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司录之拾花缘》雪夜抚弦人

11、虚面国收花无蕊

　　虚面国容虚面人，空心花内无花蕊。
　　*
　　虚面国有二奇，一奇虚面国人无心也能活。听说此奇后，唐小悠专用透视术瞧了一下，发现虚面国人果真胸内无心。
　　二奇在于虚面国人不论男女，深喜化妆，化妆后竟然都长得一个模样。不论如何化的与别人的妆不同，化出来后，妆容都相同。

　　既然虚面国人化妆后都一个模样，他们在认人方面就有了难度。于是便想办法解决此困难。不化妆这个最简单的办法，他们又不愿意用，他们觉得人不化妆如同不着衣裳一样，感觉羞耻。

　　为了解决认人问题，他们在发式衣饰等装扮上都努力的与别人不同。起初虚面国人注重外表装扮只是为了认人，后来渐渐演变形成争相比较心。每日大半时间大半精力都拿来比较吃穿住行用。
　　他们比较谁的衣饰更华贵漂亮，谁的住居建的更大更好更气派，谁的马车更豪华……，虚面国人以此为荣。哪位打扮的更漂亮，哪位生活的更奢侈，就能得到其他人的羡慕向往，吸引住其他人的眼光，名扬整个虚面国。

　　虚面国大多数人的一生追求，就是花银钱装扮自己的面容躯壳，赚的银钱即使不多，也要花出去的比挣进来的多，以漂亮的装扮奢侈的生活得到其他人的羡慕赞扬。

　　唐小悠刚至虚面国，起初还稀奇于虚面国人一模一样的面孔，后来看习惯了，就感觉满街上的人都是穿金戴银挂着各色绫罗绸缎，雄纠纠气昂昂眼睛都斜着互看互比的一群火鸡。
　　更看习惯了，觉着他们又是一群从工厂流水线里同一批出来的假模人。
　　往深处想的恐怖点，觉着他们又是一群只有躯壳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的僵尸。

　　唐小悠和上神二人在虚面国街道上走着，被虚面国人以看异类的眼光看着，大多看过来的目光都含着轻蔑歧视和不屑。

　　唐小悠觉得很无语。上神更无语。香囊里梦沉香只顾吃睡，葫芦里收的各花魂也静默的游赏观看或自顾修炼。

　　二人顶着一路投过来的奇异目光，来到一家客栈。

　　客栈门口立一牌，牌上以朱红大字显眼的写着：未化妆者禁入。
　　看到此语，唐小悠险些吐血。
　　她抑制着吐血的欲望，颤巍巍问玄青上神：“主子，咱，咱要化妆不？”

　　“你想化吗？”上神淡淡瞥她一眼。

　　“不想。”她狠摇头。她最不喜欢往脸上抹一堆乱七八糟粘乎乎，把自然真实的面容都遮住的，又有铅又有汞的化学东西了。

　　“不想化就不化了。”上神眉目闲淡，无谓道。
　　客栈门口人来人往，都目光不善的望着他们。上神对此无视之。

　　“可是不化妆，咱就进不去，进不去咱去哪里休息啊？走了那么多路，我都很累了。”痛苦啊，这是神马奇葩国家呀。肤浅，忒肤浅，虚荣，忒虚荣。

　　“想进去，方法多的是，其中一个方法就是施个障眼法。”上神设了个凡人勿听界，两人放心谈话，不怕泄露天机。

　　“在凡尘不是不能乱施法术吗？上神您就算是特权阶层，也不能一直违法乱纪啊。会被天打雷劈的。”唐小悠小心翼翼指指头上青天，轻声说。

　　“笨，我们对凡人施法了吗？障眼法是我们对自己施的。还有，谁告诉你违反天规会被天打雷劈？”上神唇略弯了弯，突然伸过手来，弹了下她的额头。

　　“天罚录里说的，违反天规轻则被雷公电母劈。至于上神您这样的特权阶层违反天规，是不需雷公电母，他们那些小雷电劈下来对您也没用，据说像您这样的上神们若违反天规，天自会降雷刑罚之。”天罚录她可是背的很熟的，就怕一不小心违了天规。只是，她其实违过天规来着，就是收留了妖界貘族梦沉香。不过，除了上神没人晓得，不传出去就好。

