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歌》素柳柏寒

4、自欺

　　成亲后的她，依旧去绣庄做女工，因其绣的花样精致而受到很多顾客的青睐，有时候绣得晚了，便会拿些回去做。
　　但不管早或晚，每当她走出绣庄的时候，都会有一人在等她，青色的长衫，温文的笑意，让人看着，如沐春风。
　　一旁的姐妹们见了，眼里都会升起一丝妒忌，留恋的看一眼顾青书然后叹气，小声的说了句，云绮的命的真好。
　　叹完，便各自离去。
　　见此，婧衣心里便像是抹了蜜似的，甜的无法言喻，宛尔一笑，愉悦的喊了声，青书。
　　顾青书也扬起淡淡的笑意，看着她手里的物件，忙上前接过，心疼的道，今晚又要熬夜了么？
　　婧衣摇摇头，道，还差一点儿，要不了多长时间的。
　　其实，她多希望他可以唤一声她的名字，婧衣。多想听一下是婧衣好听还是云绮好听。但她不敢，怕她说出了所有，一切都将不覆存在。也许是她在贪念，贪念顾青书的爱恋，顾青书的温柔，顾青书的对她……噢，不，是对云绮的好。
　　但即便如此，婧衣还是觉得幸福。
　　只不过，是妖终会露出原形，一碗符水便让婧衣现出了尾巴和妖像。耳边还飘散着温柔的情话，枕边还存着恩爱的余温，所有的甜蜜都仿佛还在昨天。
　　或许，这就叫做过眼云烟。
　　婧衣没来得及去想水壶里装的怎么是符水，也没来得及想为什么顾青书会刚巧撞上，只是脱口说道，青书，不要怕……
　　顾青书看着她，有着惊讶与恐惧，目光紧紧落在婧衣身后那条由不得她自由收起的尾巴上，哑声问道，我的云绮呢？
　　我……
　　顾青书没有等她把话说完，只是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问道，告诉我，我的云绮呢？
　　他手上的温度透过衣裳沁入婧衣的身体里，轻轻一颤，脸上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她该高兴么，高兴他看见了自己的原形还敢来碰她？还是该悲哀，他爱洛云绮让他连妖精都不怕了？
　　婧衣看着他，有泪从她的脸庞滑落，冰凉的，然后在地上无声碎开，好一会儿，婧衣才缓缓说道，云绮她……她在新婚的那天就……现在，现在是我附在她的身上，用法力维持着她最后的一口气息……
　　那你离开云绮，离开她……顾青书冲她吼道，抓着她肩膀的手也狠狠的握紧，仿佛要将她生生的捏碎。
　　婧衣没有吭声，只是道，青书，我离开了，云绮会死的，我只想要留在你的身边，好好的照顾你，我……我不会伤害你的。卑微的语气如同乞求。
　　顾青书皱着眉，冷冷的对她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走！
　　不知道为什么，婧衣眼里的泪光和滑过脸庞的泪痕让他的心在隐隐的疼痛，想要抬手去为她擦干泪痕，却还是背过身，大步的离开！
　　而婧衣就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眼里。
　　伸出手，只见白光闪过，一把利剑已经握在手中，回头看了看身后由不得她收起的大尾巴，泪又再一次滑落脸颊，闭上眼，挥剑而下。
　　没有疼痛，尾巴还在，而一旁站着的正是莺儿。
　　莺儿看着她，斥责道，不要再泥足深陷了，你只是还云绮的恩，不是替洛云绮偿她的情，你这样，还怎么修成正果，位例仙班？姐，情爱苦海，若不回头只会是万劫不复，何苦为了一个凡人去毁了自己的修行？
　　面对莺儿的斥责，婧衣无言以对。
　　曾经，她苦心修行，一心向善，是为得到飞仙，可如今呢？修仙与否似乎都已不再重要了，她只想要好好的留在顾青书身边，做他的小妻子，享这人间恩爱白头，尽管她不是真正的云绮，尽管顾青书爱的不是她婧衣。
　　云绮要我好好的照顾他，我不可以对我的恩人食言。
　　许久，婧衣才想出这样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借口。也恍然明白：这红尘的情爱果然是一剂最美最猛的迷药，明知道自己这样是飞蛾扑火，但依旧心甘情愿的去为他粉身碎骨。