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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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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金色的浪潮扑打着窗面,密密斜斜拥住秦子夏。她身在玻璃折射出的光圈中,恍若镀金的女神像。一头微卷的长发,几缕遮盖明眸朱唇。光滑饱满的额头下方淡淡柳叶眉点缀,白皙肤色上笔挺鼻梁旁一点红印。一颗痘痘未破坏美观,反而增了媚态。
“子夏,高一的新生现在在行政楼报道诶!去不去看看?”柳俏推推正在假寐的秦子夏,克制不住的妒意悄悄冒了头又被毁尸灭迹。秦子夏姣好的身姿的确有一个女人嫉恨的资本,柳俏是女生,姿色中等偏上,于她面前,硬是当了陪衬。柳俏想,那朵鲜花也只有她这片绿叶能时常近其身,给了她不少安慰了。至少,她拥有的朋友中有她这么一个不会让她有‘失恋’的感觉。
秦子夏眯眯眼,将垂落额前的发丝撩至后脑,“不想去。”
柳俏并非一定得拉着秦子夏去,可转念一想,带子夏去还能给新来的学妹来个下马威,顺便勾去学弟几片心魂,那时候他们会透过她这媒介认识子夏,然后她就可吃免费零食和观摩情书了。“大家还是不是朋友了。”
秦子夏朝她撇去一眼,“懒得去。”她的潜台词:那帮小毛头有什么好看的?发呆睡觉才是人生一大事,她不想也不愿错过午休时间。
“算我求你了嘛。”柳俏双手合十,默默祈求。
秦子夏将视线对向窗外,抬手阻去大片刺目光线,那光影投射在她颊面上撒下晦暗不明的网,“你说是在行政楼,要是被教导主任发现了,有我们好看的。”
柳俏握住她的手,强作真挚神态,“我们可以混入新生群啊。”
秦子夏不说话,只上下打量柳俏。柳俏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诺诺问,“怎……怎么了?”
“你确定新生今天会穿着校服来学校报道?”秦子夏忍不住在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她也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会有同于一般女生的动作,若是陌生人,她必定安分守己,做个冷漠冰雕,拒人于千里之外。
“……”柳俏木了,随后又撒娇,“我不管啦!大不了就假装是去楼下医务室!”之后便是各种蹭于秦子夏的身上。
秦子夏被烦怕了,拍拍她的肩膀,“好,我陪你去。”她其实一点也不想接触那人群,但柳俏的再三请求她又拉不下脸去拒绝。
柳俏拉着秦子夏就走,生怕她又反悔。可来到行政楼前,新生也只剩下三三两两一小堆了。
“来晚了。”柳俏耷拉着脑袋,好不丧气。
秦子夏暗自想:来晚了更好,免得浪费时间疲于张望一张张不想认识的脸。
一旁的树底下。用来围着花圃而拼凑成的白色砖瓦上灰尘满布,有个人丝毫不介意,坦然落座。他面色苍白无力,似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书生,而他一身满满的书卷气息平添了份儒雅,又像是深藏功与名拥有绝世风采。
没来由的,秦子夏许是觉得周遭无落视线处,便望着那隅边一角定定出神,脑子里只闪现了两个字‘白痴’就天马行空胡乱神游。那个人察觉到她长时间的注视,微抬头与她的视线对上。
他的眼睛如同是清晨的露珠,闪着纯净的光彩,透过它,即便再污浊的世界也是那般隔着纱的美好。秦子夏自回神后便是如此想到,略显不自然的偏过头不再与那人对望,顺带着也刻意忽略掉心头微微一颤。
男子摇摇头,继续专注手上的名著,仿若刚才只是有个苍蝇挠了他一会,他顺手掻去,不费一点力气。
“你怎么了?”柳俏见秦子夏神情不大对劲。
秦子夏以手代发圈箍起长发,任微燥的风轻轻驱散围绕心头的无措,“有点热而已。”
柳俏用手作扇帮她扇风,“那你干嘛不扎起来,我还没怎么见过你把头发扎起来的模样呢。”
秦子夏把头发放下来,淡淡道:“梳头发很麻烦……”一梳头发,还得掉个几十根,有时碰上‘打架’的几撮发,难梳的很。
柳俏深感无力,也没啥力气吐槽。秦子夏的性格真心难以琢磨,说她冷漠吧,她有时也会神经质。说她孤僻吧,她偶尔也会打打闹闹与人相谈甚欢。说她懒吧,她还真的懒到一境界了,可是她说是没啥上心的事能让她脱离懒的魔爪,因而她还是可以勤奋的。唉,人本身就是矛盾的结晶体,人性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秦子夏不在意柳俏心里作何他想,推推搡搡将她带离行政楼,临去时似有意无意的用余光再看了那人一眼。
她想,那个男生是高一新生吧。很奇怪的高一学生。
啪——
男生作了个标记后合上书,起身走向刚出行政楼的好友罗韫良。那是个非常好看的男生,干净利落的短发,小麦色的皮肤,精壮的身躯,不同于现下流行的瘦弱男生,尤其在他手持篮球精准无比投篮时,足以引得众多女生呐喊尖叫。
“元初,你这个样子顺眼多了。你干嘛老是要做土不拉几的打扮?”罗韫良一手提着学校发的几本教辅书,另一手勾住了温元初的脖子,迫使温元初离他更近些。
温元初下意识手提起想去推推镜架,伸到半路才发现自己戴了隐形眼镜,“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做个默默无闻的书呆子比锋芒毕露的才子要容易得多。
罗韫良‘呵呵’笑道,“那么多男生都很想要自己变得如你温文儒雅般帅气呢,没几个人会像你一样把自己搞丑。”
温元初将他的手自自己的肩上拿下,“外在的皮相没什么好吹嘘的,我倒宁愿自己平凡……”
“好好好,”罗韫良不想听他絮叨下去,“要不是我今天生日有这个要求,你也不会好生打扮,我知道了啊听都听厌了。今天寿星最大,怎么着我们得去找点乐子做!”