　　“笨蛋。至多仙要升神有个逆天雷劫而已。”上神兴致上来又以指弹了弹她的头，并揉乱她的头发，又随手为二人施了个障眼法，先行一步走向客栈。

　　唐小悠嘟唇迷糊的抚了抚头，跟着走了进去。
　　天罚录里明明这样说的嘛，原来天上的书也不能尽信。尽信书不如无书来着。

　　自从二人施了障眼法，虚面国人再未对他们露出异样眼光。

　　两人在客栈选了一桌坐下，并点了一些茶水糕点特色菜。

　　客栈的顾客闲聊的声音很大，聊的大多是吃食衣饰房屋家用马车等方面谁家更好，以及府中丫鬟奴仆多少的比较话题。

　　此话题聊了半晌后，他们开始聊起其它话题。说起了是非八卦。

　　一是非八卦乃一户人家兄弟俩认错妻之事。说那户人家有兄弟俩，各自都娶了妻。一次，兄弟俩的夫人穿衣打扮撞了衫，兄长突来欲望，白日宣淫，将弟媳当自己夫人错拉入了屋，与其发生了苟且之事。此后，二人尝到激情，欲罢不能将错就错在一起滥情乱混了。纸终包不住火，二人奸/情被弟知道，弟心中失衡不平，亦拉了嫂嫂行了苟且。自此，家中关系乱了套。

　　二是非八卦乃一双姐妹错嫁之事。因化妆后一个模样，妹阴谋取代其姐嫁给一年轻富豪。姐可怜嫁了糟老头作妾室。

　　三是非八卦又是一阴谋取代之事。说一穷人女子看上一位已有妻室的富豪公子，便找了机会杀了那公子的夫人，冒充其夫人，为怕事情败露，连夜里也不敢卸妆。

　　四是非八卦是几女争着比衣饰发式的好看，争着争着便打了群架，造成几伤一死。

　　五是非八卦又是一取代之事。说一穷困男子暗中杀死一富豪取代之享其金银钱财，昼夜不卸妆，许久都未有人察觉，连家人都未发现。后来他不小心掉入湖中妆掉了才被人发现。

　　六是非八卦乃一户人家夫妇俩都不化妆并装扮素淡之事，他们对此嘲笑了一会才休罢。

　　唐小悠听完他们的八卦，稀奇之余，只余摇头叹息。打算休息一夜后，明日去那户不化妆的人家瞧瞧。

　　对其八卦，上神他老人家一直默默用餐，无任何反应，不发表任何意见。对让人无语的虚面国人，基本处于无视无听状态。

　　虚面国人虽然有些肤浅虚荣过头，但饭菜糕点还不错，味道还是很好。唐小悠和上神二人用过餐，订了房间上楼休息。

　　第二日，二人去往那户敢于不化妆的人家。

　　不化妆的人家只年轻夫妇二人，男子名为林书，女子名为苏若蝶。二人面容果未化妆，素面朝天，衣饰装扮也素淡之极。林书容貌清秀，如书生般显文弱之气。苏若蝶容貌淡雅，温谦贤柔而大气。

　　苏若蝶身为凡身，但躯壳内灵魂却非凡人，而正是唐小悠要找的新花魂。

　　识破苏若蝶身份，唐小悠亦向其表明了自己身份，并向她询问了为何附于凡人身躯，取而代之之事。

　　附于苏若蝶之身，真名为花无蕊的花妖向她讲述了一个人妖相恋的故事。

　　花无蕊真身乃一朵无蕊花，未化成人形前曾被少时的林书救过一命，自此深记其恩，念念不忘。化为人形后，便寻着机会报恩。

　　她化为人形未多久，正逢父母早逝的林书娶妻时，其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苏若蝶却在出嫁前夜突发急病身死，她便寻了这个机会报恩，灵魂附于苏若蝶刚死之身，替了原主与林书成亲，成亲后一直陪伴其至今。

