓步上前，轻轻拉下周慧的手，“姑，我来了。”

　　剪短的一句话，没有出口的原谅让周慧眼泪刷的一下下来了，哎哎的点头，抓起衣襟抹了把脸，好像一下子想起似的，蹭的回头往里跑。

　　一把抱住趴着门框的周小宝，“小宝，小宝，这是姐姐，叫姐姐。”

　　好奇的目光挡不住眼底的怯怯，搂着周慧的肩膀悄悄的看了一眼杨燕的周小宝刷的一下把头埋在了周慧的脖颈，喃喃的说了一句，“姐姐。”

　　而就是这一眼却让杨燕、杨勇同时愣住了，周小宝的五官既不像周建也不像蒋春梅，真要说周小宝像谁，反而是仅有一半血缘的杨燕，而杨燕长的又很像杨勇，没有对比还没有发现，但是三个人站在一起时，就会发现，三个人有着惊人的相似，真要说，三人有什么不像的地方，也就是眼睛，杨勇、杨燕是细长的丹凤眼，而周小宝则是周家的大眼睛。

　　率先反应过来的杨勇掩下眼底的复杂，缓缓上前，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抬头的周小宝伸出手，“大抱抱？”

　　迟疑的双手，杨勇其实心里也害怕吓到周小宝，毕竟杨勇脸上的疤痕很少有人能接受，可让人没有想到的时，怯怯的歪着头看了半响杨勇的周小宝却突然伸出了手，心底一喜的杨勇一把抱住了周小宝。

　　软绵绵的小身体紧紧贴在怀里，深怕手臂重了夹坏周小宝的杨勇托住了周小宝的小屁股，刚想笑一下又怕吓到周小宝的杨勇五官僵了一下，突然，一个小手落在了杨勇的脸上，“呼呼、不疼，小宝呼呼，大大不疼。”

　　稚嫩的童音在耳边响起，杨勇、杨燕的心同时暖了下来，站在杨勇身边的杨燕仔细打量着周小宝，越看心底越疼的杨燕抿着双唇缓慢的伸出手，“小宝。”

　　憨憨的眼神转向杨燕，伸在半空的手吧嗒一下落下一个小掌心，“姐姐不哭，小宝给呼呼。”

　　不知不觉爬满脸上的泪珠落在大人眼中，有着异常的酸楚，反手握住小小的手掌，紧绷五官的杨燕伸出手从杨勇的怀里抱过了周小宝。

　　小小的身体还带着淡淡的奶香，脸贴着脸，一下下咽回喉间的哽咽，努力扯动僵硬的嘴角，想给周小宝笑一下的杨燕这才发现笑是那么的难。

　　把头埋在小宝的脖颈，大滴大滴的眼泪蜂拥的滑落，哭的满脸泪的周慧上前抱住两个孩子，“燕子，姑谢谢你啊....。”

　　低低的呢喃，站在小宝身后的杨勇却有了惊人的发现，周小宝的屁股蛋子上，有一个蝴蝶结的胎记，闭了闭眼的杨勇心底抽疼，不管是意外还是真的就是那个孩子，杨勇从杨燕的眼泪中看出了杨燕的选择，大脑快速转动了一下的杨勇轻咳一下后转头看向同样红了眼眶的徐栋，“哥，让小宝叫我一声爹吧。”

　　被杨勇惊了一下的周慧、徐栋、杨燕同时看向一本正经的杨勇，周慧、徐栋只是以为杨勇是喜欢周小宝或是因为杨燕，可只有杨燕从杨勇眼底隐藏的迫切中察觉到什么。

　　心底发颤的杨燕紧了紧抱着周小宝的手，在杨勇伸出手抱周小宝时松开了手臂，转手间，好像不经意似的，杨勇的手臂掀起了周小宝身上的小裤头，鲜艳的蝴蝶结胎记在杨燕眼底闪过，眼前一黑的杨燕顿时明白了，狠狠的咬了下舌尖的杨燕渴求的目光看向周慧、徐栋。

　　“姑姑。”

　　杨燕的呼声惊醒了被巨大喜悦惊呆的周慧、徐栋，夫妻俩对视一眼，周慧再次涌出眼泪，哭着点头的周慧赶紧从杨勇怀里抱过周小宝，指着杨勇看向小宝，“小宝，以后这个大大给你当干爹行不行？”

　　“爸爸？”

　　手指头放在嘴里的周小宝歪着头看向杨勇，懵懂的眼神让杨勇僵硬的笑了一下，“姐，也别干爹了，跟燕子一样叫爹。”

　　想想孩子管周建叫爸爸，叫爹也成的周慧随即点头，“行，小宝，给爹磕个头。”

　　说完，扶着周小宝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懵懂的周小宝额头刚刚低下就被杨勇一把抱起，稀罕巴拉的杨勇呼的一下把周小宝举的高高，“小宝。”

　　嘎嘎嘎的笑声扬起，“爹爹、高高、高高。”

　　哎的一声杨勇再次举高高，站在一旁杨勇低垂眼帘挡住眼底的那抹喜悦和酸疼，就这样，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