温元初平淡无波的眸子里仍不起丝丝波澜,看不出是何情绪,“嗯,但我还得早点回家去。”
“是是,我的殿下。”罗韫良率先往前走,小声抱怨,“到底是谁生日啊……”
响亮又司空听惯的铃声在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下一波又一波的做着惹人厌烦的工作,高三的那栋楼里顷刻间爆发出吵闹声,花草树木亦活跃起来。
***
如往常般,秦子夏早上六点出门上学,深夜十点晚自修回家,完全和温元初碰不到面。高三是提前一两个礼拜开学的,双休日也不放假,作息时间与往日高一高二不同。温元初则是早上晚她二十分钟出门,晚上九点即可到家歇息。
深夜十二点,理应是秦子夏熟睡入梦境的时刻,可在这浓的化不开的黑色‘墨水’中,她的房间里却透着一丝光亮。
穿着一件睡裙的秦子夏,身子蜷曲在靠椅上,皱在一堆的脸苦不堪言,她恨恨扔开手中的笔,“三十分钟写一篇八百字的作文,也亏语文老师能想出来。”事实上,学校会分配高三晚自修时间,语文占据一小时,可老师总会挪出半小时给他们背书,还有半小时笔头作业。但今天布置的是篇作文,也莫怪她一筹莫展了。
秦子夏这辈子最怕老师布置的作业,作文首当其冲。她不会构思,也没有什么好文笔,拖拖拉拉的,一篇作文总得写上一小时以上。刚和柳俏在□□上唠叨了半天,心里还是没着落该怎么写。
她拿着半缕发打着圈圈,猛地一拉,睡意虽跑得七七八八,不久还是眼皮半阖半张,“还是去泡杯咖啡吧。”她掀开窗帘看了下天色,倾泻入窗的月光无疑加深了睡意,遂无奈起身去客厅。
放轻脚步,她不想吵醒他们。
烧水壶搁置在茶几上,热腾腾的袅袅水汽伴随屋外穿透过来的音乐婀娜起舞。她倒好水,却怎么找也找不到咖啡包。满头薄汗渗出,她将长发全撩到后方,以防视线干扰。
浪费那么长时间那么多力气,做得都是无用功。
秦子夏咬着下唇,满肚子皆是被怒气填充。在学校就算天塌下来,她都会第一时间冷静下来,可惜这不是在学校。纤手一扫,桌上的书本被她掸到地面上,几本报刊也被弄的杂乱无章。无情翻开的书页指责她的暴躁。
一双大掌出现在她眼皮底下。
长长的手指怜惜的抚过书本的封面,像是在安慰书本,小心翼翼的从地上拾起它。温元初复又看到茶几上的几本报刊,眸色一暗,稍稍动手整理,又将它们放到原本的位置。
秦子夏一时忘了要从地上坐起,呆愣着脑子仰着头看好了他。他的眼睛被掩盖在了镜框后面,蓬乱的发意在说明他本睡在床上的。
“你……”向来不会主动和别人说话的她,只说了一字,接下来的话便鱼刺梗喉无法下咽。
“我把书落下了。”温元初以为她不会和他说话的,虽然讲了一个字,但她疑惑的神情他没有看错。
“哦……”秦子夏点头,看到他手里没放下的书本,眼珠子转了转。
“你等等。”
转身欲走的温元初再听到她的话时,脚步顿了顿,诧异回头。
秦子夏顾不得‘不该与陌生人过分接触’的原则,急急起身靠近他,“你会不会写作文?”情急之下,所问的话也少不了幼稚,听说他考试时常得第一,照理无需多问。
温元初低着头打量矮他半个头的秦子夏,温吞说,“写得还算可以吧。”
“我是你姐姐吧?”她手攥着衣角,快速说着,“帮我写篇作文。”陌生的气息包围着她,她险些喘不过气来,心里着实不安着。他的眼角稍扬,有些许熟悉,可她慌乱下也不想去想为何会有一番熟悉感。
温元初不自觉的避过她的目光,眉心处打了个结又很快舒展开来,“不行,我不能害你。”
过气的想法!
秦子夏抽掉他手里的书,逼着他再次看向她,“我一晚上就无法睡觉了。”
温元初声音细细的,软软的,“我可以教你怎么写。”
眼睁睁看着书又回到了他手上,她想了会,“好吧,就这样。”
“题目是什么?”
“嗯……高调与低调的姿态。”
“……”
万籁俱寂,只偌大的公寓里传出微小的探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