　　二人成亲后，互相扶持，感情日益深厚，本和正常虚面国人一般无心的林书奇迹般胸口开始生起了心，至今已长成一半。

　　自开始有心后，林书慢慢意识到妆容其实不需太大讲究，化妆其实并无必要，衣饰也不须奢贵，素朴便好。他开始发现，平日衣饰住行吃用的比较，太过虚荣与肤浅表面，其实壳内的东西才最重要，而他幸运生得了一颗心，虽只长得半颗，也好过没有。躯壳内空空无心人，看着活着其实已死，不过行尸走肉罢了。而他得此重生，是天给予的幸运。

　　林书有了心后，便再也不化妆，意识行为习惯爱好为人处事也渐变得与人不同。其妻花妖花无蕊，本也不是注重物质俗欲的凡人，并不喜化妆，亦随了林书去了妆容，朴素行事。二人此种行为，在正常虚面国人眼中便成了怪胎。整日嘲笑轻视之。

　　二人并不在意他人眼光，只做好自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花无蕊附身苏若蝶，以情报恩，林书并不晓真相。但二人情是真。到此，二人故事差不多讲完。

　　听完花无蕊与林书的故事，唐小悠叹息了会，心中猜测花无蕊可能不会抛弃林书随她去天界入百花林，但也试探着问了其意愿。

　　她的猜测准确，情之所至，花无蕊果然不愿意离开林书。

　　唐小悠收新花魂有了困难，第一次为收新花魂而发愁。前几次收花魂都很容易，这次的新花魂重感情不重修行着实不好收。

　　正当她发愁无奈时，一旁的上神开口帮忙了。他向花无蕊道了一个真相，说虚面国人本该无心，而之所以无心自有其因果，一旦不循因果有了心，待心长全之日，便是他离世之时。

　　花无蕊听后，面色苍白，她颤抖着唇，问上神可有救她相公之法。

　　“你的灵元内丹可救他，只是因你附身已逝凡人，有违天道，附凡身又耗你元气，你若将内丹予他，便会一身修为殆失，化回原形。”上神道出解救之法。只是万事平衡，救一命失一命，想救人性命，就要付出深重代价。

　　“我愿救他。相公之命，胜于我命。何况只是丢失修为而已，大不了再从头修炼。”花无蕊丝毫未犹疑，瞬间便作了决定。她唇淡淡弯起，欣慰的笑容中含着离别忧伤。

　　“天界灵气充沛，可助你修炼。”唐小悠心中亦为她伤感，奈何她与她相公情深缘浅，缘分尽，情再深也无奈。
　　凡人如此，她作为神仙亦如此，都有很多无奈，命运不由己定。既然无法帮助安慰花无蕊，她只道出个弥补的法子。算是个两全之法。一全自己不用再发愁又能收一新花魂，二全花无蕊从速修炼之心，说不得以后她修炼成人形，和她相公还有未尽之缘可以续。只是，希望渺茫啊。凡人和神仙妖魔等非一族类，本来就不能相恋，何谈生活在一起？除非有一日，她能轮回转世为人，不再作妖。

　　“待我救了我相公，我便随你入百花林修行。”
　　花无蕊将内丹予了她相公林书，她抚着他昏睡的脸庞，留恋不舍的落下一滴泪来。

　　未多久，她化出原形，一朵嫩黄的空心无蕊花，入了唐小悠的葫芦里。还留下苏若蝶那具突发急病死去的尸身。林书醒来，只会以为她突发急病逝去。悲痛一时，而永远不知真相罢了。

　　唐小悠终是又收到了一缕新花魂。只是平添了几分沉重感伤。
　　她和上神二人，离开虚面国，又踏上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