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昔与君初觌面》掠海翼龙

2、 心机端详 唯以身边更无人

　　北海，重华岛。
　　镶金嵌宝的护甲轻轻划过报纸上和那个臭名昭著的草帽小子的肖像并排在一起的，笑容阴冷桀骜的男人，少女嘴角轻轻扬了一下，又平复了往日端庄沉静的姿态。
　　离开红心海贼团已经三年了。到如今，她以残酷冷血，心机深重著称于北海，吓退了各色打着联姻主意来吞并重华岛的贪婪而愚蠢的贵族。谁也不知道这个一路踩着当年曾几乎将她逼上绝路的继母、管家还有其他敌人的尸体登临岛主之位的璟珫大人，当年也曾对人温柔和婉的微微笑过。
　　不是像今天这样化着浓妆，艳丽如鸩毒般的笑容。面前捧着各色礼物来重华替自家爵爷求娶岛主的使者几乎站不住了。
　　这个笑容，是她从罗那里学来的。也是这个笑容让她断定，这个男人不好惹。
　　那是她第二次见到罗。地点是在从未见过的房间里。灰色的墙和地面，没有任何装饰，空气也发闷。自己应该是躺在什么东西上，因为眼前一个男人在俯视着她。
　　她头晕得厉害，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母亲早逝，只留了她一个孩子；身为岛主的父亲续娶，如今父亲听了继母的话要把她送给天龙人做侍妾，来为继母生的儿子的未来铺路。她不甘心，从家里出逃，却被继母买通了的家丁一路追杀，省的她当不成天龙人的侍妾还要在岛上坏继母的贤良名声，争夺她儿子的家产。逃命时闪躲不及，自己左臂上还中了一箭。她为保命躲到了传说中闹水鬼的海湾附近的岩洞里想避一避风头，然而过惯了大小姐生活的她连火都生不好。只过了一天，眼前这个男人说自己是海贼，在晚上带着人上了岛，过来跟她借火，然后，然后——
　　“这是什么地方？！”她厉声问道，虽然底气相当不足。
　　“我的船——是艘潜水艇。”
　　“我怎么在这里？！”
　　“你身上有伤，晕过去了。我是个医生，就把你搬来这里治疗。”他指着她左臂上的纱布，缠裹了厚厚一层，“虽然中了毒，不过应该没有大碍。”
　　“哦，多谢你。”她敛了声气，费劲的坐起来向他屈一屈身。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头微微转了过去。
　　两个人之间都没有说话，气氛安静的有些异样——然而也才持续了两分钟。
　　璟珫脸上突然缓缓的浮起一个冷笑来。罗瞥见她神色有异，奇怪的问：“怎么了？”
　　“你之前跟我说，你是海贼对吧？”璟珫口气异常平静，“我就昏迷了这么一会儿，你就变成医生了？”
　　“不是变，我本来就是医生。”罗不屑地哼了一声，“老子既是海贼，又是医生。别以为什么医生都只能一辈子关在哪儿的诊所里。”
　　“那个女人给了你们多少钱要我的命？”璟珫懒得再纠结这个问题，直奔主题——她开始怀疑这是继母找来绑她回去的人，不然为什么她一见到这个人就失了神志？给自己下药了也说不定。
　　“什么女人？”罗反问她。两个人又沉默了。
　　但两个人全在头脑风暴全开状态中。罗和璟珫以一种在第三者看来十分含情脉脉的的姿态对视着，只是两个人的心思变幻如光似电。
　　罗从璟珫的问话里一下子意识到这是个被人追杀的少女，恐怕出身还不低——礼节周全也好姿态倨傲也罢再加上那一身华贵不菲的衣料，估计是豪门大户家的千金，卷入到家族内斗当中去了。而璟珫也不是个吃素的：这个海贼跟继母毫无关联，而且看起来还不是坏人——否则根本没理由救她，然而海贼救人也不正常，多半是看上了她还是这船上缺人手干活？考虑到自己的长相确实算不得倾国倾城，她认准了后一种可能：海贼船上多半没女人，怕是浆洗缝补上需要劳力但这帮大男人自己又做不来……
　　而且自己暂时留在这船上做工，先逃过目下这一劫，将来若是能积攒实力东山再起，回来复仇也未可知。
　　罗看着她面上笑意盈盈，心中一下子警铃大作。这女孩若真是个祸端，于他们在这附近的行动休养恐怕多有妨碍。他向来不在意先下手为强，于是沉声说：“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就下船吧。”
　　璟珫一怔，但立刻明白过来，这个男人怕是因为自己那一句话起了疑心。“多谢你救我——但你是海贼，救我做什么呢？我父母双亡，婶婶占了我家的家产，把我赶了出去，卖到妓院，我中途逃了，结果被鸨母一路追杀至此，我连交医疗费的钱都没有的。”
　　“不要你的钱——你要是不放心，我给你编个理由吧。”罗的眼神明显是松了口气的样子，而撒谎的璟珫面不改色。
　　“我虽然穷，可也不想欠人钱。我在你船上做工吧。反正我也没有地方可去。”璟珫盯着他的眼睛，神情认真，“浆洗缝补，做饭清洁之类的家务，我还是做得来的。你放心，我若是真的碍事了，就立刻下船，谁也不拖累。”
　　罗盯着她的眼睛，她也盯着罗的眼睛，面上笑容越发安和柔静，丝毫不露端倪。
　　“你这种表情最多只能讨人喜欢，不会有人敬畏，怪不得被人欺凌成这样。”半晌，罗突然冷冷的说了一句。
　　“我不会欺负人。”璟珫微微低头。
　　“不是叫你欺负人，而是要你有气场，不让人轻侮你。”罗站起来，“你笑得这么谦卑，任谁都以为你好欺负。”
　　“那我也不能天天冷笑啊。”璟珫轻轻叹了口气，“而且我从来没见过用笑还能震慑对手的人。”
　　这话是胡扯。璟珫从前在家当大小姐的时候，最常用来弹压下人的表情就是倨傲轻蔑的冷笑。她这话说出来不过是应付罗的质问，然而收到的效果让她自己也永生难忘。
　　“我教你——想象自己是面对着兔子的鹰隼，然后慢慢的笑，眼神里要有杀气，但面部肌肉要活动的越亲近人越好。”罗做了个示范，把她脖子后的汗毛都吓了起来。她死盯着他，差点忘了接着演戏。
　　“你叫什么名字？”罗看她回不过神来，为缓和气氛找了个话题——也是重点话题之一。
　　“璟珫。”这个是她之前的名字。继母嫁过来之后为了在家里立威风，竟强把她名字改了。
　　“我是特拉法尔加·罗，红心海贼团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