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歌》素柳柏寒

5、殊途

　　顾青书变了。
　　夜夜饮酒不归，日日醉梦而归，婧衣能见的，不是他失去温情的身影就是他憎恶冰冷的眼神。
　　于是，在顾青书不归的一夜夜里，婧衣开始一夜夜的绣，绣鸳鸯，绣并蒂莲，绣比翼鸟……绣到不眠不休，在他日日醉在梦中时候，婧衣开始一遍遍为他煮粥，一遍遍为他浆洗那秽物满身的衣裳。
　　随在一旁的莺儿见此，也只是无声的叹气。
　　有些事情是不必再问原因的，就比如在给顾青书洗衣服发现一张已被水泡皱的符咒时，婧衣只是笑笑，心疼，也不会吭出一声，因为她依旧有一个很好的借口来支持她留下：云绮要她好好照顾青书。
　　婧衣常常在想，为一世情爱毁了近千年修行，从此落入万劫不复的轮回，可得到的却什么都不是，值得么？只不过等了良久，也拿不出个答案。
　　顾青书看着她，心里，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痛，不知道是为云绮，还是因为婧衣，他自己，都说不明白。
　　也是在恍惚间，他似乎又见到了那个盖着红盖头，穿红嫁衣女子，似乎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殊途，总会同归。
　　顾青书依旧敌视她，依旧憎恶她，依旧不想要见到她，但却再未说过要她离开，仿佛对如今的形同陌路已经习惯。
　　尽管只可以看着他，婧衣也知足。
　　原本打算让这一切都这么的平静下去，然而没有结束的始终没有结束。
　　旧宅院的门前来了一个男人，不仅仪表堂堂，玉树临风，而且还有着和顾青书一样温文而雅的气质。他看着她，没有说话，像是在等待她的开口。
　　婧衣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有着警觉，他是妖，与她一样的狐妖，对上他眼眸的那瞬，有着一阵恍惚，眉头微皱，有着思量。半晌，方才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看了眼顾宅，唇角轻轻的勾起，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看着她，道，这里，同样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人间，的确不是他们这些妖精该来的地方，可世事总是那么奇怪，没有什么该与不该，只明白愿与不愿，所以当他对她说‘何必执着，他不曾珍惜你’时，她仍旧能微笑着，毫不犹豫的回答他，我珍惜他。
　　许是看错了，恍惚间竟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心碎，就仿佛是辛辛苦苦的期盼被人生生催毁。婧衣没有理会，毕竟他与她无关，可是心，在那一刻也微微的痛了，就像是为顾青书心痛一般。
　　他说，你是妖，他是人，你们之间注定殊途。
　　那句话使婧衣如遭雷击，一种痛漫延至全身，陌生而又具熟悉感的画面在脑海里扑开，好一会儿，才静下心来。
　　婧衣看着他，坚定的说道，殊途，总会同归。
　　他笑了，有些悲凉，他说，婧衣，寻觅千年，我在等与你同归，为何我寻到了你，你却已背弃了誓言？
　　婧衣没有想起他是谁，但他的出现，却是让婧衣开始在那浅薄而短暂的睡意里一遍遍的反复着一个梦，似乎在唤醒着某些过往。
　　尘封的记忆总会苏醒，婧衣想要笑，却是笑不出来，她的确争不过老天爷的定数，因为谁会想到好好的一个人会化作两身，一个为妖，一个为人？
　　那个与她不再殊途的妖，她不爱。
　　她爱的，是那个与她仍旧殊途的人，顾青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